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刀客13
他们所在的酒馆离万马堂很远，马车晃晃悠悠走了好一会儿还没停下。
因为秋空山在上马车时格外小心的试探高度，楚留香这才发现这位跟他一起被带去万马堂的奇怪女子竟然目不能视。
车停下后，楚留香先一步掀开帘子下马，却并没有着急走开，而是停在原地冲正在用脚尖小心试探的秋空山伸出手。
“车架有些高，若是姑娘不介意，可以扶着我。”
这人可真是贴心。
明明已经知道她看不见，却还是用车架太高做理由，借此抵消她对这份帮助可能是怜悯她目盲而产生的抗拒。
虽然秋空山并不是很需要，可面对这样温柔细心的人，她还是很乐意配合。
她弯下腰，乌黑发尾垂落在兜帽边缘，递来的手水中玉璧一般，又冷又滑。
楚留香抬头仰望着她，这样的角度可以看见很多之前看不见的东西。
比如她藏在兜帽下挡着双眼的红布带，比如她微微勾起的唇角和小巧精致的下巴，比如那浓艳凶狠令人心颤的美色。
楚留香眨眨眼，毫不掩饰其中满满的惊艳之色，他握住掌心中冰凉的手，一点不费劲的将她从车架上扶下。
“我听他们叫你香帅？”秋空山笑盈盈的开口，语气柔软又诱惑。
要是花满楼或者一点红在场，一听便知道她保准又在打什么坏心思。
对此一无所知的楚留香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尖 。
“承蒙江湖中人厚爱，胡乱给的一个称号罢了，姑娘叫我楚留香就好。”
“楚留香？”
秋空山脚步不停，跟着那群人跨进了万马堂的大门。
“我叫秋空。”
她在心里问系统，“这名字好耳熟，我肯定在那儿听过。”
系统检测了一下，“他是主角，但显示暂时不能刷进度条。”
原本它还等着秋空山追问为什么不能刷，谁知她竟然一句话没问，只说了句“知道了”。
秋空山当然不是不想问，而是觉得没必要问。
与系统绑定这么久了，她也慢慢明白了系统的性格，能做的事它可能会说可能不会说，可只要它说了不能做的事，那就一定不会让她做。
既然如此，何必白费口舌。
况且……
秋空山敛眉沉思，况且她刚才发现了一件令人细思恐极的事情。
她的记忆似乎出现了问题。
在一开始接触花满楼和陆小凤时，她虽然记得的东西不多，但对于以前看过的武侠故事人物还是能够稍微记起一些。可随着在武侠世界待的时间越来越长，她几乎全然忘却了曾经看过的故事。
系统说傅红雪和楚留香也是主角，可她对于这些事却一点记忆也没有了。
她不认为是自己没有看过，毕竟如果真是那么有名的著作，还改编成电视电影播放过，决定做演员的她绝对不会没有观摩学习过。
明白这一点后，她开始仔细检查其他记忆，却并没有发现有偏差。
所有只有一种可能！
秋空山冷哼一声，“二子，你是不是害怕我作弊，所以屏蔽了我关于剧情的记忆？”
系统滋滋两声，无语得很。
“没有，你这是被害妄想症，得治。”
秋空山很是不忿，表面上不再与系统纠结这个问题，但还是在心里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边城虽然偏僻，但万马堂却一点也不穷。
相反作为这里的土霸王，万马堂几乎掌握了整座城的经济命脉，拥有着泼天的富贵。
秋空山与楚留香一路弯弯绕绕，走得脚都酸了，才终于来到宴客厅。
早就收到消息的马空群高坐上首，刻满岁月风霜的脸上装的波澜不惊，实则内心欣喜若狂。
在看到先进来的一身白衣的楚留香时，他没忍住剑眉倒竖，差点骂出声来。
这怎么可能是他要找的赤蛇夫人？
好在秋空山紧跟着楚留香出现，才让马空群没有当场破防。
看着她那身厚重沉闷的红色，马空群恍若看着烈日坠落向他缓缓走近，而他也将被烈日点燃，重新成为耀眼无比豪气干云的英雄豪杰。
被用这种炽热的目光直勾勾盯着，即便秋空山看不见他的神情，感觉也很不舒服。
秋空山后退一步，躲到楚留香身后，指尖抓着他的袖口，轻轻拽了拽，示弱般的求助。
这样的场合，这样的举动，完全是将楚留香推出来做挡箭牌。
可香帅确实很吃美人示弱这一套，于是明知她的用意，还是上前一步，替秋空山挡住了马空群的视线。
“在下楚留香，仰慕马堂主威名已久，今日得见，荣幸之至。”
马空群也反应过来，他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带着二人过来的手下，心下一转便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盗帅夜留香的传闻他也听过不少，不知情的手下把身上带着香气的楚留香误当做要找的人也正常。
马空群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很是高兴他们在拿不准情况的时候直接将二人一起带了回来。
这样以后就算有人发现他带走赤蛇夫人，他也可以解释说当时想找的是楚留香，只是手下不懂事，误将赤蛇夫人带回来了。
想到这里，马空群对楚留香的态度顿时热情起来。
“香帅的大名我也早有耳闻。”
马空群一边说话，一边招呼着二人落座。
“听说二位还未用饭，万马堂备了些饭菜，坐下先吃吧。”
还没来得及退下的手下被他这和颜悦色的神情吓了一跳，忙不迭的走了出去。
一直到走远了，才敢压低声音交谈。
“这两位究竟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居然能让向来威严甚重的堂主这样客气？”
“不就是一个小偷和一个女人，堂主居然那么重视，让我们找了整整一夜就算了，还亲自接待！”
“闭嘴，不要命了！堂主的想法也是你们能妄自揣测的！”
被领头人训斥后，几个熬了一夜的人全都成了锯嘴葫芦，闷头闷脑的睡觉去了。
宴客厅里，马空群和楚留香推杯换盏，秋空山却直接挪开酒杯，提起筷子朝着桌上早就准备好的珍馐美食开动。
她也没问马空群将她带来这里想要干嘛，只顾着吃饭。
楚留香一边应付明显心不在焉的马空群，一边分心看秋空山。
见她夹了好几次都没夹起想吃的糖醋藕片，楚留香扬眉一笑，贴心的夹到她碗里。
秋空山捧着碗，冲他甜蜜一笑。
“多谢香帅。”
楚留香无奈扶额，“姑娘可以叫我楚留香。”
“好的，香帅。”
酒过三巡，该说的客气话都说完了。
见秋空山吃饱放下筷子，楚留香理了理衣摆上的褶皱，直接向马空群问道：“多谢马堂主的酒菜，只是不知您让人带我们二人来是为了何事？”
马空群晃晃酒杯，心下激昂的情绪让手上没控制好力道，杯中的酒一部分飞溅而出，尽数落在楚留香手背上，一部分顺着金色的杯壁缓缓流下，浸湿他满是皱纹和黑斑的手。
面上的笑容缓缓消失，让他本就不算可亲的脸更显严肃冷冽。
“万马堂请人做客，向来不需要什么理由。”
看他们互演亲厚看得百无聊赖的秋空山放下撑着下巴的右手，重心向后靠在椅背上。
哟，终于不演了？
楚留香脸色未变，冷静的拿出手帕擦拭干净手背上的酒渍，淡淡道：“堂主热情相邀，我们本不该拒绝，只是实在还有急事……”
马空群不想跟他拉扯这么多，索性直接越过楚留香，跟一直没开口的秋空山说起话来。
“我知道你是谁。”
布条下的眼睛眨了眨，秋空山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自己。
“你在跟我说话？”
马空群恶狠狠一笑。
“再装傻就不礼貌了，赤蛇夫人。”
什么夫人？
若不是有其他人在场，秋空山真想掏掏耳朵，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三十年前，我曾与夫人的故人有过一面之缘，有幸听他提起过夫人的一些事情，尤其是夫人手中那条蛇……”
马空群认为提到这里也就够了，聪明人说话总是说一半留一半，赤蛇夫人应该明白了他的意思。
秋空山虽然不是真的赤蛇夫人，但也并不傻。
她嗅了嗅空气中那两股因为主人坐的太近交织杂糅的香气，目露怜惜的看了一眼楚留香。
看来马空群一开始要找的人就是她，而楚留香则完全是个也符合条件的倒霉蛋。
至于马空群的目的嘛，指间蹭了蹭斗篷下赤红色瓷瓶的外壁，秋空山心下了然。
昨天大半夜起来等折返的一点红时，秋空山把洗干净缝补好的斗篷兜帽又穿上了。
顺便一提，不论浆洗也好，缝补也罢，都是人靓手巧的一点红做的。
在他把衣服送过来时，秋空山呆了很久，忍不住幻想冷酷杀手小红哥哥夜里挑灯穿针引线的场景。
所以她大半夜翻出那身衣服穿上也并不是单纯因为冷，而是担心去而复返的一点红恼羞成怒，真的生气动手，所以想用这件他们共同经历风雨，回忆满满的衣服让他缓冲一下，不至于气的听不进去话。
可现在看来，在沙漠中遇见的苗疆女子远比她想的更加厉害。
厉害只凭一股香味一件斗篷就能让人确定身份，厉害到到就连万马堂堂主也忍不住有所觊觎。
在所知不多的情况下，多说就是多错，因此秋空山只是散漫的打了个哈欠，不紧不慢道：“所以呢？别说那么多废话，你想要什么？”
深感被轻视的马空群捏紧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
自他设计害死白天羽，成为万马堂堂主后，便没人再敢用这样的态度对他说话。
马空群深吸一口气，慢慢松开紧握的右手，面上扯出一丝僵硬的笑意。
“听说夫人那条蛇很是神奇，我想借来一观。”
“借？”秋空山尾音上扬，露出明显的笑意，但她也不想继续激怒马空群，只好憋住快要出口的笑声，很是认真道：“这东西可不好借啊。”
“呵。”马空群阴冷一笑，“既然到了万马堂，好不好借就由不得你说了算。”
被马空群忽视得彻底的楚留香半点没觉得屈辱，反而津津有味的欣赏起两人的博弈推拉。
他算是看出来了，感情他就是顺带的，马堂主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这位古怪的赤蛇夫人。
而这位赤蛇夫人明显也不是好惹的主，更何况听马堂主的意思，三十年前她就曾在江湖中活动过，也就是说这位看起来瑰艳惑人，声音长相都如少女一般的赤蛇夫人，少说也有五十岁了。
缓缓咽下一口茶，楚留香心内感叹，这可真是驻颜有术啊。
若是秋空山能够听到身旁翩翩公子的心声，一定会笑着告诉他，不是五十岁哦，她已经活了几千年，是他老祖宗的祖宗的十八代祖宗的级别哦。
可惜秋空山没有读心的能力，此时也只专注于跟马空群的对峙。
“我的东西怎么不由我说了算？”
她昂着下巴望向马空群的方向，语气忽然又柔下来。
“当然，若是你真的很想要，我也不是不给你。”
没等马空群高兴，她又道：“只是我这小东西认主，它愿不愿意听你的话我就不知道了。”
秋空山将那被体温捂热的赤红色瓷瓶从怀中取出，在两人或贪婪或好奇的视线中，手指弯曲，作势要打开瓶塞。
她长叹一口气，“希望你不要后悔呀。”
马空群惊疑不定，抬手想要制止她的动作，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是他心心念念这么多年的宝物，只是一点风险罢了，他能接受。
阴鸷的目光环绕秋空山一圈，他阴暗的想，“只是不过是她无力守住所以想吓唬吓唬我罢了。”
秋空山打开瓶塞，赤红色小蛇慢慢探出脑袋，艳色的鳞片在阳光下仿佛流动的鲜血。
马空群倒吸一口凉气，狂喜不已。
楚留香也诧异的睁大了眼睛，看着这非同凡响的异兽。
马空群猛的起身，带翻了沉重的金丝楠木座椅，近乎痴狂的伸出手想要捧起小蛇。
小蛇嫌弃的避开那双枯树皮一样的苍老双手，恋恋不舍的缠在秋空山的手指上。
秋空山点了点它的脑袋，笑着将它递给了马空群。
马空群如获至宝般捧起小蛇，仰着头正准备舒畅大笑，却发现喉咙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就算了，浑身还如在火炭中翻滚般炽热滚烫。
他目眦俱裂，承受着血肉被火焰融化般的剧烈痛苦也不愿意松开手中的东西。
“堂主小心。”
楚留香看出他的异样，慌忙起身用折扇挑起他掌中的小蛇。
“咦？”
握着折扇的手被不久前才接触过的冰凉柔软覆盖，楚留香转头，发现那可能年近五十的少女不知何时贴了过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极近，近到她的吐息落在眼皮上，还能感觉到未来得及散去的温热。
“你为什么没有中招？”
秋空山很是不解，若是没有提前服药，闻多了异香的人都会血脉偾张，如在火焰中翻滚炙烤般痛苦难耐。
这位香帅明明没有提前屏息，却全然不似马空群一样浑身通红，中毒颇深。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自己也觉得很奇怪。
见他说不出个所以然，秋空山也不再追问。
她朝折扇上的小蛇再次伸出手，小蛇立刻顺着她的指尖盘了上去，似乎是怕再次被奇怪的人拿走，还不断往上，直到最后盘在秋空山手腕上，咬着尾巴装作没有生命的手镯。
好笑的拨弄着装死的小蛇，秋空山伸伸懒腰。
吃饱喝足，可以回去咯。
没等她迈出第一步，一个万马堂的人突然闯进。
他惊恐无比，慌乱不堪，就连马空群此时那么明显的异样都没有察觉到。
“堂主！门外来了个提刀的男人，说是要找什么人，他武功实在了得，弟兄们根本挡不住啊！”
哦豁！
秋空山伸出去的脚又心虚收回，她坐回椅子上，干咳几声后，冲一脸莫名看着自己的楚留香严肃道：“我们是被强迫着抓来这儿的，没错吧？”
因为秋空山在上马车时格外小心的试探高度，楚留香这才发现这位跟他一起被带去万马堂的奇怪女子竟然目不能视。
车停下后，楚留香先一步掀开帘子下马，却并没有着急走开，而是停在原地冲正在用脚尖小心试探的秋空山伸出手。
“车架有些高，若是姑娘不介意，可以扶着我。”
这人可真是贴心。
明明已经知道她看不见，却还是用车架太高做理由，借此抵消她对这份帮助可能是怜悯她目盲而产生的抗拒。
虽然秋空山并不是很需要，可面对这样温柔细心的人，她还是很乐意配合。
她弯下腰，乌黑发尾垂落在兜帽边缘，递来的手水中玉璧一般，又冷又滑。
楚留香抬头仰望着她，这样的角度可以看见很多之前看不见的东西。
比如她藏在兜帽下挡着双眼的红布带，比如她微微勾起的唇角和小巧精致的下巴，比如那浓艳凶狠令人心颤的美色。
楚留香眨眨眼，毫不掩饰其中满满的惊艳之色，他握住掌心中冰凉的手，一点不费劲的将她从车架上扶下。
“我听他们叫你香帅？”秋空山笑盈盈的开口，语气柔软又诱惑。
要是花满楼或者一点红在场，一听便知道她保准又在打什么坏心思。
对此一无所知的楚留香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尖 。
“承蒙江湖中人厚爱，胡乱给的一个称号罢了，姑娘叫我楚留香就好。”
“楚留香？”
秋空山脚步不停，跟着那群人跨进了万马堂的大门。
“我叫秋空。”
她在心里问系统，“这名字好耳熟，我肯定在那儿听过。”
系统检测了一下，“他是主角，但显示暂时不能刷进度条。”
原本它还等着秋空山追问为什么不能刷，谁知她竟然一句话没问，只说了句“知道了”。
秋空山当然不是不想问，而是觉得没必要问。
与系统绑定这么久了，她也慢慢明白了系统的性格，能做的事它可能会说可能不会说，可只要它说了不能做的事，那就一定不会让她做。
既然如此，何必白费口舌。
况且……
秋空山敛眉沉思，况且她刚才发现了一件令人细思恐极的事情。
她的记忆似乎出现了问题。
在一开始接触花满楼和陆小凤时，她虽然记得的东西不多，但对于以前看过的武侠故事人物还是能够稍微记起一些。可随着在武侠世界待的时间越来越长，她几乎全然忘却了曾经看过的故事。
系统说傅红雪和楚留香也是主角，可她对于这些事却一点记忆也没有了。
她不认为是自己没有看过，毕竟如果真是那么有名的著作，还改编成电视电影播放过，决定做演员的她绝对不会没有观摩学习过。
明白这一点后，她开始仔细检查其他记忆，却并没有发现有偏差。
所有只有一种可能！
秋空山冷哼一声，“二子，你是不是害怕我作弊，所以屏蔽了我关于剧情的记忆？”
系统滋滋两声，无语得很。
“没有，你这是被害妄想症，得治。”
秋空山很是不忿，表面上不再与系统纠结这个问题，但还是在心里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边城虽然偏僻，但万马堂却一点也不穷。
相反作为这里的土霸王，万马堂几乎掌握了整座城的经济命脉，拥有着泼天的富贵。
秋空山与楚留香一路弯弯绕绕，走得脚都酸了，才终于来到宴客厅。
早就收到消息的马空群高坐上首，刻满岁月风霜的脸上装的波澜不惊，实则内心欣喜若狂。
在看到先进来的一身白衣的楚留香时，他没忍住剑眉倒竖，差点骂出声来。
这怎么可能是他要找的赤蛇夫人？
好在秋空山紧跟着楚留香出现，才让马空群没有当场破防。
看着她那身厚重沉闷的红色，马空群恍若看着烈日坠落向他缓缓走近，而他也将被烈日点燃，重新成为耀眼无比豪气干云的英雄豪杰。
被用这种炽热的目光直勾勾盯着，即便秋空山看不见他的神情，感觉也很不舒服。
秋空山后退一步，躲到楚留香身后，指尖抓着他的袖口，轻轻拽了拽，示弱般的求助。
这样的场合，这样的举动，完全是将楚留香推出来做挡箭牌。
可香帅确实很吃美人示弱这一套，于是明知她的用意，还是上前一步，替秋空山挡住了马空群的视线。
“在下楚留香，仰慕马堂主威名已久，今日得见，荣幸之至。”
马空群也反应过来，他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带着二人过来的手下，心下一转便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盗帅夜留香的传闻他也听过不少，不知情的手下把身上带着香气的楚留香误当做要找的人也正常。
马空群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很是高兴他们在拿不准情况的时候直接将二人一起带了回来。
这样以后就算有人发现他带走赤蛇夫人，他也可以解释说当时想找的是楚留香，只是手下不懂事，误将赤蛇夫人带回来了。
想到这里，马空群对楚留香的态度顿时热情起来。
“香帅的大名我也早有耳闻。”
马空群一边说话，一边招呼着二人落座。
“听说二位还未用饭，万马堂备了些饭菜，坐下先吃吧。”
还没来得及退下的手下被他这和颜悦色的神情吓了一跳，忙不迭的走了出去。
一直到走远了，才敢压低声音交谈。
“这两位究竟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居然能让向来威严甚重的堂主这样客气？”
“不就是一个小偷和一个女人，堂主居然那么重视，让我们找了整整一夜就算了，还亲自接待！”
“闭嘴，不要命了！堂主的想法也是你们能妄自揣测的！”
被领头人训斥后，几个熬了一夜的人全都成了锯嘴葫芦，闷头闷脑的睡觉去了。
宴客厅里，马空群和楚留香推杯换盏，秋空山却直接挪开酒杯，提起筷子朝着桌上早就准备好的珍馐美食开动。
她也没问马空群将她带来这里想要干嘛，只顾着吃饭。
楚留香一边应付明显心不在焉的马空群，一边分心看秋空山。
见她夹了好几次都没夹起想吃的糖醋藕片，楚留香扬眉一笑，贴心的夹到她碗里。
秋空山捧着碗，冲他甜蜜一笑。
“多谢香帅。”
楚留香无奈扶额，“姑娘可以叫我楚留香。”
“好的，香帅。”
酒过三巡，该说的客气话都说完了。
见秋空山吃饱放下筷子，楚留香理了理衣摆上的褶皱，直接向马空群问道：“多谢马堂主的酒菜，只是不知您让人带我们二人来是为了何事？”
马空群晃晃酒杯，心下激昂的情绪让手上没控制好力道，杯中的酒一部分飞溅而出，尽数落在楚留香手背上，一部分顺着金色的杯壁缓缓流下，浸湿他满是皱纹和黑斑的手。
面上的笑容缓缓消失，让他本就不算可亲的脸更显严肃冷冽。
“万马堂请人做客，向来不需要什么理由。”
看他们互演亲厚看得百无聊赖的秋空山放下撑着下巴的右手，重心向后靠在椅背上。
哟，终于不演了？
楚留香脸色未变，冷静的拿出手帕擦拭干净手背上的酒渍，淡淡道：“堂主热情相邀，我们本不该拒绝，只是实在还有急事……”
马空群不想跟他拉扯这么多，索性直接越过楚留香，跟一直没开口的秋空山说起话来。
“我知道你是谁。”
布条下的眼睛眨了眨，秋空山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自己。
“你在跟我说话？”
马空群恶狠狠一笑。
“再装傻就不礼貌了，赤蛇夫人。”
什么夫人？
若不是有其他人在场，秋空山真想掏掏耳朵，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三十年前，我曾与夫人的故人有过一面之缘，有幸听他提起过夫人的一些事情，尤其是夫人手中那条蛇……”
马空群认为提到这里也就够了，聪明人说话总是说一半留一半，赤蛇夫人应该明白了他的意思。
秋空山虽然不是真的赤蛇夫人，但也并不傻。
她嗅了嗅空气中那两股因为主人坐的太近交织杂糅的香气，目露怜惜的看了一眼楚留香。
看来马空群一开始要找的人就是她，而楚留香则完全是个也符合条件的倒霉蛋。
至于马空群的目的嘛，指间蹭了蹭斗篷下赤红色瓷瓶的外壁，秋空山心下了然。
昨天大半夜起来等折返的一点红时，秋空山把洗干净缝补好的斗篷兜帽又穿上了。
顺便一提，不论浆洗也好，缝补也罢，都是人靓手巧的一点红做的。
在他把衣服送过来时，秋空山呆了很久，忍不住幻想冷酷杀手小红哥哥夜里挑灯穿针引线的场景。
所以她大半夜翻出那身衣服穿上也并不是单纯因为冷，而是担心去而复返的一点红恼羞成怒，真的生气动手，所以想用这件他们共同经历风雨，回忆满满的衣服让他缓冲一下，不至于气的听不进去话。
可现在看来，在沙漠中遇见的苗疆女子远比她想的更加厉害。
厉害只凭一股香味一件斗篷就能让人确定身份，厉害到到就连万马堂堂主也忍不住有所觊觎。
在所知不多的情况下，多说就是多错，因此秋空山只是散漫的打了个哈欠，不紧不慢道：“所以呢？别说那么多废话，你想要什么？”
深感被轻视的马空群捏紧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
自他设计害死白天羽，成为万马堂堂主后，便没人再敢用这样的态度对他说话。
马空群深吸一口气，慢慢松开紧握的右手，面上扯出一丝僵硬的笑意。
“听说夫人那条蛇很是神奇，我想借来一观。”
“借？”秋空山尾音上扬，露出明显的笑意，但她也不想继续激怒马空群，只好憋住快要出口的笑声，很是认真道：“这东西可不好借啊。”
“呵。”马空群阴冷一笑，“既然到了万马堂，好不好借就由不得你说了算。”
被马空群忽视得彻底的楚留香半点没觉得屈辱，反而津津有味的欣赏起两人的博弈推拉。
他算是看出来了，感情他就是顺带的，马堂主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这位古怪的赤蛇夫人。
而这位赤蛇夫人明显也不是好惹的主，更何况听马堂主的意思，三十年前她就曾在江湖中活动过，也就是说这位看起来瑰艳惑人，声音长相都如少女一般的赤蛇夫人，少说也有五十岁了。
缓缓咽下一口茶，楚留香心内感叹，这可真是驻颜有术啊。
若是秋空山能够听到身旁翩翩公子的心声，一定会笑着告诉他，不是五十岁哦，她已经活了几千年，是他老祖宗的祖宗的十八代祖宗的级别哦。
可惜秋空山没有读心的能力，此时也只专注于跟马空群的对峙。
“我的东西怎么不由我说了算？”
她昂着下巴望向马空群的方向，语气忽然又柔下来。
“当然，若是你真的很想要，我也不是不给你。”
没等马空群高兴，她又道：“只是我这小东西认主，它愿不愿意听你的话我就不知道了。”
秋空山将那被体温捂热的赤红色瓷瓶从怀中取出，在两人或贪婪或好奇的视线中，手指弯曲，作势要打开瓶塞。
她长叹一口气，“希望你不要后悔呀。”
马空群惊疑不定，抬手想要制止她的动作，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是他心心念念这么多年的宝物，只是一点风险罢了，他能接受。
阴鸷的目光环绕秋空山一圈，他阴暗的想，“只是不过是她无力守住所以想吓唬吓唬我罢了。”
秋空山打开瓶塞，赤红色小蛇慢慢探出脑袋，艳色的鳞片在阳光下仿佛流动的鲜血。
马空群倒吸一口凉气，狂喜不已。
楚留香也诧异的睁大了眼睛，看着这非同凡响的异兽。
马空群猛的起身，带翻了沉重的金丝楠木座椅，近乎痴狂的伸出手想要捧起小蛇。
小蛇嫌弃的避开那双枯树皮一样的苍老双手，恋恋不舍的缠在秋空山的手指上。
秋空山点了点它的脑袋，笑着将它递给了马空群。
马空群如获至宝般捧起小蛇，仰着头正准备舒畅大笑，却发现喉咙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就算了，浑身还如在火炭中翻滚般炽热滚烫。
他目眦俱裂，承受着血肉被火焰融化般的剧烈痛苦也不愿意松开手中的东西。
“堂主小心。”
楚留香看出他的异样，慌忙起身用折扇挑起他掌中的小蛇。
“咦？”
握着折扇的手被不久前才接触过的冰凉柔软覆盖，楚留香转头，发现那可能年近五十的少女不知何时贴了过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极近，近到她的吐息落在眼皮上，还能感觉到未来得及散去的温热。
“你为什么没有中招？”
秋空山很是不解，若是没有提前服药，闻多了异香的人都会血脉偾张，如在火焰中翻滚炙烤般痛苦难耐。
这位香帅明明没有提前屏息，却全然不似马空群一样浑身通红，中毒颇深。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自己也觉得很奇怪。
见他说不出个所以然，秋空山也不再追问。
她朝折扇上的小蛇再次伸出手，小蛇立刻顺着她的指尖盘了上去，似乎是怕再次被奇怪的人拿走，还不断往上，直到最后盘在秋空山手腕上，咬着尾巴装作没有生命的手镯。
好笑的拨弄着装死的小蛇，秋空山伸伸懒腰。
吃饱喝足，可以回去咯。
没等她迈出第一步，一个万马堂的人突然闯进。
他惊恐无比，慌乱不堪，就连马空群此时那么明显的异样都没有察觉到。
“堂主！门外来了个提刀的男人，说是要找什么人，他武功实在了得，弟兄们根本挡不住啊！”
哦豁！
秋空山伸出去的脚又心虚收回，她坐回椅子上，干咳几声后，冲一脸莫名看着自己的楚留香严肃道：“我们是被强迫着抓来这儿的，没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