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医馆和往常一样,开张时已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满眼望去,多是男性。窦晴空默默叹了口气,面上未表现出来,开始诊脉。没病的,就开些普通补药回去,对热烈的眼神视而不见。

    待看到第五个人,窦晴空本以为和前四个一样,却看到一只白皙修长的手,牵了一只白嫩的小手放上桌子。窦晴空一眼看到细小的手腕上戴着的玉镯,乍一看只是青色的玉器,内侧却刻了朵精致的兰花。

    “女大夫,烦你看一看,孩子昨晚出去玩,醒来便浑身滚烫。”声音浑厚有力,语气也比一般百姓客套些,听着很有教养。

    窦晴空抬眸,看到一位气质如兰的俊朗公子,牵着个头齐腰的小丫头。丫头面色潮红,一双漂亮的眼睛像极了记忆中的蒋菡。

    窦晴空的手猛然抖了一下,抚上丫头的手,半晌放开:“这是感染风寒了,我先给她施针,再开副方子。”

    窦晴空起身,带着两个人往后间走,身后排队的百姓流露不满,很快被窦消镇住。

    “女大夫有事,我就不能给你们看了?“窦消摸了摸胡子,替窦晴空坐诊。

    小丫头被安置在床上,窦晴空取出针灸包,怕吓着孩子,温柔笑着和孩子攀谈:

    “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丫头瞧了瞧身侧的大人,后者点头后才小声回答:“容珺璃。”

    听到姓氏,窦晴空内心的答案已确定,给容珺璃扎针的动作愈发轻柔。一扎完,容珺璃的疼痛感减弱,竟睡着了。

    “让我睡会儿吧,你守着些,我去外间看看。”窦晴空摸了摸容珺璃滚烫的小脸。

    男人却拉住窦晴空:“哎,女大夫,还是请你看着些吧,大不了,我去外间打下手。”

    窦晴空看着对方真心着急的样子,加之私心作祟,留下了,打了凉水给容珺璃擦拭身子,装作不经意道:“看得出,你很宝贝她,有你这样的父亲,小丫头真幸运。”

    “其实,我是她哥哥。”男子挠了挠头,面色微红,“我叫容珏,还未请教姑娘芳名,只知是窦大夫女儿,姓窦。”

    “窦晴空。”

    “晴空一鹤排云上,好名字。”容珏无意识的称赞,却让窦晴空听闻“鹤”字后,眼底的复杂一闪而过。

    容珏没什么照顾小孩子的经验,看着窦晴空将帕子搭在容珺璃额头,又贴脸感受温度,不自觉被窦晴空吸引。这姑娘生得极美,又气质脱俗,却在此抛头露面,想来,莫不是和容家一样,曾得一时富贵。

    “窦姑娘似乎初来乍到,容家在此小住多年,从未见过此间医馆。”容珏觉得气氛过于安静了,主动寻找话题。

    窦晴空转过头,正视容珏:“是了,年后刚搬来。”

    “之前在哪里?”

    “居无定所。”窦晴空言简意赅,复又垂眸凝思,再无多话。

    气氛再次陷入尴尬,直到甲乙捧着煎好的药出现。

    “容公子,烦你扶起珺璃,我来给她喂药。”

    窦晴空舀一勺药吹凉递送到容珺璃唇边,却怎么都喂不进去。

    窦晴空搁下药碗,吩咐阿炳:“去把我让你们做的小竹管拿来。”

    阿炳很快取回一根长长的空心竹管,窦晴空将其中一端放入容珺璃口中,自己喝了药,含住另一端灌入。

    容珏从未见过此番喂药方式:“这是窦姑娘发明的吗?”

    窦晴空很快喂完药,点点头:“是了,对于昏迷病人,很管用。细一些的竹管,用来喂药;粗一些的,用来喂稀粥。”

    容珏望着窦晴空的眼眸亮晶晶的:“实不相瞒,容家一向做些小生意为生,我瞧着这竹管甚好,不知窦姑娘可有兴趣,与鄙人合作?我负责向各医馆售卖此竹管,净得钱财,窦姑娘可抽成。”

    窦晴空感慨:“不愧是曾经的京城首富容家,只可惜,除了治病救人,旁的事,我并不感兴趣。”

    “你听过容家?”容珏眼底的惊讶一闪而过,容家盛极一时,随着宫里那位倒台,被逼到近郊,再无起势。容珏心下断定,窦晴空必定在京城城中待过。

    窦晴空却巧妙扯开话题:“这医馆鱼龙混杂,指不定有什么病人带着传染病症。目前看,孩子情况稳定,你还是抱回去吧。”

    容珏听出窦晴空的驱逐之意,尴尬一笑:“有劳窦姑娘了。”

    “小孩子生病,头两天要格外注意,若还有不舒服,明日再来。”窦晴空取了药包,递给容珏。

    容珏背上孩子,又拎了东西,转身离去。

    窦晴空确定蒋菡的孩子没事,且备受关爱,心下舒服不少,连带晚膳多用了半碗饭。

    丁哥一向喜欢观察人,对容珏印象深刻:“今日来的那位公子,玉树临风、谈吐高雅,一看就是富贵出身。”

    “那是容家,比不上昔日,但在近郊,也是数得上前列的。”甲乙插话。

    阿炳看了眼窦晴空:“我看他和窦姐姐相谈甚欢,我打赌,他明日定要再来。”

    窦消见窦晴空面色不佳,用筷子敲了敲三个徒弟的碗:“差不多得了,你窦姐姐比你们矜持,没那么好忽悠。”

    三个人吃瘪,不再多言。

    到了第二天,刚开门,容珏却排在了第一个,手上牵着容珺璃。容珺璃的小脸恢复了正常颜色,精神也好了不少,一双漆黑的眸子盯着窦晴空。

    “小珺璃,进来吧。”窦晴空牵了容珺璃,仔细把脉、检查,“好多了,你这是不放心,再跑了一趟?”

    容珏垂头一笑,面颊露出可疑的红色:“我,那个……竹管的事,我还想再和窦姑娘谈一谈。”

    容珏显然没提前准备好,借口找得很蹩脚。窦晴空正要拒绝,被一只小肉手拉住。

    “姐姐,你长得好漂亮,可以陪珺璃玩游戏吗?”

    “璃儿,不得无礼!”容珏一把扯回容珺璃的小手。

    容珺璃却小嘴一撇,当场哭出声:“哇呜——”

    窦晴空见状,怕影响后面的病人,打横抱起容珺璃往里间走,坐在床边,温柔轻抚容珺璃后背。

    “珺璃别哭了,女孩子哭多了会变丑的。”

    这一招似乎古今通用,容珺璃的哭声戛然而止,大眼睛蝶羽般煽动,一脸天真问窦晴空:

    “真的吗?”

    窦晴空郑重其事点头:“当然啦,你看,我都能治好你的病,说明我很厉害。很厉害的人,说的话自然都是真的啦。”

    “那珺璃可以吃糖葫芦吗?”

    “不可以,你今日已吃了太多甜腻食物,牙齿会坏的!”窦晴空尚未开口,容珏倒拒绝起来,惹得容珺璃又拉起小脸。

    窦晴空宠溺捏了捏容珺璃的肉嘴巴:“可以,姐姐带你去买。”

    容珏诧异之下,就见窦晴空牵起容珺璃,自后门出去,无奈跟上。

    “窦姑娘瞧着,很喜欢孩子,可曾婚配?”

    窦晴空摇了摇头:“不曾,也没有打算。”

    “为何?”容珏语气稍激动,待意识到不对,捏了捏右手,豁出去般,“其实,窦姑娘,我的心思,昭然若揭。就连珺璃,也人小鬼大,有意撮合。你也不必急着回答我,来日方长,我们可以多相处相处,了解彼此。”

    窦晴空顿住脚步:“可我曾经,有过爱人。”

    容珏片刻失神后,很快温和一笑:“谁没有过去呢?姑娘一看便是有故事的人,你不说,我亦不会问。我眼里、心里,皆是近在迟尺的你。”

    窦晴空正欲开口,容珏慌忙打断。

    “这小丫头演了半晌,只怕也累了,便不打搅窦姑娘了。三日后,我再来。不管姑娘做何决定,我都会尊重。”容珏自窦晴空手里牵回容珺璃,快步离去。

    容珺璃三步一回头,冲窦晴空笑笑。窦晴空挥挥手告别,转身回医馆。

    “容家小子,瞧着的确不错。”窦晴空甫一推开后门,被猫在旁边的窦消吓了一大跳。

    “师傅!”窦晴空嗔怪,“我要被吓坏了,这医馆你可就忙不过来了。”

    “害,若非你那颗救世之心,老朽还真不想开这家店,还不如驰骋边关来得痛快!”窦消满不在乎。

    窦晴空眼疾手快,一把抢过窦消背在身后的酒壶:“师傅,说多少次了,酒多伤身!”

    “害,你这丫头片子!”

    一连三日,容珏当真没有出现。甲乙、阿炳和丁哥每日皆拿此事打赌,窦晴空懒得理会,佯装不知。

    待第四日,医馆开门,仍不见容珏身影。窦晴空在纳闷中忙活了一上午,终于在午时左右,见到了容珏。

    容珏今日一袭青色长袍,长发简单束起,簪了根同色的簪子,看着比以往更风姿卓越,引得现场不少女子驻足围观。

    “窦姑娘,在下如期来赴约了。思来想去,不管出于对珺璃的救治,还是耽搁姑娘的时间,容某想请姑娘吃顿饭,边吃边聊,不知窦姑娘可否赏脸?”

    “我替师姐答应了!”不等窦晴空回答,三个学徒激动坏了,轻推着窦晴空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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