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去了?去哪儿了?”

    沈学瞻没想到一上来就吃了个闭门羹,看着挂着门锁,大门紧闭的东风村卫生室,不免有些焦躁起来。

    隔壁广播站的广播员袁春花寻着动静找了出来,一眼就看见了人群里急得团团转的沈学瞻。她好奇地走过去询问出了什么事情,结果得知他们是春风公社的知青,来找魏老七看病的。

    沈学瞻的一双桃花眼眨巴眨巴地凝视着她,挺拔的背脊微微躬下凑到她的跟前,态度诚恳极了。

    袁春花一时间竟说不出什么来。

    眼前的小哥实在清俊,哪怕把她这辈子所有见过的男人摞在一块儿,也抵不过一星半点。

    强压住心中乱撞的小鹿,她害羞偏过了头,有些扭捏地回答道:“魏老七去知青房了,余建华病了好几天还没好,说是起不来了。”

    “好好,感谢啊同志。走吧,咱们去知青房找。”他说着就要转身离开,还没走出去一步就被叫住了。

    “同志!”袁春花喊道。

    沈学瞻回头,有些疑惑地看向她。

    “你们知道知青房怎么走吗?我带你们去吧,正好也到中午休息的点了。”

    有人愿意带路自然是最好不过了。沈学瞻一拍脑袋,自嘲似地笑了笑,请过了她到前面引路,又是好一番道谢。

    几人往知青房走去,渐渐地也遇到了不少下工回来的知青们,几个汉子说说笑笑地凑在一起。

    他们的声音不小,就算是无心也能听得格外清楚。

    “怎么样,老郑,我就说你那招不灵吧!你那袋大白兔奶糖注意定是要归我了。”一个身穿白色汗衫的板寸青年肩上扛着锄头,喜笑颜开地对身旁人说道。

    “去去去,那有小姑娘家连蛇也不怕的?这小哑巴十有八九是脑子有问题。不会说话也不会笑,真他/娘/的白瞎那么漂亮一张脸。”被唤作老郑的青年推了一把调笑他的男人,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骂咧咧道。

    “你别说,这小妞真的从长相到身材都是第一流啊,是又勾勾又丢丢,脾气也攒劲得很。瞧那双手,别说干活了,估计连洗碗水都没沾过!一看就是过去地主老财家里养出来的大小姐。可惜了啊,居然是个锯嘴的葫芦。”

    袁春花听见这些议论,忍不住小声“呸”了一声。

    候成笑嘻嘻地支愣着耳朵听着,一幅有滋有味的模样。

    陶真也涨红了脸,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污言秽语入耳,沈学瞻只觉义愤填膺,虽然与这话中主人公素不相识,却依旧不能接受一个小姑娘在人后遭受这样的言语侮辱。

    若不是当下小林的安危更加要紧,他是一定要上前与他们说道说道的。

    一行人不约而同地加快了步伐,提前到达了知青房。

    东风村的知青房共有两间,是专门为了容纳下乡插队的知青们临时搭建起来的土坯房。一前一后,将男生女生分开。

    男生们的宿舍在前面,袁春花刚到时就发现大门敞着,往里一瞅,果然是魏老七在里面。

    沈学瞻走在前面,进屋前抬手敲了敲门,大概扫视了圈。只见最靠里的床位前站着个约莫五十岁上下的光头老汉,身形瘦小,肤色偏黑,穿了件军绿色的短袖。正躬着身子在背对着大伙,看样子是在查看袁春花口中的那位病了几日的小伙子。

    忽然出现的动静引起了魏老七的注意,他转过身来,两只眼睛和他的脑袋的形状有些相似,都圆得挺规整。配上那一对深眼袋和一只大鼻子,竟不像是个老练的大夫,反倒更像是京剧行当里的丑行,见了不由得让人觉得可亲可乐。

    “你们是什么人?”老七先开口问道。

    “哦,我们…”

    沈学瞻刚说了几个字,话头就被热情的袁春花给抢过去了,“魏老七,他们是春风公社的知青。有个同志病了,吃了好几天药都没用,来找你看呢。”

    魏老七听罢也没耽搁,赶忙招手让把病人送过来,沈学瞻快步上前把人放在了他右手边的床位上。

    “魏大夫,小林大概是三天前徬晚在河里洗澡受了凉,隔天早上就不舒服,当头晚上就开始发烧了,去卫生室拿了安乃近和阿莫西林吃了。可还是没有好,到现在越来越严重了。”

    沈学瞻来之前已经向林择善和老周问过情况,他多少知道一些中医问诊的规矩,于是便梳理的这番回答。

    “又来一个风寒?”

    魏老七像是有些发愁,伸手摸了摸脑袋,对着小林说道:“小伙子,伸出舌头来给我看看。”

    林择善顺从地伸出了舌头,他上前仔细查看了一番。

    魏老七又盘了几圈脑袋。

    “怎么样?”沈学瞻有些紧张,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您能不能先给他扎几针,帮他把烧退了。人要是再这么烧下去,脑子都会烧坏了。”

    “扎针?”魏老七的脸色更难看了。

    “对啊。我小时候见过老先生处理这样发烧的病人,很多都是先扎针退烧,然后吃药的。”

    魏老七闻言,苦笑着不知该怎么回答。他这前一个还没看好,又来一个。

    在一旁始终保持着沉默的候成却在此时发出一声轻蔑响亮的嗤笑。

    “果然啊,有的人就是被教育得不够,还抱着过去那套旧思想不放。唱戏的,就是愚昧啊。”他刻意拖长了语调,其中的嘲讽之意不言而喻。

    “行了,别说风凉话了。”

    陶真低头皱眉拍了他的胳膊一下,看着相对无言的一老一少温言劝道:“学瞻,要不咱们还是把小林送去县医院吧。魏大夫,这位同志…我们正好有车,要不也一起送过去看看检查一下吧。”

    魏老七没有反对,他千恩万谢地将人架上了拖拉机,背起自己的药箱打算一块儿前往。

    突、突、突、轰隆轰隆…嘣!

    没走出几里地的拖拉机前盖倏地冒出滚滚黑烟,老钱一副习以为常地神情扭头对车后的所载的人道:“这老伙计又抛锚了。先都下去,我来看看什么情况。”

    一阵手忙脚乱后,好不容易抬上车的两位病人又被抬了下来,被安置在道旁的树荫下休息。

    “老钱,什么时候都能修好啊?”陶真蹙着眉头上前问道。

    “不好说啊,这像是输油泵出问题了,一时半会是走不了。”

    老钱大致查看了下情况,摘下手套说道:“我去找下生产队的领导们,看看这里有没有工具能借用一下。”

    事已至此,沈学瞻一行人也只好答应,嘱咐他早去早回。

    日头越升越高,吃完了晌午饭的知青们也陆陆续续地往宿舍走来,男多女少,分别三三两两地结伴而行,见了他们这奇怪的组合,都不免纷纷驻足围观。

    唯有一道孤单的身影,径直从人群中穿过,她甚至做到了目不斜视,像是对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丝毫不感兴趣。

    “喂!小哑巴,这里可有热闹看呢。”

    “小哑巴!你着急回去干嘛啊!”

    “小哑巴…”

    不知是哪个人先起得头,这样嬉笑的声音越来越多,哪怕是站得较远的沈学瞻都被满满灌了两耳朵。

    他禁不住向袁春花询问道,“这个小哑巴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给人起这么难听的外号?”

    袁春花的脸色有些微妙,却也如实回答了:“她是前段时间来的知青,小姑娘家里成分不好,性格有些孤僻。不知道为什么自打头一天介绍过自己后就一直没有再开口说过话,大家伙不管使什么办法都没用。所以就开玩笑叫她这个外号了。”

    “那她叫什么名字?”沈学瞻隔着人群瞧不清那位“小哑巴”的身影。

    “好像是姓傅,名字还挺奇怪的,叫…含灵。对,就是傅含灵。”

    “你说什么?!”

    沈学瞻像是触电了般,蓦地抓住了袁春花的胳膊,再一次向她确认,“她是不是十七岁,陵城人?”

    袁春花点点头,“没错…”

    话还卡在嗓子里,沈学瞻就一溜烟地窜了出去。

    他不客气地扒拉开人群,终于见到了那位一别经年的“陌生故人”。

    只一眼,甚至不需要开口,沈学瞻就知道自己没有认错人,也有些明白了缘何她的处境会艰难至此。

    长眉凤眼,浓睫漆瞳,肤色莹白却少血色,高鼻薄唇,标致之中更带三分英气。如瀑的青发拢在脑后,简单地梳成了一根乌亮水滑的麻花辫,实在是俊美漂亮极了,甚至是有些过头了。

    “含灵!”

    在围观群众的眼里,小哑巴难得地对外界的声音有了回应。

    傅含灵看着满脸喜气地朝自己飞奔而来的人,眉宇间透出了疑惑、陌生、甚至还有几分惊恐。

    “太好了!居然能在这里遇见你!”

    沈学瞻双眼亮晶晶的,喜不自胜地拉着她再一次穿过人群的阻隔,跑到了树荫下。

    “含灵,快帮忙瞧瞧这两位同志。他们都是前几天着凉发烧一直到现在没好,本来要送去县医院的,但是现在车又坏了走不了。”

    傅含灵看了他一眼,目光又从其他人脸上扫过,仍旧没有开口,却蹲下了身子开始查看两人的状态。

    这下稀奇了,小哑巴不仅搭理人了,还会看病?

    越来越多的人围了上来,议论声也甚嚣尘上。

    “能拜托各位安静一点吗?”

    傅含灵握着林择善的左手,三指搭在他的脉上,皱着眉头对人群说道。

    她的声色如同冰山上淌下的融雪涓流,泠泠清润,一下子就平息了躁动的人群。

    “不得了!小哑巴说话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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