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铭玉看着窗外光怪陆离的霓虹灯景,店铺林立,脑海浮现出宋一三的信。

    信中讲了他和赵父的计划,即兵分两路,宋一三联系霖阳阁出兵,赵父前往东北三省说服各将领防御倭军。

    然后就是长篇大段的拜托张筝仪照顾她。

    张铭玉推测当天赵氏父子就奔赴东北三省,但是在铁路上直接被炸的死无全尸,当晚倭军污蔑华国军方炸毁铁路捣毁据点,辰阳负责人直接投降,打开关卡,程桥村顷刻被灭,以此为起点向全东北扩张。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甚至有一种诡异的巧合。

    “小姐,研究所到了。”

    思绪被打断,张铭玉揉揉太阳穴下车,“多谢。请问怎么称呼?”

    “陈平。”

    “好,陈叔,在这等我。”

    她径直走向黑暗中,研究所整栋楼的灯好像坏了,她一直走到顶层三楼空无一人。

    张铭玉失望地下楼梯,突然感觉下层楼梯有脚步声正在向上靠近,于是垫轻脚尖贴着墙闭一只眼睛,向下喊了一声,“有人吗?”

    脚步声停顿了却没有回应,张铭玉一身冷汗,便猛地闭上眼睛往下冲,不料冲猛了踩空了她感觉自己那一瞬间在外太空般的失重,啊了一声,跌入了一个怀抱,两人一起滚了下去。

    那个好人垫着她闷哼一声。

    张铭玉的大脑已经宕机了,她趴在那人肉垫子身上,垫子的呼吸扑在张铭玉的鼻尖,良久那男人沙哑道:“还不起来。”

    张铭玉连道对不起手撑着地面起来了,“对不起对不起。”

    脸火烧似的烫。

    那男人站起来扑打衣袖上的尘土,黑灯瞎火的张铭玉看不清他的脸,她试探问道:“您好,您有什么问题吗?刚刚多谢您,请问需要看医生吗?”

    一片黑灯瞎火里那男人道:“不需要,不客气,你是谁?有何事?”

    张铭玉根据头顶斜上方的声音估测这人跟自己要找的人差不多高,年龄听声音也符合,她道:“您好,我叫张铭玉,我来找人,姓名不详,一米八左右,今年大概二十五左右,眼尾处有道小疤。”

    她羞耻地补充,“很帅。”

    天地良心,这是霖阳阁的探子查探到的消息。

    霖阳阁是宋一三留给这世间的最后一样东西,汇聚了上至□□下至农民的人才,临乱而出,为国为民。

    只是没想到一贯严肃的组织还有这么奇葩的探子。

    她当时就向组织发表了自己对这探子发挥主客观相结合的辩证唯物主义人才的敬佩。

    那男子狐疑,“何事?”

    张铭玉,“你认识他吗?找他问点事情。可以把他的联系方式告诉我吗?”

    那男的只道:“认识。”

    他似乎摩挲了一下口袋,紧接着张铭玉闻到香烟的味道,但他又将香烟放回口袋了,“问题,你的地址,我帮你转达。”

    张铭玉整理了一下碎发,装作扭捏道,“只怕是一些闺阁情话,不好意思告知先生。”

    话音刚落,那男的退后一大步,险些摔下楼梯,张铭玉拉了他一下,“先生小心。”

    那男子甩开她的手。

    张铭玉活动了一下胳膊,娇声道,“先生力气也太大了,小女子也是好心。”

    还好黑暗,不会社死。

    她紧接着道,“拜托将此人信息告知于小女子,小女子感激不尽。其实多年前小女子对此人惊鸿一瞥,从此就记在心上了,这才深夜叨扰。”

    那男的却道,“撒谎。恕不奉陪。”

    张铭玉纳闷,他怎么知道自己在撒谎?

    联想一下这男子的身高和年龄,确实也符合那位勇士,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离谱但合理的想法,她感觉自己的脸重又烧起来了,但脸已经丢了总要达到目的,“先生莫不就是我要诉衷情的那位?不然怎么恼羞成怒如此?”

    其实他的语气一直很平稳,但张铭玉就是从这一潭死水的平静中抓到了一丝涟漪。

    依旧是死水般的寂静,“是我。”

    张铭玉却没有找到人证的喜悦,一方面很尴尬,一方面这场证词的收集像难产的牙膏一样。

    她耐心且羞耻地挤着牙膏,“先生,竟真的是你,三年前,我在程桥河——”

    话未说完,她感觉到面前黑影向前,耳边一阵风,然后她的手被反剪在后背,张铭玉被迫挺直腰,脸向后侧仰,她想着真新鲜,这擒拿犯罪嫌疑人的手势在哪都一样,现代没这待遇,在架空的时代里享受到了。

    她佯装轻松,向后回头假装能看到那人,徒劳无功的眨眼睛,却听见那人问,“你都知道些什么?”

    张铭玉道,“我是好人我发誓,只是想问你一个答案。那辰阳军政委李熙,你杀他前他有没有说什么?先生,我,我是报社的,笔名锵玉,只是想发表文章陈明一些真相。”

    感觉到身后力道变小,她呼了口气,紧接着道,“九一八当日,李熙打开关卡放倭军入关,倭军不费吹灰之力之力夺得东北三省,建立伪满洲政权,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倭军要在九一八晚上突然发难。李熙,李熙他死前有说什么吗?”

    她忽得感觉身上一松,胳膊便能自由活动了,听到那人道,“抱歉。李熙死前,只道倭军收到消息,当晚有人在倭军出资修建的铁路上对倭军不利,故而突然发难。”

    张铭玉道,“神奇,神奇,我懂了。”

    那男的终于改变了平静的语调,明显狐疑道:“神奇什么?又懂什么?”

    张铭玉道,“第一个神奇关于你今天说的最多的一句话,第二个神奇是我豁然开朗,我大概懂了此事的来龙去脉。”

    当晚有人对倭军不利,应该是说赵尔谦父子游说政府提前准备抗倭,那也就是说奸细果然也有赵氏那边的人。

    她暗暗发狠,宋一三那边的,赵氏父子那边的,还有松井繁,这些人,她要一个一个清算!

    那男的继续平静无波道,“无事离开。”

    张铭玉试探道,“勇士,还没请教你叫什么?”

    勇士沉默了一瞬,“念庸。”

    张铭玉郑重道:“念庸同志,多谢。生逢乱世,你这种好人一定可以一世安康。”

    念庸不置可否,“我送你。”

    张铭玉道:“不用了很麻烦你了。”然后扶着墙慢悠悠的下楼。

    话虽如此,念庸亦步亦趋一米距离跟着张铭玉。

    下了一楼,张铭玉回头对着念庸抱拳,她在一片霓虹下,朝黑暗中的卢念庸郑重地鞠了一躬,

    “念庸先生,程桥村民也都是我半个家人,听说五年无人收尸,您一回去就将程桥村尸骨挖出立无字碑衣冠冢,我代替我的家人感谢您,无以为报,若有困难,尽管来张公馆找我。”

    念庸依旧在黑暗中,张铭玉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一身白大褂,以及一个苍白的下巴,他似乎想向前走一步,但最终后退一步道,“张小姐,再会。”

    这让张铭玉想起第一次见赵尔谦的时候,她大病初愈突逢异世,看着赵尔谦拖着行李箱,对着她笑得灿烂。

    她也是不知道为什么无意识想向前走一步,又后退了一步,但心境却在异世安定下来了。

    于是趴在车窗上想看清念庸的脸,但车已经启动了,两人距离越来越远。

    念庸好像对着她摆了摆手,像赵尔谦走的那天一样。

    张铭玉突然泪流满框,原来她如此想念赵尔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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