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殿。

    哈斯塔乌在原地站了许久。

    抬手,触碰肩头。

    他的身上似乎还残留着那个拥抱的温度。

    咚咚,咚咚咚。

    一直被压着的心跳,如水中涟漪迅速扩散开。

    哈斯塔乌看向怀中的月辉。

    这件他精心挑选的外袍,曾经被她穿在身上,沾染过她的肌肤。

    他的指尖缩了缩,似乎被什么东西烫到。

    “阿离……”

    哈斯塔乌低低地唤出那个仿佛带着魔咒的名字,一点一点理顺月辉,原封不动地好好保存。

    园中,之前小小的猪已经长大,哼哼着拱来拱去。

    软绵绵的嫩黄色小鸡仔也已经长大,在窝里下了新的蛋。

    哈斯塔乌换了衣裳,把鸡蛋好好地收起来。

    远处巡逻的骑士正好看见这一幕,暗自在心里为骑士长点赞。

    神子离开的时候,圣殿的一切都由他们照看。

    之前那些鸡生了鸡蛋,他们本来打算直接捡走,但是骑士长不允许,让他们把鸡蛋留在了原来的位置。

    那个时候他们还不懂,但现在全懂了。

    看看,神子笑得多开心?

    新的一天,青石巷的客人终于顺利走进这条装载着希望的巷子里。

    来的人不少,有五六个,都是病人家属。

    他们有的和周然在同一个病友群中,有的是从别的地方打听到了这个神奇的杂货铺。

    他们都不是龙城人,离得很远。

    家里人病得严重,不敢随便挪动怕出问题。

    但周然还有另外两个康复的病友给了他们巨大的希望。

    到这里后,明明就在眼前却不管走多少次怎么找,都找不到的杂货铺,让他们心里既怕又喜。

    怕的是他们没有那个缘法,家里人好不了。

    喜的是原来世界上真的有这么神奇的事情,杂货铺的店长原来真的是大师。

    于是,他们每天都来青石巷走,比住在附近的其他人都更熟悉这里,闭着眼睛都知道方向,知道这里有多少座老楼。

    今天,他们刚走了几步就变了表情。

    多了。

    地面的青石板多了!

    他们面面相觑,然后加速跑了起来。

    像风一样。

    果然,杂货铺出现了。

    “店长!”

    “快快快,把人带来!”

    有周然他们在先,家属们都知道大概流程。

    欣喜过后,又哭又笑着打电话或者自己跑去附近的那个医院,把家里生病的人带来。

    有的严重一些,需要像周然一样推病床戴仪器,只能用救护车运送。

    有的稍微好一点,可以用轮椅推来。

    姜小草看着欣喜若狂的他们,提醒道:“不一定能治好。”

    店里只有6只透明蝴蝶。

    月亮岛很特殊,那里没有蝴蝶,也没有其他的灵魂之物。

    “我们知道,我们都知道,只求大师看看……”

    有人伏地跪拜,姜小草轻轻避开。

    “进来吧,祝你们好运。”

    门外,柯安琪维持秩序,让来的人轮流进店。

    王贵红给他们倒热茶。

    第一个被推进来的是一个襁褓里的孩子。

    孩子被她的母亲抱着,身上插了管子。

    幸运的是,当她被抱进店里后,有一只蝴蝶绕着她飞行。

    “付款吧。”

    平日里病人家属害怕听见的三个字,这个时候却让那位母亲笑出了声。

    “好好好,这就付,这就付!”

    到账5万元。

    蝴蝶在所有人面前显露真容,翩翩落在孩子攥成拳头的小手上,婴孩儿哭声起。

    屋外等着的其他家属在哭声中欢呼。

    “太好了!”

    这让他们心中的期待节节攀升。

    “宝宝,宝宝……”

    那位母亲紧紧抓着孩子的手。

    “谢谢大师,谢谢您,谢谢……”

    柯安琪扶着她离开。

    第二个进来的是一个中年男性,大概35岁左右。

    他的状态和最初的牧佳差不多。

    他的妻子和老母亲站在一旁,嘴里念叨着神佛,希望他也能好。

    他们甚至虔诚地把男子推到刚才那个孩子母亲站的位置,生怕出错。

    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

    殷切的期盼目光里,姜小草没有开口,没有说出那三个字。

    这一次,柯安琪和王贵红一起进来,一左一右扶住身体发软的家属。

    “不!大师,您再看看,您在看看!他还那么年轻,他一定能好的对不对?”

    “大师,求求您救救我的崽!求求您!您让我做什么都行!大师!”

    姜小草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杂货铺里没有他的蝴蝶。

    也许是她没有遇到,也许是他本来就没有遗失蝴蝶,而是真的生病。

    前后进店,一喜一悲。

    这让排在后面的人心全都高高提起,放轻呼吸。

    屋外,哭声还在继续,王贵红在一旁陪着他们。

    第三个进来的是一个躺在病床上的老人。

    他的皮肤已经干涸,像老树一般。

    呼吸很弱。

    姜小草点头。

    家属颤抖着手付款。

    老人睁开了眼睛。

    当支付成功的声音响起时,屋外的哭声突然弱了。

    接下来进的四个都是中年人,有男有女。

    付款成功。

    至此,今天来的所有人都已经进店。

    “凭什么,凭什么……”

    第二个病人的家属声音一声比一声尖利。

    她指着那些付款成功的人。

    “明明都是一样的人,为什么他们可以我的丈夫不行?!”

    她的丈夫甚至比后来付款的有一个年轻。

    为什么连就算救活也活不了几年的老头儿都能救,就是不救救他?

    为什么别人都可以,就他们不行?!

    质问的声音从她的嗓子里挤出,如杜鹃啼血。

    “这个结果我们也很难过,您节哀。”

    柯安琪在旁边安慰,那个人突然伸手去挠了她的脸。

    “啊——”

    一声痛呼,血顺着柯安琪的脸颊滚落。

    “你怎么打人呐!?”

    王贵红立刻护在柯安琪前面,姜小草也冷了脸。

    “我不接受!你们是不是早就商量好了?你们是不是认识?他们给了你多少钱?我们也给!我们砸锅卖铁都给!”

    女人嘶吼着,面目狰狞,一只手伸进随身背着的包里。

    旁边还没离开,打算等结束后再问一些细节的家属们吓得心肝儿一颤。

    “大、大妹子,你冷静点儿,这……”

    有人想安慰,但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想说很理解她的心情,可是他们一起来,他们的家属都得救了,只有她没有,再说这种话显得很不合时宜。

    甚至有点幸灾乐祸的嫌疑在。

    姜小草一步一步地朝那边走。

    “大师别过去,她……她现在……”

    有人小声提醒,指了指脑子。

    他们已经忍不住和家属离得更远了一点,就怕那个人从包里掏出什么伤人的东西。

    姜小草一步一步从那人面前经过,停在柯安琪面前,用碘伏棉签给她的伤口消毒。

    “店长我其实没事,你别生气啊——嘶——店长轻点嘛……”

    姜小草一点一点地涂抹伤口,眉眼里浸着寒月般的冷意。

    杂货铺和以前不一样了,从那个报时响起的下午起她就知道。

    其实,很多事情她并不在乎。

    她不需要谁来感激她,也没想过去当什么救世主。

    她只不过是觉得,能多活一天,就多一天经营这家外婆、母亲留下的铺子,多陪一天一直把她当做亲闺女的王姨。

    继续做王姨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那个牵挂。

    其他的都不太重要。

    面对从异世界零元购带回来的商品,姜小草不关心价格,也不关心能做什么,她只想过一件事。

    那些东西,会不会给王姨带来危险。

    给身边人增加安全隐患。

    现在,柯安琪受伤了。

    因为慕商品而来的客人。

    “店长,你别不说话啊,你……”

    柯安琪第一次看姜小草这个样子,有点担心。

    以前虽然她也总是淡淡的,没有太夸张的表情,可人是暖的,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冰冷过。

    姜小草没有回答,抬手,把创可贴按在柯安琪脸上。

    然后,转向那个崩溃的家属。

    “我很早以前就说过,我不是医生,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杂货铺小老板,需要我再提醒你一遍吗?”

    家属瑟缩了一下。

    “可是,可是为什么他们就——”

    “不知道。”

    姜小草打断了这些重复的话。

    她一直都不知道为什么。

    在病人来之前,也不知道哪只蝴蝶属于谁。

    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白跑一趟。

    这些东西,不管是她还是周然,或者之前已经好了的其他病人,说过一次又一次。

    “我从来没有保证过任何事。以及,在不知道我之前,你们也这样吗?对治不好你们的医生动手?”

    “我不是,我没有想过……”

    哐当。

    女人的手腕被姜小草抓住,藏在包里被她偷偷握住的东西滑落。

    东西砸在青石板上,寒光猎猎。

    “卧槽!”

    旁边有人惊呼,离得近的王贵红第一时间把姜小草往后拉,同时伸出脚用力把东西踢远。

    “你这个人怎么不讲道理?知道你不高兴,知道你难过,但是说句不好听的管我们什么事?是我们害他生病的吗?是我们能治故意不治吗?”

    一向好脾气的王贵红生气了,把之前给这人倒的茶伸手泼到地上,并且拽着她往巷子外面走。

    “走走走,你不喜欢这里我们也不喜欢你,快点走!”

    家里有人生病心情不好谁都明白,可是,那样的东西她随身带,遇到事情第一反应就是去拿它,安的什么心?

    其他病人的家属虽然有点害怕,担心她手里还有东西,或者突然发狂,但也隐约围成一个圈,不许她再朝杂货铺去。

    有平时在群里比较熟悉的人叹着气劝她。

    “周家妹子,咱别闹得太难看了,不说该不该,你难道就没有想过大——店长那里现在虽然没有办法,万一以后有了呢?”

    原本还想做些什么的女人愣住,呆呆地看向他。

    “以后还能有?”

    “这……我也说不准,但万一呢?以前我们也谁都不知道店长不是吗?”

    话音未落,砰的一声闷响。

    女人直愣愣地跪倒在地,用力磕头。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猪油蒙心脑子发昏,我……我真的没办法了……”

    一声又一声,额头的血染了古旧的石板。

    咚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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