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同时喊走萧清鹤和东缉事厂掌刑,所为何事?薛晴羽无暇思索,辛临很快来到了她跟前。

    “薛掌印,圣上御书房有请。”辛临说话面无表情,薛晴羽起身的一瞬,扫过上座,发现周嘉昊不知何时已然不见。

    薛晴羽稳了稳情绪,随辛临离开。路上,二人相对无话。薛晴羽了解辛临性格,此刻不宜送秘籍,更不宜问东问西。

    “薛掌印请。”辛临到得御书房门口,做了个手势,让薛晴羽进去,自己紧跟其后。

    薛晴羽飞快打量一圈,周嘉昊卸下珠帘,未换衣物,端坐在案几后。萧清鹤、孙梧屈膝跪地,薛晴羽上前,跪在孙梧身旁,辛临只简单行礼作揖,站在薛晴羽身边。

    周嘉昊缓缓开口:“是这样,以往朕总想着,结党营私不过利益纠葛,关注点在逢年过节的礼节上,却未曾想,人有可能利用职务之便,送些价值不菲或对方亟需的古籍,以笼络人心。这不,参萧太师的折子便来了。”

    此话一出,满座震惊。当事人萧清鹤却最是镇定,负手而立,神色不变。

    “朕也非轻信之人,于是,便请了诸位在朝元老和新晋官员、文臣和武将前来,当场验证。

    “圣上,龚尚书到了。”不多时,四喜又领了龚留群进来。

    薛晴羽感慨,周嘉昊还真是会找人,男女老少齐全,力求从各类人口中重新认识萧清鹤。

    别人倒无所谓,唯独这个龚留群,龚岑爱慕萧清鹤之事,众所周知,萧清鹤当众拂了龚家面子,也算结下些仇怨。

    周嘉昊看了看几个人,先从薛晴羽开始:“薛掌印武功高强,想必喜爱武功秘籍;私下又爱看话本,什么古今传奇,该最感兴趣吧?”

    薛晴羽垂下眼眸,遮掩住情绪:“禀圣上,微臣和萧大人出行几次,私下倒有心深交,只萧大人高风亮节,从无好脸色,更别说赠予微臣什么古籍了,简直滑稽!”

    周嘉昊呵呵一笑,又看向孙梧:“孙掌刑呢?你是习武之人,东缉事厂又涉及方方面面的案件,萧大人有赠予过秘籍或京城氏族的卷宗吗?”

    孙梧和萧清鹤并无交情,但薛晴羽刚好第一个发言,他便依葫芦画瓢:“圣上莫不是说反了,逢年过节,微臣倒登过萧府的门,直接被拦在了外面。”

    “哈哈,像是朕认识的萧大人。”周嘉昊笑着踱步至辛临跟前,“辛统领该是此间最公平公正的人了,怎么样,收到过秘籍吗?”

    辛临直摇头,不曾开口。

    最后,只剩下龚留群了,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投射过去。

    龚留群清了清嗓子:“咳咳,微臣家中确有不少藏书。”

    众人神色一凛,以为龚留群要打击报复萧清鹤了。薛晴羽甚至已在思忖对策,谁知龚留群再开口,完全和萧清鹤撇清了干系。

    “都是我从书肆或书贩那辗转寻来,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翰林院藏书阁的书,未必比老朽家中新奇。”

    “哈哈,好!”周嘉昊一拍桌子,冲四喜使了个眼色,“今晚打搅诸位了,萧爱卿留下,其余人继续去宴席吧。”

    萧清鹤很清楚,若周嘉昊真想如何,从东缉事厂喊来的就该是穆青,而非孙梧了。从一开始,就没担忧过。只是没想到,龚留群如此大义凛然,未夹带一丝个人恩怨。

    “萧爱卿,朕之前处罚商家,连带想革去商安楠的编修之职。你说,他很擅长整理书卷,不如送去无实权的藏书阁。朕允了,可如今,参你的折子便是他所写。”周嘉昊将案几上一份奏疏递给萧清鹤。

    萧清鹤这下明白了,周嘉昊是想卖个人情,顺带彻底铲除商家。

    萧清鹤跪下:“商安楠虽为商家亲属,平日并无交集,他憎恶微臣,不过因为当初入京是商家赞助,如今这份恩情已报,将来势必衷心大周。加之商编修掌管藏书阁以来,书列工整,从无缺漏,确为人才。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请圣上宽恕他这一回。”

    “你都听到了?”周嘉昊忽然朝屏风后道。

    商安楠慢悠悠走出屏风,不可置信看着萧清鹤,半晌未说话。

    周嘉昊挥了挥手:“商安楠,你自行出宫、闭门思过去吧。萧清鹤,随朕回宴席,还没抓阄起名呢。”

    薛晴羽和龚留群一路回宴席,气氛有些微妙。

    “龚尚书大义,咱家佩服。”薛晴羽主动开口。

    龚留群却叹了口气:“哎,老朽在朝为官多年,薛掌印真当老朽看不出?圣上就没打算责罚萧少师,真要责罚,哪有找人当面对质的?”

    “哈哈,还是龚尚书看得明白。如今菡妃娘娘诞下龙凤胎,龚家和蒋家又是姻亲,恭喜啦!”

    龚留群却满脸愁容,再未搭话。薛晴羽心里清楚,龚岑那样的才女,焉能看上蒋欣贺?婚后必然诸多障碍。

    薛晴羽回到宴席,就见赵舒舒了口气。

    薛晴羽小声道:“都说了,没事的。”

    不多时,萧清鹤也回到了对面坐席,薛晴羽悬着的心才算彻底放下。

    “吉时已到,行抓阄礼!”四喜的声音打断了行进中途的宴席,歌舞表演有序撤离。

    薛晴羽腹中空空,完全没吃饱,眼巴巴看着案几被小太监抬走。

    很快,花厅正中央架起漂亮的镂花檀木案几,铺上厚厚的毛毯。四喜将一个大包裹递给萧清鹤,后者起身,庄重地将毛笔、书本、算盘、印章……放置在案几上。

    奶娘抱着两个孩子过来,轻轻放置在毯子上,又拿起拨浪鼓,吸引孩子们的目光,引导孩子们抓阄。

    大皇子和长公主的眼睛都亮晶晶的,看着眼前的新奇玩意儿,啃起了小肉手,半天未下手。

    又等了一会儿,长公主跌跌撞撞趴在案几上,一把握住了印章,大皇子则握住了玻璃质的弹珠。这下,满朝文武连带周嘉昊的面色,俱是一震。那么多象征美好寓意的物件不拿,偏生拿了唯一象征贪玩寓意的弹珠。

    若是长公主拿了弹珠,大皇子拿了印章,倒不失为一段佳话。

    萧清鹤上前一步,盈盈跪拜:“恭喜圣上,大皇子和长公主皆活力四射、玉雪可爱,微臣建议,给他们分明起名‘昭阳’‘昭瑰’。”

    “‘昭’寓意美好,又谐音‘朝’,阳光与花朵,好名字啊!”周嘉昊对萧清鹤一语化解尴尬的行为表示满意,直点头。

    满月席散了,众人各怀心思,薛晴羽则摸了摸肚子,让赵舒赶了马车回去。薛晴羽对萧府的后门,已经快比薛府的大门熟悉了。不过今日,她刚落地,发现空无一人,院子里安静得吓人。

    萧清鹤分明比她早些时候回来,还没到家?薛晴羽正思忖间,听闻说话声自后院隐约传来。

    “我只问你,是否心悦于他?”萧清鹤温柔询问萧清漪。

    萧清漪却垂着头,两只手纠缠在一起,格外拧巴:“我……萧哥哥,真的对不起!我的确常私下和他见面,他偶尔亦会问及你在家中如何,和哪些人有往来。当然,我从未提过薛姐姐,更未多言。我早该有所警觉,而非等发现被利用才悔之晚矣。”

    萧清鹤笑了:“傻丫头,我给你看奏疏、问你话,并非想责怪你。我是希望你看清楚,他是利用你还是真心喜欢你。你又是否心悦于他?我这个当哥哥的,可以管你衣食住行,乃至前途,唯独不能管你的感情。此事于我并无损伤,若你还喜欢他,不必介怀;若你不能接受他的利用,或看清了他,便趁早提出来。”

    “咚咚咚——”前院的敲门声,打破了二人的对话。薛晴羽见状,闪身躲到墙角,暗中观察。

    萧清鹤去开的门,身上的官服预示着他回家尚未多久。

    候在门外的,是身着便服的商安楠,两只手拎了一堆书卷和笔墨纸砚。

    “深夜叨扰,下官有几番话,想对萧学士说。”商安楠作揖行礼、态度恭谦。

    “先进来吧,今日生了诸多事,没的被有心人瞧见了,不妥。”萧清鹤侧身让商安楠进来。

    二人刚在前院的石凳坐下,萧清漪自后院出来。

    “哥,谁……”萧清漪问着,看到了商安楠,后半句话硬生生堵在嗓子眼儿里,那一双灵动的眼睛,如兔子般,泛起氤氲。

    商安楠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比萧清漪更局促。

    萧清鹤叹了口气:“哎,过来吧,趁着今日,把话皆说清楚。”

    商安楠对着萧清鹤,“噗通”一声跪下:“萧学士,自入仕以来,我自认才不如你,貌亦逊色,你的职位屡居我之上,我心中从未介怀。只商家生我、养我,此仇我放不下!我知你一向不与朝臣来往,这些薄礼,请你务必收下,好宽宥我的羞愧之心。您是真君子,默默保护属下,却从不挟恩自重,今日若非圣上点醒,我还不知要糊涂到什么时候!”

    萧清鹤赶紧拦住连磕数次头的商安楠:“不管怎样,你先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这圣贤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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