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怀璧正欲还手,一只修长柔弱却有力的手精准握住他的手腕。

    姚茜周身被雨打湿,一双眼通红却有力:“杨大人本身处烟柳之地,当众与一位弱女子计较,传出去只怕不妥。”

    杨怀璧思忖白日被降职之事,知晓姚茜说的有道理,强忍下不满:“你快把她带走吧,让她冷静一下。”

    姚茜拉着姚芝就走,后者如行尸走肉,路上一句话不说,面上亦分不清雨水和泪水。

    待知春和采梅忙活好一切,姚茜将姚芝置身于木桶中,擦干净面颊,才意识到,姚芝一直在哭,眼泪止也止不住。

    “妹妹,眼下认清了他的真面目,也不晚。”姚茜快速擦拭姚芝的身体,将姚芝安置上床榻,才去收拾自己。

    姐妹俩虽住一个小苑,原先各自有卧房,今晚姚茜实在不放心,便将姚芝安置在了自己卧房中。

    姚茜刚躺下,便听闻窗外有个熟悉的男声响起。

    “你们可还好?”裴俊达温柔的声音透过雨声传来。

    姚茜打开窗柩一角,见裴俊达撑伞立于边上,感激道:“没事,裴公子也早些休息吧,夜深了。”

    “好,有什么事,随时喊我。”裴俊达说完,转身离去。

    姚茜看着那道朝思暮想的背影,多么希望,他所有的温柔,皆归他所有。

    电光火石间,裴俊达替薛晴羽披上披肩的画面闪过脑海。裴俊达自称心里有一个人,莫不是……断袖之癖?

    姚茜为自己的想法感到荒唐,侧过身,看了眼已经闭上眼睛的姚芝,沉沉睡去。

    待姚茜再醒来,雨已停了,身边空无一人,吓得披上披肩就往外跑。刚出小苑便险些撞上裴俊达,后者同样神色匆忙。

    “听说她去主苑了。”裴俊达叹了口气,步子更快了。

    薛晴羽昨晚睡得早,大清早便醒了,刚推开卧房的门,来到小苑享受雨后清新的空气,撇过头,就见姚芝像个幽灵似的,站在小苑门口。

    除了赵舒和裴俊达,薛晴羽不允任何人不经通报进主苑。姚芝此刻如此守规矩,想来是受了挫。

    “进来吧。”薛晴羽招呼姚芝进来,自己做起了伸展运动,“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姚芝“噗通”一声跪下:“恳请薛掌印做主,让我嫁予杨编修为妾。”

    “你说什么?”薛晴羽险些被姚芝惊得下巴落地,“你昨晚跑出去,没认清他的真面目?”

    “我认清了,可想了一夜,我越发意识到,我是真的爱上他了。而且,我想过了,我一没有姐姐的美貌,二不如姐姐知书达理,这是我最好的选择。”

    薛晴羽淡然一笑:“自己做的决定,不后悔便好。只是,你一介罪臣之后,当了妾室,又没宠爱,只怕后半生不会安稳度日。”

    “我明白!”姚芝目光坚定,“只是,若他日阿姊和裴公子成婚……我不能再连累阿姊。”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姚茜赫然出现在小苑门口,不可置信看着姚芝。

    薛晴羽看向姚茜和裴俊达:“都进来吧,今日刚好都在,把话说开也好。”

    姚茜双手扶住姚芝的肩膀:“妹妹,你在想什么?那杨怀璧如此,待你必不会好,你嫁过去,又非正室,何必呢?”

    “阿姊,我是真心喜欢他的。与其将来寻一个不喜欢的人平淡一生,不如嫁予他。我知道他心里没我,从头到尾亦全是利用,但没关系,我相信,日子久了,他会发现我的好。”

    姚茜直摇头:“女人,一定要找个真心疼爱自己的人!”

    “那阿姊你呢?”姚芝一句话,问得姚茜哑口无言。

    裴俊达出声:“咳咳,那杨怀璧和薛家,如今也算有些过节,但只要掌印在位一日,想来也不会太难为姚芝的。总归各有利弊,还需当事人自己想清楚。”

    “我已想了一夜,意已决。”姚芝再次跪在薛晴羽面前,“薛掌印,昨日种种,确是我冲动而为,向你致歉。”

    “你快起来吧,我府上的门客,自是最清楚。昨日在殿上,我已提及此事,圣上和杨怀璧皆避而不谈。你非要嫁过去,仪式上只怕也会简陋。这样,我先让赵舒去备嫁妆,你再考虑一日,若无更改,明日,我便登门。”

    薛晴羽说话中肯,姚芝再次跪拜磕头。

    “薛掌印,您的大恩,终身难忘,若有机会,我愿以命相抵。”

    薛晴羽弯下腰:“行了,别再拜了,我还没死。只是丑话说在前头,如今朝中局势不稳,我真的可能会有自身难保的一天,你最好在那之前,想到在杨家安身立命的方法。”

    “掌印……”裴俊达和姚茜听闻,不知该回应些什么。

    “赵舒!”薛晴羽却云淡风轻的,喊来赵舒安排各项事宜,又让几个人该干嘛干嘛去。

    一整日,薛晴羽除了喝药就是看话本,哪里都没去,也无人登门。待天黑了,薛晴羽换了女装,熟稔地翻墙、落地,一下子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萧清鹤,你怎么知道我要来?”薛晴羽抬头,就见萧清鹤眸如星光,一眨不眨看着自己。

    萧清鹤照例刮了一下薛晴羽的鼻尖:“我本以为,昨日你就要来炫耀,谁知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人。后来雨下大了,便想着,你大抵不会来了。”

    薛晴羽脱离萧清鹤的怀抱,直奔后院小厨房:“有什么好炫耀的?谁遇到那般危机,不懂自保?”

    “你那些连环招式,男儿家可都未必想得出来。你可不知,昨日朝野民间,议论纷纷,皆在说此事。不知情的,骂那杨怀璧‘偷鸡不成蚀把米’;知情的,道以后得罪谁都不能得罪薛掌印。”萧清鹤望着薛晴羽,语气流露出少有的激动。

    薛晴羽眼里却只有各色食材:“许久不吃小火锅了,快给我架上。还有我上次调配的酱料,可给我存好了?”

    “在呢,就在你左手边的小坛子里。”萧清鹤见薛晴羽不以为意,真是哭笑不得。

    满朝文武皆在议论的人,居然一心只有美食。一盏茶功夫过后,肉片下锅,薛晴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看得萧清鹤神情恍惚。

    “只可惜昨日我不在场,未能亲眼见证你反将一军的场面。想来,该与此刻的你判若两人。”萧清鹤不断往薛晴羽碗里夹肉。

    “我倒是想来,只是出宫后偶感风寒,加之府上又生了些事,耽搁了。”

    “什么?”萧清鹤放下筷子,一双眼注视着薛晴羽,大有后者不说,他便没胃口的架势。

    于是,薛晴羽亦放下筷子,简单概述这两日姚芝的事,省略了自己感冒的部分。

    萧清鹤听闻,只觉不可思议:“姚芝这是怎么了?或许,明日我可与你同去,杨怀璧本是我翰林苑同僚,该会给我这个翰林苑掌事一些面子。”

    “罢了,圣上本就对他不悦,你可别再添乱了。如今圣上还能信任的,只余你和蒋家了。”

    听闻蒋家,萧清鹤垂下头,薛晴羽未察觉到萧清鹤眼底的复杂一闪而过。

    “杨怀璧此人,不若郑修策光明磊落,处事又多激进,你务必小心。”

    “左右是姚芝要嫁予他,又不是我,怕甚?”

    “咳咳!”萧清鹤险些被一口茶呛死,“你啊你,无非仗着我在乎你。”

    薛晴羽,有朝一日,我定要十八台大轿,将你名正言顺娶回家。萧清鹤看着薛晴羽,在心里道。

    晚上,薛晴羽因刚痊愈,不肯萧清鹤亲近,惹得后者十分不满。

    “可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

    “非也,是我连日来机关算尽,实在太累,一时没了兴致。等过了这几日,再补偿你。”薛晴羽说完,背过身,闭上眼睛装睡。

    萧清鹤的手很快伸过来环住薛晴羽的小腰,却迟迟无法入睡。翌日一早醒来,已没了薛晴羽的踪影。

    “这磨人的小妖精!”萧清鹤骂骂咧咧,起身上朝。

    巳时,薛晴羽带着赵舒,直奔杨府。管家见薛晴羽器宇不凡,又跟着小厮,马虎不得,忙不迭进门通报。

    连续两夜花楼醉酒的杨怀璧,听闻“薛掌印”三个字,如梦初醒。

    “薛掌印怎么可能来杨府?”杨怀璧以为管家搞错了,一阵骂骂咧咧。

    管家却坚持:“奴才真没听错,的确姓薛,且带着仆从,一看就是达官显贵。”

    杨怀璧酒醒过半:“快,取我的官服,不,常服来。”

    薛晴羽在前厅喝了两杯白水,方看到杨怀璧出来。后者眼底乌黑,脸色发暗,一看就是熬了几天大夜,沉迷声色的模样。

    “薛掌印。”杨怀璧再见薛晴羽,着实有些尴尬,生怕行差踏错。

    “杨编修不必多礼,咱家来,是为着一桩喜事。”薛晴羽冲赵舒使了个眼色。

    杨怀璧瞄了眼薛晴羽的茶杯:“怎么让薛掌印喝白水呢?快去换西湖龙井!”

    “杨编修,好了,别这么见外,咱家来,是有意和杨家结亲的。”

    赵舒上前一步,递上红底鎏金的礼贴:“这是掌印拟定的礼品,外加姚芝姑娘的生辰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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