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气数将尽,乱世之下,群雄并起,硝烟弥漫。

    诸侯混战,百姓流离失所,邻国虎视眈眈。

    国将不国,家亦不成家。

    五月初三,是谢家每年固定祭祖的日子。

    谢昭平随母亲来到清源寺。

    谢家自大周开朝以来,历经十三朝,盛宠不衰,祖上都是声名显赫的文臣。

    自文兴帝登基之后,谢家子孙多从武。

    谢昭平的祖父谢隐柏说,是因为他们没有读书的天分。

    谢昭平却觉得,定是当时谢家风头太盛,半个朝堂的文臣,都是谢太傅的门生,文兴帝生性多疑,谢太傅这才会让后人避其锋芒。

    毕竟盛极必衰,不过后人从武也是件好事。

    文兴帝的确不是个明君,自他登基以后,战事频发,他却毫无作为。

    盛婉华虔诚地跪在佛祖面前请愿,后头看看站在殿门口的谢昭平。

    谢昭平素来喜欢舞文弄墨,要说她真是没生在好时候,若是生在和平时代,定是声名远扬的才女。

    现逢乱世,谢昭平又生的貌美,如果不是生在谢家,谢昭平必定会被美貌所累。

    盛婉华看着让她有些头疼的谢昭平,劝说道:“阿昭,你今日都到佛祖跟前了,去拜一拜吧。”

    谢昭平不信神佛,她觉得,若真的有神佛,便不会让人间变成这种战乱纷起,百姓流离失所的世道。

    “母亲,我去后面祭拜先祖了。”谢昭平的语气淡淡的。

    盛婉华无奈的看着她,跟身边的丫鬟说道:“她这个脾气,我现在就祈祷着谢家多撑几年,能多护她几年。”

    自从战乱起来之后,谢家就深居简出,因为谢家祖上也有几分威望,暂时可以保全一家人。

    现在不只是谢家,几乎所有人的头上都悬着一把刀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来。

    谢昭平见惯了乱世,她很向往以前清明的朝堂,和平的世道。

    她的名字便也是这样的用意。

    谢昭平站在清源寺的百年古树下,微风拂起她的发丝,树叶被风吹的簌簌作响。

    她自小系在腰间的玉佩被风吹到了地上。

    谢昭平蹲下将玉佩捡了起来,起身的时候觉得身子一转,站好之后,发现眼前的景象全然换了一个样。

    她不是站在清源寺的后院吗,怎么捡个玉佩的功夫,就到了大街上?

    谢昭平心中隐隐不安,她看着大街上往来的人群,总觉得哪里不对。

    街上的百姓,不能说衣着华丽,各个穿的都很体面,完全没有不是平时的破烂衣服。

    大街上也比平时热闹一些,谢昭平的衣服料子放在平时,已经是很不错了,现在却有些不起眼。

    “哎,姑娘,没事的话别挡在我摊前,我还得做生意呢。”一位小贩说道。

    谢昭平扫了一眼,往旁边退了两步,现在的百姓连树叶都吃,怎么会有人在大街上卖精面的包子。

    再看看其他摊位的老板,脸上洋溢的都是安居乐业的笑容,完全不似平时为了保命东躲西藏的模样。

    谢昭平怀疑自己是在做梦,她用力掐了自己一下,胳膊已经泛红了,十分清晰的痛觉,不是做梦。

    小贩看谢昭平这个动作,挺好看的小姑娘,怎么好像脑子有问题。

    看她穿的也这么朴素,也不像是有钱的样子。

    世人总是对美人有几分怜惜,特别是有病的美人。

    他拿了一个菜包子,想递给谢昭平,想了想,又换成一个肉包子:“姑娘,这包子算我请你的了,赶紧回家吧。”

    谢昭平怔怔地看着他,脱口而出:“老板,现在是什么时候?”

    “现在是午时吧。”

    谢昭平又问道:“我是说现在是什么朝代?”

    小贩这下可以肯定,谢昭平脑子肯定有问题。

    “现在是永和二十一年,姑娘,你拿了包子赶紧走吧。”老板有些怕谢昭平了。

    谢昭平喃喃地重复道:“永和二十一年,我竟然回到了八十年前。”

    永和二十一年,文兴帝尚未登基,大周仍旧是最强盛的国家,百姓安居乐业,一切都还有改变的可能!

    想到可能会改变未来乱世混战的局面,谢昭平感觉有些热血。

    谢昭平的师父从小就教导谢昭平,拨乱反正、护卫百姓是每一个大周人的职责,在你保护别人的时候,同时也有一群人在为了你的安全而战。

    不论男女,在国仇家恨面前,都要承担起自己的责任。

    谢昭平此生最大的愿望,便是平天下,顺道义,废饥寒,生者安居乐业,死者魂有归处。

    她曾随父兄上过战场,见过太多战士死在战场,死伤太多只能就地掩埋,为了国家洒热血的英雄,最后却不得坟墓,一个坑草草了事。

    生在乱世,要实现这个梦想,实在不易。

    现在回到八十年前,要实现这个愿望就简单多了。

    不过现在谢昭平面临的第一件事,就是怎么活下去。

    她身上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唯一一个值钱的物件就是这个玉佩,这玉佩是她师父留给她唯一的东西。

    谢昭平是肯定不会当了的。

    那要不然去给人当女护卫,或者女先生?

    谢昭平对自己的文才武略,还是有一点自信的,她的武功打三个成年男性不成问题。

    这还是盛婉华硬逼着谢昭平跟她师父学的。

    只是想要改变未来,她怎么也得成为一个响当当的人物,要不然怎么左右朝堂之事,可是女子想要出头实属不易。

    有了,谢昭平小时候经常看史书,她师父夏浮识历经八十年五代皇帝,没少给她讲以前的故事。

    谢昭平可以给人算命啊,她还可以只算大人物,毕竟小人物的事情,她也不知道。

    而且给大人物算命,才容易打出名声啊。

    谢昭平从头上拔下唯一一个银簪,这个总可以卖了换张桌子和凳子吧。

    凭借谢昭平的三寸不烂之舌,成功换了一张破破烂烂的桌子和凳子,又厚着脸皮给店家要了一块破布,上面写上算命两个大字。

    这年头,仙风道骨的道人算命,都没几个去找他算的,更何况是谢昭平看上去就不靠谱的姑娘呢。

    谢昭平本来踌躇满志的心,一下午被搓磨到了谷底,要是一单都开不了,她晚上可就要露宿街头了。

    眼看太阳就要落山了,谢昭平已经在考虑,一会去哪个地方凑活一晚了,完全没注意到,面前坐了个男人。

    面前的男人一幅文人气质,看上去最少得三十五岁了,脸上没有一点笑模样,反而挂着愁绪。

    “姑娘,你这里是可以算命吗?”

    谢昭平回过神来,带着一丝兴奋,还带着一点不安,要是面前的人不是大人物,那她可是算不出来的。

    谢昭平点头,仔细观察着面前的男人,手上有明显的茧子,应该是常年握笔的原因,衣服只算得上干净,袖口处还有一些墨迹。

    推断来看,这肯定是个屡试不中的文人了。

    夏浮识会一点周易,谢昭平曾经偷学过几招,不过算的不准。

    谢昭平伸出右手,几根手指不停掐算,不管能不能算出来,反正姿势是做足了。

    很明显,谢昭平什么都没算出来,她还是硬着头皮说道:“你是不是想算仕途,何时中举?你至少三次科举未中,家中已经支撑不起你再考几次了,今年的科举就是你最后的机会。”

    这些话但凡对个落魄文人说,总是能套上几条的。

    杨永禄显然是走投无路才会来找谢昭平,挺聪明的人,也没听出来谢昭平说的话完全没有针对性。

    还觉得谢昭平算的很准,眼睛都放光了。

    “大师,您说的还真准,您不知道我姓甚名谁,也不知道我的生辰八字,就可以窥破我的命运。小小年纪,竟然就有如此修为,真是年轻有为啊。”

    谢昭平汗颜,她不知道杨永禄是不是在讽刺她,傻傻的笑了笑。

    坐在谢昭平算命摊旁边的乞丐,觉得他们两个人都有病,这种算命糊弄人的招数他见多了。

    竟然还真有人信,肯定是托,演戏给旁边的人看的。

    谢昭平脸上依旧淡定:“刚刚只是我观你面相算出来的,现在你可以把你的姓名和八字写下来,让我好好替你算上一算。”

    杨永禄刷刷两下写了出来,递给谢昭平。

    谢昭平看见这个名字,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脸上的表情就变了。

    无他,她对这个名字实在是太熟了,杨永禄是文兴帝时期最出名的奸臣,最后通敌卖国。

    后人对他的评价褒贬不一,有人说他是迫于形势的无奈之举,他还是对大周做了不少贡献的。

    也有人说他是四分功,六分过,文兴帝后期不理政事,也有杨永禄的原因。

    谢昭平也知道,杨永禄刚开始做官的时候,的确算的上一个好官,随着后期官越做越大,才有了心态上的变化。

    但他做官前十年,为百姓做的事,也是实实在在的好事。

    谢昭平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抿了抿嘴,还是决定如是说:“现在是永和二十一年,今年你的考试运不错,好好温习今年必定中举,只是你始终要记得做官的初心,要把百姓和江山社稷放在第一位,如若不然,你后半生将会有承受不了的苦果。”

    最后,她还是提醒了杨永禄一句:“从现在开始,到科举放榜之前,不要出门,不要结交权贵,不要见外人。”

    杨永禄有些疑惑,科举之前不做这些事,他尚且能理解,可是科举之后也要这样呢。

    他问出了口:“大师,这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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