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妈刚还完东西,走到家门口,就听到陈念一声比一声大的嚎叫,连忙跑进厨房,看到女儿抱着婆婆,满脸慌张,婆婆闭着眼,一头脏污。

    陈妈连忙背起婆婆,一边脚步飞快的往村里唯一会看病的陈铁生家走去,一边问跟上来的陈念,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念哭哭啼啼的大概讲了一下,省去对自己不利的部分,听上去就是一个恶有恶报的意外。

    陈妈听完有些生气,但自己身为儿媳妇,也不能跟婆婆叫板,婆婆又那么会装,自己根本说不过她,尤其老公又刚刚去世,自己这时候要是对婆婆不敬,村里人肯定会骂她不孝的。

    陈妈没办法帮女儿讨回公道,有些心虚,看着满脸泪水的女儿,心口抽痛了一下,要不是自己这么无能,女儿也不至于这么可怜。

    走了没多久,陈铁生家到了,门关着,村里天黑很早,所以家家户户关门都很早,陈妈背着陈奶不方便,陈念很有眼色,连忙上去敲门喊人,“铁生叔,我奶奶晕过去了,你能帮忙看看吗?”

    喊了没一会,门口传来开门的动静,陈铁生一打开门,就看见陈妈背着陈奶,连忙上去把陈奶扶了下来,俩人搀扶着陈奶走进了屋子。

    陈铁生家很大,有四间平房,中间还有一间很大的上房,看起来比陈念家豪华好几倍,角落放着好几个大筐子,里面放着药材,院子里放着好几个簸箕,上面晒着不少药材,陈念看着这么多药材,心念一动。

    这些药材陈念都不认识,但是在她记忆里,有一个药材是可以卖钱的,叫黄龙须,它通体金黄,中部是全身最粗的地方,有两片小叶子长在两边,尾部有很多根须,采起来非常麻烦,需要跪在地上,在它四周挖几下,然后沿着挖的坑,慢慢向下挖,挖到露出中间的小叶子后,需要伸手捏着中端,手腕用劲,向上拉,尽量保证它通体的完整。

    不过因为它卖价便宜,挖着麻烦,还得晾晒,所以村里的大人都不会去采来卖,但很多小孩会去采,卖个零花钱。

    陈念跟着脚步走进屋子,看着俩人把陈奶平放在床上,屋子里的灯发着黄光,床边放着好几床摞起来的被子,床单印着大红的花样,看起来年代感十足。

    放置好陈奶,陈铁生一边摸脉搏,一边问我们陈奶怎么回事,陈妈一听问话,连忙磕磕绊绊把我刚刚讲的事情说了出来。

    陈铁生听完,知道陈奶是被砸晕的,就抬手掐了陈奶的人中,两三分钟后,陈奶醒了过来。

    看见陈念低着头站在床边,刚刚还一脸虚弱的陈奶立马精神,张嘴就骂了起来,各种脏话跟不要钱一样砸了出来,比黑粉骂的都脏,听得陈念只想把她的嘴缝起来。

    “看着是没事了,扶起来走吧!”

    陈铁生皱着眉头,语气不喜的说了一句,说完就背着手走了出去。

    陈奶看这情况,立马闭上了嘴,其实要是别人这样,陈奶可能一点都不怵,肯定继续骂,说不定连那人都得骂进去,但发话的人是陈铁生。

    村里唯一一个医生,不是有句老话嘛,宁得罪小人,不得罪医生。

    陈念和陈妈俩人一起搀着陈奶的左右胳膊,向门口走去,离开前,陈妈向陈铁生道谢,“铁生哥,谢谢啊,我们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陈铁生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陈念听到妈妈的话,脑子忽然一动,对哦,明天是要来看他,还要带份礼金。

    因为村子里的人都比较穷,所以一般来找他看病,都会带点礼金,一块猪肉,或者一篮子鸡蛋,礼不用太重,但不带不行,今天因为事发突然,陈妈没带礼金,只能明天来送。

    八九点,村子里已经全黑了,到处没有一点亮光和声音,周围断断续续传来狗叫,四月的夜晚还是有些微风,两边的树荫不停晃动,传来沙沙的声音,陈念闭着眼,享受着此刻的安宁。

    城市里的夜晚总是喧嚣的,到处灯火通明,纸醉金迷,来到这里的每个人,都迫切的想要留下,每个人都像是陀螺一样,不停的转,不敢停下,怕被城市淘汰。

    走到家门口,有一个女孩坐在院子里,十三四岁,鹅蛋脸,皮肤白皙,长长的头发乌黑发亮,大而亮得眼睛是整张脸上最出彩的地方,让人一看过去,就沉沦其中。

    她就是陈林舒,陈念的大姐,一个标准的苦命美女。

    上一世的她,也是早早的辍学,去了理发店当学徒,因为长得漂亮,没干几个月,就认识了一个小混混,天天跟着他混来混去,没多久就怀了孕,小混混虽然浪荡但也算负责,俩人没领证,办了个婚礼,然后就一起生活。

    后来小孩生下来,小混混依旧不思进取,天天出去鬼混不上班,陈林舒没办法,只能每天把孩子喂饱,再去上班,因为没学历也没技能,只能在饭店刷碗,晚上下班回来,还得做饭收拾家务,伺候小混混,这样的生活,没几年就把她磋磨成了一个黄脸婆。

    陈念妈妈去世时,最放不下的就是陈林舒,一直恳求陈念帮帮她,其实陈念也想过帮她,可是她一直拒绝,也不愿意跟小混混分开,陈念提了几次,都被她拒绝,甚至还跟陈念吵了起来,陈念恨铁不成钢,也就不想看见她,虽然还是默默帮她找了个工作,每个月给她女儿转点钱,但俩人再也没见过。

    “奶奶这是怎么了?”

    陈林舒一看情况,连忙站了起来,接替了陈念的工作,一边往屋里走,一边焦急的问道。

    陈妈叹了口气,大概讲了一下,陈林舒听完也没觉得有任何问题,毕竟陈奶就是这样一个人,自私又蛮横。

    深夜,陈念躺在床上烙饼,左翻翻右翻翻,就是睡不着,不是她不想睡,实在是这个床单太糙了,这个床太硬了,睡惯软床的陈念有点接受无能,但还好,这具身体已经习惯了,两个一中和,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受。

    陈念又烙了一会饼,实在睡不着,只好起身从屋里走了出去,陈念坐在门口,外面还是那么安静和黑暗,抬头看向天空,没有一丝污染,满天繁星,陈念静静的看了好久,直到看到脖子都有些酸痛,才低头站了起来。

    她缓慢的走着,动静很小,但还是惊动了黑嘴,黑嘴兴奋的从窝里爬出来,尾巴摇得像要起飞的直升机,陈念伸手把它抱了起来,继续往院子里走去。

    院子旁边有个菜地,里面种着不少菜,陈念看着郁郁葱葱的菜地,想到了那年冬天。

    那是爸爸去世的第一年,也是家里最艰难的一年,因为陈奶改嫁偷走了家里的所有钱,陈妈一个人养活三张嘴,家里一度穷到揭不开锅,什么粮食都没有,要不是这个菜地里的白菜,她们肯定熬不过那个冬天。

    冬天过完,为了改善家庭生活,陈妈招了一个上门女婿,本以为家庭会变得更好,没想到又是一个噩梦,甚至被逼到背井离乡。

    过去的一幕幕都浮现在眼前,已经很久没有回忆过过去的陈念,因为眼前熟悉的种种,又被拉回到过去的痛苦中,不过这次她没有消沉,没有恐惧,她的眼神坚定的发着光,有人用童年治愈一生,那么她就用一生改变童年吧!

    想通后,陈念坚定的看着天空,身心轻松,露出了她回来以后第一个畅快肆意的笑,明媚又张扬。

    回去的路上,陈念忽然肚子一疼,有点想上厕所,她把哼哼唧唧的黑嘴一扔,根据记忆往厕所走去,推开木门,拉开电灯,眼前的景象使陈念张大了嘴巴,闭合不上。

    厕所不大,也就三四步,周围一圈围着的土墙,顶部什么都没有,面前一个大深坑,坑的两边有土砖垒着,应该是蹲脚的地方,坑里面隐隐约约有白色的东西在爬,经过黄灯一照,看起来恶心极了。

    陈念实在上不下去,她敢发誓,这是她回来以后,抗拒情绪最大的一次,她可以接受吃差的,穿差的,住差的,但她实在不能接受这样的厕所。

    陈念说服不了自己,只好捂着阵阵疼痛的肚子,回去躺尸了。

    第二天,村里蒙蒙亮,刚睡着没多久的陈念,被公鸡打鸣的声音吵醒,她满脸烦躁的往被窝里一钻,捂着耳朵,试图躲过攻击,但她实在太高看自己了,没有耳塞的她,根本抗不过去。

    没多久,陈念顶着一头鸡窝头,眉头紧皱的从被窝里爬了出来,穿好衣服走出房间,往厨房走去,准备洗漱一下,厨房里有人,陈林舒正在做饭。

    看见陈林舒,陈念骤然清醒,想到昨天的计划,措了措辞,开口道:“姐,吃完饭咱俩去摘黄龙须呗,卖点零花钱。”

    陈林舒没有回头,直接点了点头,“中,路上我叫两个小姐妹一起。“

    陈念没有意见,洗漱完,就去帮忙做饭了,吃完饭刷完碗筷,俩人背上背篓,拿起锄头,向山上走去,屁股后面还跟着一个小尾巴。

    连续两天,陈念不怕苦不怕累的采摘着黄龙须,原本大半筐的黄龙须,经过晾晒,只剩下了小半筐。明天,陈林舒她们要去镇上上学,所以她们就商量着,明天早点去镇上,把东西卖了再去学校。

    其实镇上是有人来收药材的,不过时间不定,她们没时间等,只能辛苦一些,自己去卖了。

    第二天,天还黑着,陈念就被陈林舒叫醒,看着已经背好背篓的陈林舒,陈念骤然清醒,迅速穿好衣服,跟着出了家门。

    因为一会她们还要上学,所以四人只背了一个背篓,所有的药材都放在一起,中间用东西隔着,到时候分钱方便一些。四人叽叽喳喳的说着话,往镇上赶去。

    陈念四人到达镇上,天已经大亮,四人没有耽搁,脚步飞快的穿过门口的集市,往药店走去。进去后,背着背篓的陈林舒把背篓往地上一放,就有人拿着秤杆走了过来。

    因为药材不多,所以很快就被秤完了,陈念看着递过来的三块钱,一阵无言,她两天不眠不休的血汗,竟然只值三块钱,她以为最少都有五块呢。

    看来不管在那个年代,最便宜的终究都是他们这些会说话的牛马啊!

    分完钱,四人就此辞别,陈念本来的计划是拿着钱,去买几本故事书,了解一下现在小孩的喜好,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她实在没想到黄龙须这么不值钱,竟然连五块钱都没有。

    陈念满脸愁容的走着,大脑飞速运转下一步的计划,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刚刚经过的集市,集市人潮涌动,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陈念看着各色各样的摊位,从头走到了尾,前面蹲着的大多数都是卖菜的,一看就是附近村里的村民,走着走着,陈念看到一个很大的木门,此时正大开着,陈念脚步不停,往里面走了进去。

    里面一看就比门口的摊位正规许多,大多数都是门面房,各种生活必须品都有,陈念一边记位置,一边观察,又走了一会,陈念看见一家热闹无比的摊位,门前摆着一张长桌子,上面摆着扫墓用的各种东西,两边墙上还靠着两个很大的花圈,陈念看着桌子上黄灿灿的金元宝,忽然想到了一个商机。

    莲花聚宝盆,后世扫墓必备四件套里的其中之一。因为制作方法特别简单,后世基本人人都会,只需要把一张元宝纸平铺在桌子上,折叠,形成一个长方形,然后重复刚刚的步骤,做出十八个长方形,最后把它们摞在一起,用刀子割开中间的部分,掀开前两张,从中间取出三张折叠,然后翻过去,再折两个小三角,重复刚刚的动作,等所有的纸都连在一起,成为一个倒元宝的形状后,抬起两端的角,插在一起,就形成了一个莲花聚宝盆,看起来非常好看。

    正好两天后就是清明节,自己可以买一些元宝纸,折莲花聚宝盆,然后扛到镇上卖掉,这样自己就能赚一笔小钱,买故事书和邮票了。

    说干就干,陈念立马挤进人群,拿着自己的所有钱,买了两包元宝纸,一包大概100张元宝纸,总共能折11个左右的聚宝盆,自己一个卖三块钱,除去成本,直接利润翻倍啊。

    陈念越算眼睛越亮,自己真是一个经商小天才啊!

    不过时间有点紧张啊!陈念一边想,一边脚步不停的往村里跑去,距离清明节满打满算也就两天,自己这两天还要上学,即使晚上不睡觉,时间也不够啊!

    陈念走到村口,忽然眼前一亮,自己不去上学不就好了,反正现在家里应该没人,即使很倒霉,被妈妈发现,自己就说因为爸爸去世,一时接受不了,然后说的时候再哭两下,妈妈那么好说话,肯定会同意的。

    想通后,陈念立马往家里跑去,走到门口,刚准备进去,就看到奶奶挽着一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异性,往门外走来,旁边还跟着黑嘴,在对着男人狂叫,陈念一看,连忙拐身进了厕所。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陈念丝毫不慌,静静放下背篓,等着黑嘴跑进来。

    陈念抱着狗,听着奶奶高兴的歌声越来越远,连忙探头去看,看着那明显打理过的头发,和黏在一起的两人,陈念想了一下,知道了男人的身份,原来这么早就勾搭上了。

    忽然,刚刚还蹲在厕所偷看的陈念,猛的起身,一个箭步就往陈妈屋里跑去。陈念推开屋门,往放钱的地方走了过去,打开盒子,钱还在。

    陈念小心的把钱放回了原位,然后回到厕所,把刚刚放在地上的背篓拿了起来,走向厨房。

    现在是早上十点多,陈妈带着金龙去了地里干活,陈念把背篓放在墙角,从里面掏出金纸,拿着进了屋里,为了防止陈妈回来狗激动扒门,所以陈念直接把它拴在了门外,把门反锁,坐在床上折了起来。

    因为太久不折,陈念有些不熟练,刚折了两个,就听到门口传来一阵响动,有东西落地的声音,也有小孩的笑声。

    陈念知道是陈妈回来了,身子没动,继续折了起来,等过了一会,预估时间差不多了,陈念小心起身,把东西收了起来,然后打开屋门,一点点的向屋外跑去,过了一会,装作刚放学回来,一边大声叫着妈妈,一边跑进了厨房。

    陈妈背着咿咿呀呀的金龙正在做饭,听见喊声,连忙回头应了一声后,便继续做饭,陈念看陈妈没有异状,便安心的帮起了忙。

    中午吃完饭,俩人各回各屋,陈妈带着金龙睡午觉,陈念继续跟金纸作斗争,谁也没有打扰谁。

    下午,陈念根据往常时间走出了家门,看似是去上学,其实只是去家后的菜园绕了一圈,歇歇眼。

    过了没多久,陈妈也出了门,陈念听见声音,连忙起身继续进屋折金纸,一丝时间都不敢浪费,时间就是金钱,是陈念一直以来的宗旨。

    晚上也是一套招式,依旧没有被发现,看来自己的运气还是不错的,陈念心情很好,便抱着软乎乎的金龙,到处转悠了起来。

    吃完饭,陈妈带着金龙出去串门,陈念收拾完卫生,继续斗志满满的往屋里跑去。

    经过一天的奋战,陈念终于在十一点做完了所有聚宝盆,看着一床金灿灿的聚宝盆,尽管脖子酸疼,肩膀一动就咔咔响,陈念还是心情很好,一点也不觉得累。

    第二天,鸡刚开始打鸣,陈念就爬了起来,精神满满的收拾好所有的东西,背起背篓,向镇上出发。

    镇上和村里的距离算不上太远,也算不上太近,步行过去大概需要一个小时,等陈念到达后,集市门口已经有不少人在摆摊了,陈念没有犹豫,随便找了个平坦的地方,放下背篓,从里面掏出一张床单,平铺在地上,然后拿着聚宝盆,一个个摆了起来。

    莲花样式的金元宝塔,整整齐齐的摆在白色的床单上,清晨微风吹来,顶端的小角还会随风飘扬,看起来灵动传神,漂亮极了。

    因为明天就是清明节,所以来买扫墓品的人很多,陈念刚把东西摆出来,就有不少人围了过来。不过因为东西太过好看,大家害怕价钱偏高,便只是看着,没有张嘴问价钱。

    陈念看着众人,猜出了她们的顾虑,没有犹豫,大声吆喝了起来。

    “三元钱一个,莲花聚宝塔,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啊!”

    “你这也太贵了吧,金元宝纸一包才一块五,你这个竟然敢卖三块,便宜点,我多买几个。”

    “姐,我这都是纯手工折的,你看这外观,是不是很像一个莲花盆啊,莲花寓意着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多子多福,吉祥富贵,你这买回去,往坟头一放,家里祖先一高兴,你家今年不得好事连连,成为下一个万元户啊。"

    陈念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嘴里的好听话跟不要钱似得一直输出,听得搭话得大姐满脸笑容。

    “你这小孩嘴可真会说,行,姐今天高兴,给我拿三个。”

    说着就把胳膊上挎着的篮子往陈念脸前送,陈念连忙拿起三个,放了进去,大姐也不含糊,直接给了九块钱,开心的走了。

    剩下的人看着一下少了三个的聚宝盆,也不抻着了,都争先恐后的递着钱,七个聚宝盆,没一会就卖光了。

    卖完东西,陈念捏着三十块钱,也不停留,背起背篓就往书亭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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