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与剑相比,总是更为血腥残暴。

    利剑穿透血肉,至多会留下一个血窟窿,可若用的是刀,劈砍斩断后迸出的血,会比初秋的合欢花树下的落红更艳丽,更厚重。

    秋空山一开始认为,相较于刀她会更喜欢剑,可当真正握紧刀把,看着皮开肉绽,血肉横飞,杀戮带来的痛苦与欢愉直白的冲击着灵魂,她不可抑制的开始兴奋起来。

    所以在冲破包围后,面对着瑟缩的敌人,秋空山并没有继续动手。

    她压抑着滚烫的杀意,一动不动的站着,任由血液汇聚而成的水潭淹没脚面,感受着生命最后的无声哀嚎。

    生命是可贵的。

    即便她可以永生,可以死而复生,也不该轻贱生命。

    在不公平的环境中,不得已而为之的出击与反抗是可以被允许的,但一定、一定不能以此为乐。

    这是秋空山为自己定下的,永远不能忤逆的准则。

    系统等她调整好粗重的喘息后才开口,“傅红雪的进度条还没刷到一半,你为什么会用刀?还用的这么好?”

    明明秋空山接近傅红雪,就是为了刷够剧情参与度,以此从系统那里得到刀法,完成第二刀客的任务。

    就像上一次那样,她本该老老实实的参与金鹏王朝的剧情,一点一点的练剑苦修,最后才能让整个武林为之震荡。

    可不知何时秋空山却在系统眼皮子底下偷偷学会了用刀,并且刀法娴熟狠辣,半点不似初学。

    将弯刀内侧的血迹在胳膊上擦干净,秋空山已经恢复了平常的轻松慵懒。

    “既然已经练会了剑法,那刀还有什么问题吗?你给我剑法又不是像小说里那样直接送到脑子里,我什么都不用做就能成厉害角色。在石林的十年,在谷底的三个月,每一天我都在实打实的练习,打下了好基础后,面对同样用手持的武器自然是手到擒来。”

    砍杀声不绝于耳,秋空山艰难的从一堆黑衣人中锁定了傅红雪的身影。

    他已经拔了刀,刀口上有血迹蜿蜒。

    他杀人了?

    秋空山眉头泛起波澜,用弯曲的刀背敲了敲青砖地面,还在与人缠斗的一点红几人听到声音后便也适时收手退回来。

    用力推开追上来的守卫,叶开旋身落在秋空山手边,饶有兴致的看着她手中样式古怪的弯刀。

    “真没想到你这东西居然是刀?你为什么要把刀弄成长弓的样子啊?是为了掩人耳目吗?”

    秋空山抬手打断他的喋喋不休,“只是为了方便。”

    是的,就单纯的是为了方便好拿。

    秋空山□□新生醒来后,手边除了系统给的长剑便一无所有,甚至连个剑鞘都没有。

    虽然后面遇到了奄奄一息的赤蛇夫人,得到了衣服和食物,可那把青光湛湛的剑却还是无处安放。

    在好几次被剑不小心戳到后,秋空山忍无可忍的将剑掰弯,穿上了一条淬毒的弦当做长弓挂在脖子上,这才终于方便起来。

    至于为什么这一路走来各种颠簸,她却没被吹毛断发的剑刃割伤,还要多亏了系统给的绝世剑法。

    不会有哪个绝世剑客会被自己的剑伤着,秋空山也是如此。

    她用磅礴剑意包裹住剑刃,一则是为了保护自己,二来还可以将长剑改造为近似刀的形态,没事练练刀法,为完成下一个任务做准备。

    “好了。”楚留香收起折扇,抹去纯白衣袖上的一滴血渍,温柔又和煦的对马空群说:“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吗?堂主。”

    在刚才的打斗中,马空群一直高坐着,哪怕亲眼看着手下节节落败,也没有半分要出手的意思。

    因此楚留香理所当然的认为,这表示他们之间还有回旋的余地,马空群并不是真的打算杀人夺宝。

    他向来聪明,可这次却错的离谱。

    马空群看都没看地上死去的人,只是冷笑。

    “谈?我看没什么谈的必要了。”

    在他说完这话后,一直沉默的站在他身后的马芳铃突然上前一步,手中的鞭子在地上狠狠一抽,青砖应声而裂。

    “拿下他们!”

    随着马芳铃一声令下,原本偃旗息鼓的万马堂守卫如同围剿猎物的狼群般,又一次涌了上来。

    秋空山长叹一声,再次拿起来那把既薄又轻的四不像弯刀。

    武器这种东西,闲来无事时束之高阁,面对危险时饮血餐肉,都是再正常不过的。

    虽然说要珍爱生命,可前提是先保住自己的命。

    哀嚎声,痛呼声,皮开肉绽的声音,头颅落地的声音和漫天黄沙、萧瑟西风掺杂在一起,谱成一曲残酷的边城歌曲。

    就在几人大杀四方时,秋空山突然素手一颤,五脏六腑再次被熟悉的绞痛侵袭。

    只是这一次痛意来的如此剧烈,让她几乎握不住刀。

    对面的敌人虽然不知她的动作为何突然停滞,但还是机灵的趁虚而入,长刀利剑齐刷刷袭来。

    秋空山虽然勉强应付了大部分的武器,却没料到还有一根角度刁钻的长鞭。

    身子后仰到极致,单手撑着地面扭身躲过长鞭,浑身的银饰叮当作响。

    秋空山抹了抹被凌厉鞭风擦破的唇角,好不容易踉跄着落地,还没来得及站稳便猛的喷出一口掺杂着内脏碎片的鲜血。

    “秋空!”

    一点红横剑击飞向秋空山袭来的重锤,圈住她的细腰飞快退到包围圈之外。

    马芳铃收起长鞭,骄傲又不屑的看向倒地的秋空山。

    其他人也察觉到这边的异常,分心看过来那一瞬间,几声破空声响起,数不清的链箭织成的天罗地网瞬间将他们笼罩其中。

    等到秋空山眼前的血色褪去,傅红雪、楚留香和叶开已经被链箭穿透肩膀,死死钉在地上。

    局势瞬间反转,紧张得冷汗直流的马群空终于把心放到了肚子里,仰天大笑。

    “你们真当我万马堂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马空群拍拍手,隐匿在暗处的守卫扯着链箭的另一头现身。

    “中计了啊。”

    叶开哑着嗓子嘶了一声,换来了马芳铃满含担忧的目光,可现在他却不再为这楚楚的姿态动摇,只剩对马空群肮脏的手段和她助纣为虐的心凉。

    几人中只剩一点红还有反抗之力,可无论如何只凭他一人之力也救不走虚弱至极的秋空山和其他人。

    面对着不再有危害的几人,马空群收敛了阴鸷狠毒,重新做起了威严的万马堂堂主。

    “我也不想如此对待各位。”

    马空群品了一口茶,徐徐道:“可各位实在太过放肆,若是这么轻易放过你们,那我万马堂威名何在。”

    唱完红脸,他又放轻语气唱起白脸。

    “当然年轻人有脾气也很正常,所以我也不会太为难各位。”

    马空群摆了摆手,几个手执链箭的侍卫便将被钉在地上的几人拖扯着带走。

    秋空山深吸几口气,稍稍缓解要命的痛意后,便竭力睁开泪眼朦胧的眼睛透过布条经纬向楚留香他们看去。

    应该是链箭上涂了软骨散,所以他们只是被穿了锁骨便再无还手之力。

    她攥紧一点红的衣袖,心里既着急又无奈。可如今她毒性发作,一点红也被人提剑横在颈上,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时马空群已经迫不及待的走到秋空山面前,无视一点红看死人一样的冰冷眼神,他伸手想从秋空山怀中取出觊觎已久的赤色瓷瓶。

    “我自己来。”

    知道反抗不了,秋空山也不再做无用功,她虚弱的拍开马空群满是褶皱的手,取出藏在怀里的瓷瓶。

    对此马空群倒也没生气,反而极守礼的收回手,目不转睛的看着秋空山动作。

    珍而重之捧着小小的瓷瓶,马空群欣喜若狂的起身,若不是顾忌人多肯定要狠狠亲它几口。

    秋空山已经痛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耳边似有海浪翻腾拍打,她无力的倚在一点红怀中,双手紧捂着腹部,眼泪大颗大颗的落在地面染上尘土。

    柔软的鞋底踩在地面,摩擦着黄沙发出微微声响。

    马空群听到声音看过去,神情瞬间恭敬又虔诚。

    “真是多谢您了!”

    是马群空的声音,他在跟谁道谢?

    秋空山用力咬破舌尖,狠狠甩头换来短暂的视线清明,还没来得及抬头,便听见碎玉落入银盘般的美妙声音。

    “施主客气了。”

    这是谁的声音?

    下巴被一双微凉的手捧着抬起,似有还无的檀香掺着血气涌入鼻息。

    秋空山听见一声轻柔的叹息,眼前遮光的红布条被缓缓解开,温热的指腹擦过垂落的睫毛,卷走晶莹的泪珠,最后停在唇角带血的伤痕上。

    “你的眼睛怎么了?”

    秋空山半眯着眼睛望过去,那人背着光,线条优美的轮廓被镀了一层光边。

    她勾唇,艳丽的红唇因为忍痛的啃咬变得更加殷红,随着主人扯开的动作,显露出无情的单薄。

    她偏过头,将下巴从那人手中抽出,向后倒在一点红怀中他拉开距离。

    “与你何干。”

    也是,与我何干。

    无花心中自嘲,眸光一冷,波澜不惊的玉面裂开一道缝隙。

    他瞥了一眼紧紧圈着她的一点红,眼神既轻蔑又妒恨,几乎是高高在上的批判着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

    不过又是一个被她美色引诱的蠢蛋,一个任她呼来喝去的哈巴狗,一个尝到点甜头就觍着脸乱飞的臭苍蝇,他凭什么用这种独占的姿态圈着她,好像旁人多看一眼她就会少一块。

    无花自誉为是看清秋空山真面目的世上第一清醒人,对被她玩弄于鼓掌之中的一点红是极看不上的。

    “堂主,这位……”

    话说到一半,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一点红。

    马空群领会了他的用意,冲手下人使了个眼神,让他们把一点红也拖下去。

    颈间的剑压得更深,几乎贴着秋空山的脸颊擦了过去。

    一点红手背上青筋暴起,浑身都是凛冽的杀意。

    “小红哥哥。”秋空山按住他拿剑的手,“保命要紧,他们暂时不会对我怎么样。”

    再说就算真对她下了杀手,她也能活过来。可一点红他们不一样,□□孱弱,生死只是眨眼间的事情,不至于为了她拼命。

    一点红咬牙,暂时而已,马空群没达成目的前,自然不会要她的性命,可皮肉之苦定然是免不了,再说她如今这般痛苦,让他怎么抛下她一人。

    “快走!”

    脖颈间的剑刃又深一寸,剑尖下压,眼瞅着就要划过秋空山白皙莹润的脸颊。

    一点红抬手,还没来得及阻挡便看见两根修长的手指夹住了剑刃,向外拨开一些距离。

    秋空山看着无花,看他紧抿的唇,看他自厌的眼,看他用力的手。

    挣扎着从一点红怀中坐起,秋空山拧着腹部的皮肉,以此稍稍止住痛意后,冲一点红挤出一个笑容。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说,你不想死,所以我才救了你。”她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冲他眨眨眼,“难道你现在想死了吗?”

    不,当然不!

    一点红不想死,没有谁会比他更想活着。

    即便是在一无所有的做阴沟里的杀手时,他也顽强的想活着。现在他有了牵挂,有了所爱之人,他比以前百倍千倍的爱惜这条命,想要活着陪伴她,占有她,直到白骨相缠,飞灰相融。

    一点红极慢极慢的松开了搂着秋空山腰的手,被身后的守卫用链箭穿了肩骨也硬挺着一声不吭,只有在被带着离开时,才用沉郁的嗓音一字一顿的说了句话。

    “既然现在看得见了,就不许把我这张脸忘得干干净净。”

    秋空山愣了一下,想起曾经随口说过却被他这样牢记的气话,觉得既无奈又好笑。

    “好……好。”

    听她应了两声,一点红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任由肩上的伤口咕咕往外冒着血。

    在被拽着踏入漆黑的地牢时,他抬手隔着衣服摸了摸珍藏在心口发丝,忍不住垂眸勾起嘴角。

    她也是在意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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