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宵游,你的死期到了!”老赵战战兢兢地缩在墙角,眼神和声音中均透着灭顶的恐惧。

    他言语中指向的少女却只是云淡风轻地睨着门前的一片狼藉,用半开玩笑的语气道:“唉,老赵啊,我们都同事这么久了,你不至于为了争区区保安队长的头衔就这么咒我吧?”

    路宵游穿着一身黑色制服,双手叉在尼龙腰带勾出的细腰上,长身玉立,活脱脱一个神采奕奕的飒姐,离那种印堂发黑死气沉沉的状态差远了。

    但老赵都一把年纪了,真不至于去乱咒一个小姑娘,是这几天来的种种巧合太过离奇,任谁都会忍不住那样想。

    就拿眼前这件事来说,他们好端端地坐在小区保安室值班,一辆无人驾驶的新能源汽车竟然会从对面的地面停车场冲过来,撞碎了大门玻璃,刚好就朝着路宵游的工位横冲直撞而去。

    还好路宵游身手敏捷,躲闪得够快,不然他老赵这辈子都要被“亲眼见到同事变肉泥”的噩梦所笼罩。

    这种横祸,路宵游此前还经历了两次。

    第一次是她踩空井盖,差点掉了下去,那时老赵还只当她倒霉,四十毫米厚的铸铁井盖都能被她一脚踩碎,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第二次,老赵在值班室接到路宵游的电话,说她险些被风吹下来的花盆砸到,让他带人去天台处理一下,担心还有其他风险。

    等老赵带人到现场一看,个个都瞠目结舌。

    那可不是放在电脑桌旁的小仙人球之类的小盆栽,而是那种用花岗岩石雕花钵装着的一米多高的大型盆景啊。

    这是能被风吹下来的?

    老赵当时就让路宵游请一天假,去寺里烧柱高香,这么福大命大还不得去谢谢菩萨。

    可路宵游说自己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坚决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

    然后她今天就碰到了这出让老赵肯定她沾上了脏东西的糟心事。

    “小游啊,”老赵到现在腿还是软的,扶着墙都站不起来,“有些东西你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要是不怀着点敬畏之心,下回谁保佑你有这么好运?”

    路宵游俏丽的鹅蛋脸上挂着不知者无畏的天真笑容,黑色作训靴踩着一地碎玻璃渣走上前去查看情况。

    她一边按记录的车牌号给业主拨电话,一边波澜不惊地回道:“赵叔您别担心,这都是偶然,我小心点就可以避开的。”

    老赵没办法不担心,除了担心路宵游,他更担心自己会变成被殃及的池鱼。

    当晚,他就跟主管改了值班班次,再也不想和路宵游被排在一起了。但他不知道,也就在当晚,路宵游辞去了小区保安的工作。

    晚上九点,路宵游交完最后一班,把私人物品收拾进一只黑色邮差包,往肩上一挎便逍遥自在地离开了。

    晚风里带着未褪尽的白日暑气,路宵游出了小区,沿着人行道走了不出十米,光洁的脑门上便开始冒汗。

    还好公交车站就在离小区大门不远处,等了五六分钟后,她要乘坐的那班公交便到了。

    公交车门打开,登时送来一股空调凉气。浑身燥热的路宵游却并不觉得舒爽,反倒从后背蓦地窜上一股寒气。

    是那种阴冷的,令人发毛的寒气。

    她立刻警觉地看向车内。

    这是一趟夜间的末班车,车内人不算多,但也不算少。一眼看去,几乎都是补完习的学生、加完班回家的上班族,稀稀落落地坐在座位上昏昏欲睡。

    一如往常,并无异样。

    路宵游收回眼神松了口气,一面掏出公交卡,一面上了车。

    就在她左脚刚踏上公交车的一瞬间,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秒,从她胸口前凭空生出无数缠绕着不祥黑色气息的丝线,仿佛有思想的藤蔓般朝着车上的每一个人蔓延。

    顷刻间,目之所及的所有人都被这丝丝缕缕的细线和她紧密连系到一起,而后它们继续像行动迅猛的毒蛇般向前蜿蜒。细线缠绕到一起,拧成一股锁链般粗细的绳,穿过公交车的挡风玻璃,沿着油柏路生长,又爬满了路尽头的桥。

    最后像一张密密麻麻的黑网,垂到黑涛翻滚的江面之下。

    “滴”的一声清响,将路宵游抽离的思绪拉了回来。

    刹那间,那些缠绕着黑气的细线便在路宵游眼前烟消云散,回过神,黯淡的灯光照着车内一张张平静的陌生面孔,发动机不耐烦地轰鸣着,就像她正对面司机的眼神一样,催着她赶紧上车。

    这辆公交按照既定路线,会经过跨江大桥,但如果她上车的话,那它就不仅仅是经过这么简单了。

    这辆公交必然会带着她,和这一车的无辜乘客,一头栽进桥下的江水!

    路宵游毫不犹豫地转身跳下车,朝着公交车行驶的反方向拼命奔跑。

    司机也见怪不怪了,这种上车刷了卡才记起自己忘带什么东西回去拿的人,每天都有。

    他打着哈欠,按下关门键,踩下油门继续朝前行驶。

    殊不知,在他看不见的某个维度,那些连系在他们身上的那些黑色细线,随着一人一车反方向距离的拉开,才绷断一般从中间渐渐断开,这才真正的消失不见。

    路宵游跑了一段距离后停下,回头看了看渐行渐远的汽车尾灯,一直到它消失不见后还等了许久,估摸着这个时间公交已驶过跨江大桥,才放下心来。

    她打开手机备忘录,在一个未命名文档里,记录下第五个日期、时间和数字。

    这其实是她经历的第五起濒死事件。

    还有一起老赵不知道的事,虽然也是发生在她工作的小区,但那次和这次一样,因为这些凭空出现的、只有她才能看见的黑线连累到了其他人,所以事件被她提前避开了。

    她从那间可能会因为她坠落的电梯下来后,便找主管说了辞职的事。

    但她没想到马上又发生了汽车失控冲向保安室的事。第一起井盖事件和第二起花盆事件中间还隔了一天,后面几件事确是在半天内接二连三地发生,甚至还牵连到了更多的人。

    简直就像是阎王急了,不分时间不分场合地找她索命一般。

    路宵游到路边解锁了一辆共享单车,虽然路程有些远,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她独自骑车回去吧。

    江风吹起她如墨般的长发,一缕幽淡的香气随着夜风飘向长空。

    无人发觉,在斜拉桥百米多高的桥塔之上,立着一个全白的身影。

    那人白发如雪,肤白如雪,白衣胜雪,宛如一个白纸扎的纸人,轻飘飘地落在桥塔顶端,随着风簌簌抖动。

    白陌珩鼻尖微动,在广袤的风中捕捉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

    “白爷,”一个男童模样的少年出现在他身后,毕恭毕敬地呈着一本册子说道,“名册上的姓名果然又变了,路宵游的名字,连同那本该和她一起死去的九人的姓名全都消失了。”

    白陌珩银灰色的眸子微微眯了起来,透着令人胆寒的冷意,弈风不由得把小小的头颅低得更下了些,完全不敢看他。

    自他上任鬼差这几十年来,他还从未见过这种情形。虽然也有人侥幸从鬼门关前走过一遭,捡回了一条命,可当那人的姓名第二次出现在名册之上时,那人绝对会必死无疑。

    因为第二次,一般都是由鬼差亲自出手收他们的命了。

    但是这个路宵游,不仅第一次侥幸逃过了天命,后面三次亦从他手中逃过,这一次,他请动了白无常白陌珩大人,却没想到,她还能再一次逃出生天。

    弈风百思不得其解,这个路宵游到底有什么本事?

    弈风躬着的背有些发酸,可仍然硬着头皮不敢抬头。身边的白爷周身散发着比平时还要凛然的气息,他想,今晚这个路宵游肯定是完蛋了,管她有什么能耐,若是白爷直接动手勾走她的魂,她还能用什么法子逃脱?

    白陌珩目光紧紧追随着百米开外那个骑在单车上的身影,心里是浓得化不开的疑惑和一丝欣喜。

    “是你吗?”白陌珩默默地在内心问道。

    自古以来在冥府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担任黑白无常一职的二人,必然会是一对亲如手足的好兄弟。

    而当任的白无常白陌珩和黑无常夜君晤,也承袭了这个传统。

    二人工作向来都是形影不离,可直到几百年前的冥府事变,一场不灭的业火改变了一切。

    那时天崩地裂,地动山摇,无数无辜的鬼魂在大火中消亡,痛苦的呼救声经久不息,不灭业火所到之处都成了比冥府鬼狱更可怕的地方。

    而夜君晤也自这场灾难中失去踪迹,至今已有百余年都没有寻到他的下落。

    直到今天,白陌珩竟然在一个陌生女孩的身上,感受到了昔日故人的熟悉气息。

    如果路宵游就是夜君晤,那么她能三番五次逃离死局的怪异之处,也就说得通了。

    白陌珩深沉的目光落到路宵游身上。

    她穿着一身宽松的黑衣黑裤,风格飒爽,短袖挽到肩膀上卷起,露出的手臂纤细但线条紧实,有着明显的锻炼痕迹。这半日观察下来,看得出她行事作风干练,倒也勉强能令他接受。

    可是——

    白陌珩的眉头随着视线挪到路宵游那张小巧的鹅蛋脸后深深皱起。

    小姑娘杏眸圆润晶亮,透着天真的稚气,双颊像蜜桃般粉嫩,柔软的红唇泛着莹润的光泽,笑起来时颊边露出一个小小的酒窝,完全就是一副只有女孩子才会有的甜美姿态。

    不,路宵游她本来就是一个如假包换的女孩子。

    白陌珩想了想,决定还是直接送他的好兄弟去投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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