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俊达看出薛晴羽的不对劲,甫一到薛府,便尾随至小苑。

    “你这是怎么了,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可是担心姚芝?”

    薛晴羽摇头:“没事,许是好久没这么闹腾了,有些不舒服,我去休息了,你不必管我。”

    薛晴羽说完,回到卧房“砰”一声关上门。裴俊达看着木门出神,他就如此不招待见吗?

    薛晴羽思来想去,到底什么情况能让大家敬而远之?之前得瘟疫的时候,倒是真卧床一周,休养了半个月。

    坐在铜镜前,薛晴羽看着面色泛红的自己,脑子里灵光乍现。

    “赵舒!”过了半炷香功夫,薛晴羽用病恹恹的语气喊来赵舒。

    赵舒推开门,就见薛晴羽用被子将自己裹成粽子,蜷缩在床角。

    “我不太舒服,快入宫替我传个御医。”

    一盏茶的功夫,御医便到了,应硕去了苏州,来的是左院判桑鸿。

    赵舒正纳闷自家主子想什么呢,也不怕女儿身暴露,就见薛晴羽自被子里伸出一只胳膊,如玉的皮肤上密密麻麻布满红点和水泡。

    “桑院判,我几日前发过一次烧,本以为好了,谁知今日又不舒服,还出了红疹,又痒又疼。”

    桑鸿听闻,节节后退:“薛掌印,你莫不是得了传闻中的天花啊!”

    “什么?”薛晴羽佯装悲痛欲绝,“那咱家岂不是要死了?”

    桑鸿欲言又止:“不仅如此,请薛掌印告知这几日见过的人,御医院必须加强戒备,以防扩散。”

    “那赵舒,你感觉带丧院判出去吧,顺带告知咱家这几日的行程。”薛晴羽直接撵人走。

    桑鸿感激一笑:“多谢薛掌印体恤,稍后微臣会开个方子,减缓薛掌印病情。薛掌印近日务必静养,切莫出门吹风,更严禁用手抓挠伤口。”

    “有劳。”薛晴羽说完,直接背过身去。

    桑鸿一出门就叮嘱赵舒:“公公记得务必艾草熏蒸薛掌印去过的地方啊!”

    等二人说话声和脚步声远去,薛晴羽长舒一口气,翻身下床来到铜镜前。薛晴羽擦去胭脂水粉伪造的水泡和红疹,再快速换上女装,戴上铜钱簪子。

    “朱效,我欲去一趟苏州,你替我看着这里。若有人来,且看着办吧。”

    朱效蓦的自窗柩翻身进来:“少主,苏州如今瘟疫蔓延,不是个好去处。让属下跟着你去吧,或者带上赵公公。”

    薛晴羽摇头:“你一直在暗处,我需要你替我打掩护,再者,你没得过瘟疫,会很危险;至于赵舒,他明面上跟随我多年,朝中不少人认识,跟着我更是不方便。再说,云锦刚走,府上也离不开他。我意已决,别说了。”

    薛晴羽简单打包了两件不起眼的女装,又捡了些碎银子:“赵舒去前面忙了,等他回来,你两商议好。不过天花,该也没人敢来探望。若遇到来势汹汹的,你们再小心些,万一我女装暴露了,毕竟眼睛特殊。”

    “是。”朱效虽不放心,也不好违拗少主的意思,只得点头。

    薛晴羽甫一翻墙,双脚落在小巷潮湿的地面上,一双手伸过来,揽她入怀。薛晴羽抬头,对上萧清鹤漂亮的桃花眼,眼底的红痣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萧清鹤?”薛晴羽快速脱离萧清鹤怀抱,一脸警惕,“你守株待兔?”

    萧清鹤笑道:“你方才跳墙的模样,的确很像小白兔。”

    “不是,我得了天花,很快桑院判就会在京城宣布,很危险的。”

    萧清鹤好整以暇看着薛晴羽:“你能瞒得了天下,瞒不了我。你自己医术高超,能不知道自己身体?若真得了天花,你今日怎么会去大婚现场祸害别人?行了,圣上已同意我随舒寄柔一道去苏州。待会儿你和我们一道上路,戴上面罩和斗笠,遮挡住面容。”

    “舒寄柔很聪明的……”

    “那他也是个有分寸的人,而且,我们说好了要去接葛老,葛老一向喜欢你,路上你们刚好可以交流一番医术。”萧清鹤不由分说,拉着薛晴羽就往萧府走。

    萧清漪自上次一别,清瘦了许多,本就娇小的脸缩小了两圈,眼睛变大了一圈,愈发显得娇小惹人怜爱。

    “清漪长大了,有姑娘家的样子了。”薛晴羽边接过萧清漪递来的斗笠戴上,边打趣。

    萧清漪面色一红:“薛姐姐莫要取笑我了,这一路,我跟着不方便,萧哥哥就拜托你了。”

    “你家萧哥哥主意大得很,哪里需要我照顾。”薛晴羽佯装生气,不搭理萧清鹤。

    舒寄柔的马车很快停在萧府门前,幺舸进来通报。

    “萧少师,我家主子到了,在车上等您。”

    半晌后,不算宽敞的马车四人集齐,略显逼仄。萧清鹤将薛晴羽护在最里面,葛老坐在薛晴羽对面,舒寄柔则坐在葛老旁边、萧清鹤的对面。

    “我来介绍,这位是葛老,京城闻名的大夫,想必舒大人也有耳闻过;这位是薛姑娘,是上次滁州瘟疫蔓延至京城,偶然认识的。我擅作主张,将他们二人都带去,或许有利于解决苏州瘟疫。”

    舒寄柔冲两个人点点头:“葛老好,薛姑娘好。”

    葛老再见薛晴羽,激动坏了:“薛大夫可真是神出鬼没,瘟疫出现,忙前忙后,之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实不相瞒,老朽近日啊,身体愈发疲懒,我那几个徒弟,医德尚可,却天赋不高,我这一身衣钵,非传给姑娘不可啊!”

    薛晴羽故意捏着嗓子,让自己的音色变得尖锐些:“葛老说笑了,我一日皆未跟着您,更未照顾过您,怎么配呢?”

    “衣钵继承看的是缘分,丫头,这次苏州一行,不仅要治好瘟疫,更要继承衣钵。我意已决,你推辞不得。”葛老语气坚定。

    薛晴羽无奈叹气,不再多言,生怕舒寄柔发现端倪。早知道,当初就随便编个别的姓氏了,免得被动。

    舒寄柔却怔怔出神,不知在想什么,丝毫未注意到葛老和薛晴羽的对话。薛晴羽猜测,舒寄柔对施幼芳,还是有些情愫的,只是自幼家中复杂,让舒寄柔的性子清冷些,不愿碰感情之事。

    一路上,几人话不多,萧清鹤和薛晴羽之间,也多用眼神和默契交流。省直至苏州本不远,考虑到妇孺老人,舒寄柔让幺舸驾车慢了些。一行人待天黑,方到常州府,便寻了处客栈下榻。

    舒寄柔主仆二人订了一间房,其余人各订一间。萧清鹤和薛晴羽的客房紧挨着,待四人一起用完晚膳,各自回房。薛晴羽正准备休息,卧房的门便被轻轻推开。

    萧清鹤站在门口笑看薛晴羽:“美女,异乡的夜晚,一个人睡害怕吗?”

    “进来吧,别猫门口,万一被瞧见。”

    萧清鹤关上门,自背后抱住薛晴羽:“不会,他们都去洗澡或睡下了,我才出现的。”

    “谁能想到,平日里斯斯文文的萧少师,晚上是这么一副求爱的模样呢?”薛晴羽一把抓住萧清鹤的衣领,将人推搡到床上,拉上床帏。

    翌日,天蒙蒙亮,萧清鹤顶着浑身酸痛,轻手轻脚起身,回到隔壁房间,避免被同行人发现。

    辰时,幺舸逐一敲响三个房间,喊大家下楼用早膳。萧清鹤和薛晴羽就像不熟一样,坐在对角,兀自用餐。

    再上路,只需小半日便可到苏州府,薛晴羽紧张起来。

    “敢问舒知府,药材带了哪些?”

    舒寄柔启程前已了解过苏州府现状:“薛姑娘有所不知,省直周边各州府皆有护城河环绕,水运发达,药材不成问题。昨日以应院使为首的御医们也赶到,眼下最要紧的是,用上次的药方,并未见效,死亡人数不断增长。”

    薛晴羽这下明白了,果然不是同一种瘟疫。上次的瘟疫病原在肺热,战场上那次是人为毒素,这一次,不知又是怎样的挑战了。

    “薛姑娘莫要担心,舒大人做事一向稳妥。”萧清鹤投来安定的目光,薛晴羽的心绪逐渐平静下来。

    薛晴羽最怕的,不过是看到尸横遍野、哀鸿不断,每个人都是一个家族的一份子,缺了谁,家人皆会伤心。

    “来者何人?”苏州府三日前已施行全境封锁,门口的侍卫拦住他们的马车。

    幺舸取出上任文函,高声道:“车上是新任苏州知府舒大人,本次瘟疫监察官萧少师,还有他们带来的两位大夫。”

    侍卫态度立马恭敬:“原是萧少师和舒知府,请做好防护进城。”

    薛晴羽自包裹里取出一早做好的“口罩”,递给几个人:“用这个,普通布质面料的效果,不如这个好。”

    舒寄柔仔细翻看口罩,发现是三层的纱布,比一层的布料轻薄,两边还各有一根带子,刚好可以捆缚在耳后:“敢问薛姑娘,这是如何制作?”

    “献丑了,这是上次京城闹瘟,我和街坊邻里的妇人们一同制作。原料是她们养的桑蚕的蚕丝,这两根带子,是为了方便固定好。”薛晴羽自然无法和古代人讲口罩原理,更不能说是薛府众人做的,将细节全部遮掩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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