第三章
镐京的祭天典礼上，殷乐着一身缟素白衣捆绑在祭坛上，等待她的是万箭穿心而死。
“唉，这个死法终归不太好看，但是比砍头好？希望不会射烂我的脸吧。”殷乐苦中作乐地想着。
想起那个清正儒雅的仙人，他很少笑，但是笑起来眉目温柔，胜过世间一切的风景。
又想到若是他知道自己的死讯会不会很难过，还是不会难过？好像从来没见过他有难过的神情。
殷乐胡思乱想着，人群也越来越激愤，四面八方都在喧嚣。
“杀了她，杀了她！”
“杀了妖女。”
妖女？可我是人啊，殷乐有些难过。
周朝大祭司姬术的演讲结束了，在他的示意下，人群安静下来。
“殷乐，你可认罪？”姬术厉声喝道。
嗯，父王的罪吗？
殷乐舔舔干裂的嘴唇，突然不知道说什么？
但是姬术等不及了，凶神恶煞道，“你还不认罪？”
殷乐看向台下挤得水泄不通的面带仇恨的人们，每一个都是殷室本该保护却没有保护好的子民。
何曾几时，她的父王指着宫城下漫步的人们，向年幼的她爽朗地笑道，孤要让这天下黎民百姓，有家可归，有粟可食。
是他们成汤王室对不起天下人，应该她死的。
“嗯。我认罪。”殷乐苦笑着闭眼。
无数道弦声收紧，准备了多时的弓箭手蓄势待发。
待姬术退开后，一声令下，万箭齐出，像一片遮天蔽日的烟雨坠下。
“咳！”一瞬间，殷乐身上就扎满了箭矢，血流如注，比她想象中疼上千分万分。但还好，她很快就要死了，目光涣散。
“定！”一声惊喝伴随着静止法术，无数的利箭戛然而止顿在了半空。
一道猎猎作响的白色身姿掠向祭坛中央垂死的少女。
杨戬慌张地跪下紧紧抱住殷乐，张开的水盾挡住了空中依旧源源不断射来的箭矢。
我好像看到了他，杨戬，是临死前的幻觉吗？她想笑却笑不出来。
幻觉有些太过真实，甚至感受到了那身体上传来的温暖和淡淡玉兰清香。
她努力地睁眼，是他来了吗？
白色的道袍反射出耀眼的光，有些刺眼。
“杨戬，我，好痛。”殷乐已经视线模糊，她努力伸手去够杨戬的脸。
杨戬眼睛通红地看着她，未曾悲伤过的眼睛异常干涩，流不出液体 。
他只能抓住她的手紧紧贴在自己的脸上，话都说不清：“我来晚了，我来晚了。”声音颤抖得厉害。
观刑的百姓和大臣一片寂静，弓箭手们也停止了发射无用的箭矢，一起沉默地看着祭坛中央的两人。
显然，那浑身扎满箭矢的殷乐已经没有生还的希望了。
殷乐的手无力的垂下，含着笑靠在杨戬怀中渐渐虚弱，临时前想到什么挣扎着，却只发出蚊子般的诺诺声。
杨戬忍住泪凑近去听：“什么？”
“我......”殷乐呼吸急促，片刻后在杨戬的怀中停止了呼吸。
我想去昆仑山，想和你在一起。
—
殷乐与杨戬的相识并不算很美好，在天下大乱刚刚拉开序幕的时候。
女娲娘娘诞辰，帝辛率百官祝寿祈福。帝辛窥视女娲娘娘美貌，心动难抑，闷闷不乐，小人费仲建议广招天下适龄美女入宫以慰君心。
冀州侯苏护被迫将倾国倾城的女儿苏妲己入王宫，却不知妲己在途中不堪受辱自绝身亡，来到王宫时她的身躯已被狐妖附体，帝辛被妲己迷得神魂颠倒，荒废朝政。
“父王。”殷乐跪倒请安，扬起笑脸示好地看着帝辛。
帝辛搂着他妖冶的美人妲己兴致正浓，被殷乐打断后不耐地“嗯？”一声，眉头皱紧。
殷乐顿时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一向慈祥的父亲让她感到有些害怕，是从妲己长伴在他身边后吗？她也分不清。
但是殷乐看向帝辛身旁的空位，那是姜王后常坐的位置。
母后最近生病了，没有来。
殷乐还是鼓起勇气对帝辛说：“父王，今天是元宵节。一会儿宴会结束，我们可不可以一起去看看母亲？”
帝辛脸上闪过不耐烦，但是碍于元宵节宴会上，群臣都在，欢喜一堂。他没有直接拒绝，只摆摆手道：“一会儿我会去的。”
笑容却转向了在身旁玩他腰带的妲己，她正嗔怪地看着帝辛，同时向殷乐瞟来蔑视的目光。
帝辛安抚地捏了捏妲己不安分的手，无声轻笑，像进行了一场两人之间默契的小游戏。
殷乐心中叹气，父王大概不会去了，母后又要失望了吧，面上却作出欣喜感谢的样子。
一直关注着她与父王交谈的哥哥殷郊，面色突然变得十分沉重，他扔下筷子，没有等到宴会结束就告退离开了宴会。
帝辛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没说什么，脸色却不复刚才的自得，如水阴沉下来。
殷乐却不敢中途离席，只能耐着性子等到宴席散场。
等她赶到母后的寝宫时，哥哥果然已经先到了，他屏退了所有侍从，大声向母后诉说着什么。
姜王后正在温声细语地安慰殷郊，中间伴随着声声咳嗽，听着让人揪心。
殷乐在殿外使劲揉搓了几下自己的脸，让自己显得高兴起来，才推开寝宫的门，甜甜地喊：“母后，我来了。”
殷郊收敛住一身臭脾气，皱眉向殷乐点点头，不再说话。
殷乐坐在床边握住姜王后的手，细细叙说今晚宴会上见到的新奇事物，逗得姜王后眉开眼笑，却只字未提自己请求父王今晚来看望她的事情，殷郊也没有提起。
殷乐陪着母后和哥哥闲聊了很久，直到姜王后深深打了个哈欠，说身子疲倦需要安歇了，她才回到自己的宫殿。
洗漱完躺在床上，盯着华丽的帷幕，殷乐却久久不能入眠。
朝歌和以往不一样了，弥漫着不详的气息。
一觉醒来，殷乐竟听说昨晚哥哥大闹鹿台，行刺父王未果后逃走，不见踪影了。
现在父王下令封锁朝歌，缉拿他格杀勿论，闹得满城人心惶惶，也包括宫内的侍女们。
殷乐简单洗漱完忙去找父王求情，到殿时发现，母后已经在里面了。
姜王后声音沙哑，伴随阵阵不舒服的咳嗽，但是帝辛丝毫没有体谅她，只对她大声指责：“都怪你，惯坏了他！”
然后是一阵砸东西的声音，叮呤咣啷的 ，殷乐担忧地急忙提裙跑去，半途又想起父王平素对她行事要求极严，所以绝不能在仪态上惹他不高兴。
于是她轻呼气，平复心情，端正裙摆缓步走进去。
她先瞧了眼站在父王身旁的母后，她被气得捂住胸口，脸色苍白，一脸不可置信。
唉，殷乐心中叹气。
“父王，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生这么大的气。”跪下见礼后，殷乐连忙上前拉着父王的手笑着讨好道，手却控制不住的颤抖，希望他没有感受到吧。
帝辛沉着脸，厉色看她一眼，没说话，重哼了一声。
“父王～”殷乐还是坚持不懈地摇他的手臂撒娇。
帝辛皱眉，没有推开她，只愤怒道：“你那好哥哥殷郊，胆大包天，竟敢半夜行刺孤！真不知道这朝歌我是王还是他是王了？”
说罢，他重重锤了一下王位上的金龙头，吓了殷乐一跳。
殷乐忍着害怕，笑道：“唉哥哥那样简单直白的人，怎么会刺杀父王篡位，这一定有别的原因，能不能找到哥哥以后，再仔细盘问？”她小心提议。
帝辛睨了她一眼，揣测她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轻哼道：“不刺杀孤，就可以刺杀孤的女人了吗？他有没有把孤放在眼里！”
殷乐心中苦涩，原来哥哥真的是去刺杀妲己的，真是太傻太莽撞了。
帝辛的手从她手中抽出，背对着殷乐和姜王后，咬牙道：“等抓到殷郊，我绝不会轻饶他！这事与你们母女无关，退下吧。”他摆摆手，头也不回地阔步离开了。
“父王。”殷乐还想追上去求情，姜王后死死拉住了她。
冷眼瞧着帝辛离去的身影，姜王后摇头轻声道：“他已经不是你们原来的父亲了。”说完，她身形一晃，闭眼向后坠去。
殷乐手忙脚乱抱住地抱住母亲，眼中的泪水决堤：“母亲，母亲！”
我该怎么办？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当晚姜王后醒来后，又去找帝辛死谏，正好遇到妲己与他在鹿台嬉戏。
姜王后字字泣血，劝阻帝辛不要沉迷享乐，宠幸妖孽，不幸的冲突发生了。
帝辛在妲己的蛊惑下，对姜王后施加酷刑，先是剜去双目，后又炮烙双手。
等殷乐赶到露台时，姜王后因酷刑过重而气绝身亡，身体被安放在一旁。
她推开众人，呆呆跪在母后身旁。
双手颤抖地轻轻抚摸母后那被剜去双眼，黑洞洞的，永远也笑不出来的容颜时，殷乐的心中一片死寂。
她目光掠向她的父王，哑然，母后躺在这里，他竟还搂着那个美人妲己，只当处死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一样。
母亲说得对，那个魔鬼已经不是我的父亲了，我只有哥哥了。
“我杀了你！杀了你们！”殷乐悲痛至极，不顾一切地向他们冲去。
帝辛甚至没挪动半步，只招招手，就有侍卫七手八脚的拦住了她，把她押走。
殷乐被禁足了。
帝辛派人搜走了她宫中所有尖锐的物品，让人送她一日三餐，确保她不会饿死也不能自绝。
第二日，哥哥殷郊就被抓到了，他是想来见母后最后一面的，却没有见到。
听说还有相国公比干居然被父王逼着剜心而死。
这太离谱了。
第三日，殷郊将斩首示众，帝辛带着殷乐前往午门外的高台上观礼。
殷乐冷眼看着那一脸欣喜地接过姬哥哥递来的西伯侯姬昌的头颅的父王。
“哈哈哈哈，你说寡人会死于血亲之手，自己却先死于儿子手里的滋味如何？”帝辛大笑不止，戏谑地看向姬发，想从他的脸上品味杀死他父亲的沉痛。
殷乐担忧地看着姬哥哥，不知道他现在是何感想。
但是变故突然发生了。
姬发突然狞笑一声冲上来与帝辛搏斗。同时刑场上，一半的守卫们掀开头盔与他们身旁毫无防备的守卫兵戎相接，刑场顿时一片混乱。
他们准备劫法场！
殷乐心中巨喜，连忙想跳下高台，同救哥哥的人一起离开。
结果帝辛却在这一片混乱中下令：“带王姬回宫！”
他回头看殷乐的脸上都是狠决，于是她被前后围上来的武将拖着离开了刑场。
不，我不要一个人留在这宫里。
她拼命挣扎，却怎么挣不过两个孔武有力的武将，只能离刑场越来越远。
殷乐一直在回头望，看见哥哥殷郊的头颅被刽子手一刀斩下，她的心也像断掉的头颅一样破碎了。
哥哥，母亲！
她痛得哭不出声，只能呆呆注视刑台。
突然，有一高一矮两道人影在刑台上浮现，远远看去，只见那穿着灰白道袍身形修长的道长俯身探查殷郊的身体，然后与穿着红肚兜的小童起了争执。
离得实在太远，殷乐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可是头都断了还有什么好探查的呢？她戚戚然想。
在两人争执之后，那位身材修长的道长脱下衣袍罩住了殷郊的身体和头颅，随后将他抱起，一同消失在水花里。
殷乐睁大眼睛还想继续看，武将却已将她扭送进宫门。
她什么也看不见了，只记住了那耀眼的一抹白。
转头仔细打量这座偌大的宫城，殷乐心中重燃起希望。
我一定要好好活着。
“唉，这个死法终归不太好看，但是比砍头好？希望不会射烂我的脸吧。”殷乐苦中作乐地想着。
想起那个清正儒雅的仙人，他很少笑，但是笑起来眉目温柔，胜过世间一切的风景。
又想到若是他知道自己的死讯会不会很难过，还是不会难过？好像从来没见过他有难过的神情。
殷乐胡思乱想着，人群也越来越激愤，四面八方都在喧嚣。
“杀了她，杀了她！”
“杀了妖女。”
妖女？可我是人啊，殷乐有些难过。
周朝大祭司姬术的演讲结束了，在他的示意下，人群安静下来。
“殷乐，你可认罪？”姬术厉声喝道。
嗯，父王的罪吗？
殷乐舔舔干裂的嘴唇，突然不知道说什么？
但是姬术等不及了，凶神恶煞道，“你还不认罪？”
殷乐看向台下挤得水泄不通的面带仇恨的人们，每一个都是殷室本该保护却没有保护好的子民。
何曾几时，她的父王指着宫城下漫步的人们，向年幼的她爽朗地笑道，孤要让这天下黎民百姓，有家可归，有粟可食。
是他们成汤王室对不起天下人，应该她死的。
“嗯。我认罪。”殷乐苦笑着闭眼。
无数道弦声收紧，准备了多时的弓箭手蓄势待发。
待姬术退开后，一声令下，万箭齐出，像一片遮天蔽日的烟雨坠下。
“咳！”一瞬间，殷乐身上就扎满了箭矢，血流如注，比她想象中疼上千分万分。但还好，她很快就要死了，目光涣散。
“定！”一声惊喝伴随着静止法术，无数的利箭戛然而止顿在了半空。
一道猎猎作响的白色身姿掠向祭坛中央垂死的少女。
杨戬慌张地跪下紧紧抱住殷乐，张开的水盾挡住了空中依旧源源不断射来的箭矢。
我好像看到了他，杨戬，是临死前的幻觉吗？她想笑却笑不出来。
幻觉有些太过真实，甚至感受到了那身体上传来的温暖和淡淡玉兰清香。
她努力地睁眼，是他来了吗？
白色的道袍反射出耀眼的光，有些刺眼。
“杨戬，我，好痛。”殷乐已经视线模糊，她努力伸手去够杨戬的脸。
杨戬眼睛通红地看着她，未曾悲伤过的眼睛异常干涩，流不出液体 。
他只能抓住她的手紧紧贴在自己的脸上，话都说不清：“我来晚了，我来晚了。”声音颤抖得厉害。
观刑的百姓和大臣一片寂静，弓箭手们也停止了发射无用的箭矢，一起沉默地看着祭坛中央的两人。
显然，那浑身扎满箭矢的殷乐已经没有生还的希望了。
殷乐的手无力的垂下，含着笑靠在杨戬怀中渐渐虚弱，临时前想到什么挣扎着，却只发出蚊子般的诺诺声。
杨戬忍住泪凑近去听：“什么？”
“我......”殷乐呼吸急促，片刻后在杨戬的怀中停止了呼吸。
我想去昆仑山，想和你在一起。
—
殷乐与杨戬的相识并不算很美好，在天下大乱刚刚拉开序幕的时候。
女娲娘娘诞辰，帝辛率百官祝寿祈福。帝辛窥视女娲娘娘美貌，心动难抑，闷闷不乐，小人费仲建议广招天下适龄美女入宫以慰君心。
冀州侯苏护被迫将倾国倾城的女儿苏妲己入王宫，却不知妲己在途中不堪受辱自绝身亡，来到王宫时她的身躯已被狐妖附体，帝辛被妲己迷得神魂颠倒，荒废朝政。
“父王。”殷乐跪倒请安，扬起笑脸示好地看着帝辛。
帝辛搂着他妖冶的美人妲己兴致正浓，被殷乐打断后不耐地“嗯？”一声，眉头皱紧。
殷乐顿时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一向慈祥的父亲让她感到有些害怕，是从妲己长伴在他身边后吗？她也分不清。
但是殷乐看向帝辛身旁的空位，那是姜王后常坐的位置。
母后最近生病了，没有来。
殷乐还是鼓起勇气对帝辛说：“父王，今天是元宵节。一会儿宴会结束，我们可不可以一起去看看母亲？”
帝辛脸上闪过不耐烦，但是碍于元宵节宴会上，群臣都在，欢喜一堂。他没有直接拒绝，只摆摆手道：“一会儿我会去的。”
笑容却转向了在身旁玩他腰带的妲己，她正嗔怪地看着帝辛，同时向殷乐瞟来蔑视的目光。
帝辛安抚地捏了捏妲己不安分的手，无声轻笑，像进行了一场两人之间默契的小游戏。
殷乐心中叹气，父王大概不会去了，母后又要失望了吧，面上却作出欣喜感谢的样子。
一直关注着她与父王交谈的哥哥殷郊，面色突然变得十分沉重，他扔下筷子，没有等到宴会结束就告退离开了宴会。
帝辛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没说什么，脸色却不复刚才的自得，如水阴沉下来。
殷乐却不敢中途离席，只能耐着性子等到宴席散场。
等她赶到母后的寝宫时，哥哥果然已经先到了，他屏退了所有侍从，大声向母后诉说着什么。
姜王后正在温声细语地安慰殷郊，中间伴随着声声咳嗽，听着让人揪心。
殷乐在殿外使劲揉搓了几下自己的脸，让自己显得高兴起来，才推开寝宫的门，甜甜地喊：“母后，我来了。”
殷郊收敛住一身臭脾气，皱眉向殷乐点点头，不再说话。
殷乐坐在床边握住姜王后的手，细细叙说今晚宴会上见到的新奇事物，逗得姜王后眉开眼笑，却只字未提自己请求父王今晚来看望她的事情，殷郊也没有提起。
殷乐陪着母后和哥哥闲聊了很久，直到姜王后深深打了个哈欠，说身子疲倦需要安歇了，她才回到自己的宫殿。
洗漱完躺在床上，盯着华丽的帷幕，殷乐却久久不能入眠。
朝歌和以往不一样了，弥漫着不详的气息。
一觉醒来，殷乐竟听说昨晚哥哥大闹鹿台，行刺父王未果后逃走，不见踪影了。
现在父王下令封锁朝歌，缉拿他格杀勿论，闹得满城人心惶惶，也包括宫内的侍女们。
殷乐简单洗漱完忙去找父王求情，到殿时发现，母后已经在里面了。
姜王后声音沙哑，伴随阵阵不舒服的咳嗽，但是帝辛丝毫没有体谅她，只对她大声指责：“都怪你，惯坏了他！”
然后是一阵砸东西的声音，叮呤咣啷的 ，殷乐担忧地急忙提裙跑去，半途又想起父王平素对她行事要求极严，所以绝不能在仪态上惹他不高兴。
于是她轻呼气，平复心情，端正裙摆缓步走进去。
她先瞧了眼站在父王身旁的母后，她被气得捂住胸口，脸色苍白，一脸不可置信。
唉，殷乐心中叹气。
“父王，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生这么大的气。”跪下见礼后，殷乐连忙上前拉着父王的手笑着讨好道，手却控制不住的颤抖，希望他没有感受到吧。
帝辛沉着脸，厉色看她一眼，没说话，重哼了一声。
“父王～”殷乐还是坚持不懈地摇他的手臂撒娇。
帝辛皱眉，没有推开她，只愤怒道：“你那好哥哥殷郊，胆大包天，竟敢半夜行刺孤！真不知道这朝歌我是王还是他是王了？”
说罢，他重重锤了一下王位上的金龙头，吓了殷乐一跳。
殷乐忍着害怕，笑道：“唉哥哥那样简单直白的人，怎么会刺杀父王篡位，这一定有别的原因，能不能找到哥哥以后，再仔细盘问？”她小心提议。
帝辛睨了她一眼，揣测她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轻哼道：“不刺杀孤，就可以刺杀孤的女人了吗？他有没有把孤放在眼里！”
殷乐心中苦涩，原来哥哥真的是去刺杀妲己的，真是太傻太莽撞了。
帝辛的手从她手中抽出，背对着殷乐和姜王后，咬牙道：“等抓到殷郊，我绝不会轻饶他！这事与你们母女无关，退下吧。”他摆摆手，头也不回地阔步离开了。
“父王。”殷乐还想追上去求情，姜王后死死拉住了她。
冷眼瞧着帝辛离去的身影，姜王后摇头轻声道：“他已经不是你们原来的父亲了。”说完，她身形一晃，闭眼向后坠去。
殷乐手忙脚乱抱住地抱住母亲，眼中的泪水决堤：“母亲，母亲！”
我该怎么办？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当晚姜王后醒来后，又去找帝辛死谏，正好遇到妲己与他在鹿台嬉戏。
姜王后字字泣血，劝阻帝辛不要沉迷享乐，宠幸妖孽，不幸的冲突发生了。
帝辛在妲己的蛊惑下，对姜王后施加酷刑，先是剜去双目，后又炮烙双手。
等殷乐赶到露台时，姜王后因酷刑过重而气绝身亡，身体被安放在一旁。
她推开众人，呆呆跪在母后身旁。
双手颤抖地轻轻抚摸母后那被剜去双眼，黑洞洞的，永远也笑不出来的容颜时，殷乐的心中一片死寂。
她目光掠向她的父王，哑然，母后躺在这里，他竟还搂着那个美人妲己，只当处死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一样。
母亲说得对，那个魔鬼已经不是我的父亲了，我只有哥哥了。
“我杀了你！杀了你们！”殷乐悲痛至极，不顾一切地向他们冲去。
帝辛甚至没挪动半步，只招招手，就有侍卫七手八脚的拦住了她，把她押走。
殷乐被禁足了。
帝辛派人搜走了她宫中所有尖锐的物品，让人送她一日三餐，确保她不会饿死也不能自绝。
第二日，哥哥殷郊就被抓到了，他是想来见母后最后一面的，却没有见到。
听说还有相国公比干居然被父王逼着剜心而死。
这太离谱了。
第三日，殷郊将斩首示众，帝辛带着殷乐前往午门外的高台上观礼。
殷乐冷眼看着那一脸欣喜地接过姬哥哥递来的西伯侯姬昌的头颅的父王。
“哈哈哈哈，你说寡人会死于血亲之手，自己却先死于儿子手里的滋味如何？”帝辛大笑不止，戏谑地看向姬发，想从他的脸上品味杀死他父亲的沉痛。
殷乐担忧地看着姬哥哥，不知道他现在是何感想。
但是变故突然发生了。
姬发突然狞笑一声冲上来与帝辛搏斗。同时刑场上，一半的守卫们掀开头盔与他们身旁毫无防备的守卫兵戎相接，刑场顿时一片混乱。
他们准备劫法场！
殷乐心中巨喜，连忙想跳下高台，同救哥哥的人一起离开。
结果帝辛却在这一片混乱中下令：“带王姬回宫！”
他回头看殷乐的脸上都是狠决，于是她被前后围上来的武将拖着离开了刑场。
不，我不要一个人留在这宫里。
她拼命挣扎，却怎么挣不过两个孔武有力的武将，只能离刑场越来越远。
殷乐一直在回头望，看见哥哥殷郊的头颅被刽子手一刀斩下，她的心也像断掉的头颅一样破碎了。
哥哥，母亲！
她痛得哭不出声，只能呆呆注视刑台。
突然，有一高一矮两道人影在刑台上浮现，远远看去，只见那穿着灰白道袍身形修长的道长俯身探查殷郊的身体，然后与穿着红肚兜的小童起了争执。
离得实在太远，殷乐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可是头都断了还有什么好探查的呢？她戚戚然想。
在两人争执之后，那位身材修长的道长脱下衣袍罩住了殷郊的身体和头颅，随后将他抱起，一同消失在水花里。
殷乐睁大眼睛还想继续看，武将却已将她扭送进宫门。
她什么也看不见了，只记住了那耀眼的一抹白。
转头仔细打量这座偌大的宫城，殷乐心中重燃起希望。
我一定要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