磯部绪。

    这个名字早已被其主人忘却。

    戴上狐面,从跪伏的村民中站起身来,他就抛弃了自己的一切。

    名字、家人,还有……人性。

    ——狐隐

    村子里的人都这样称呼他。

    但是在这之前,这个名号是属于另一个人。

    磯部辰。

    天选狐隐,与白井同龄,且是男童中灵力最强大的家伙。

    同时也是磯部绪的亲哥哥。

    绪曾经很仰慕哥哥。

    直到9岁那年亲眼目睹了神明的姿态,从那之后,他就神情恍惚,再也无法把注意力放到除了神明大人以外的地方。

    那位大人强大到近乎残忍,毫不留情地碾压着历史、碾压着村子里的一切。

    惊悚、荒诞、美丽、痴迷……

    怒目的天毘罗能面,完全无法遮掩那位大人的神威,仅仅是一个照面,绪跪伏在人群中,就再也无法自拔。

    “真好呀、狐隐以后会贴身服侍在那位大人身边……”

    他听到了人群中羡慕的窃窃私语。

    那个瞬间,嫉妒的黑蛇,就从他的心脏中孵化而出。

    从那之后,磯部绪开始暗自和自己的哥哥、身为狐隐的磯部辰较劲。

    他想要接替哥哥的位置,成为新的狐隐。

    他一日日地在村子里努力表现,想要凭借努力被先代认可,继而成为新的狐隐。

    但哥哥的存在是一座跨不过的山,无论绪怎样表现,狐隐的地位都不可动摇。

    磯部绪做遍了自己能做到的所有事情,反观大哥,每日嘻嘻哈哈,一副不着调的样子,分明就是在炫耀。

    绪真是恨透了磯部辰。

    距离狐隐被派去接触那位大人的日子越来越近,磯部绪的脸色一天比一天变得阴郁。

    黑蛇啃咬着他的心脉,让他日夜不能安眠,看着磯部辰越发高大的身影,他嫉妒到呕血。

    终于某一日,在外村人与先代商议神魇之事时,他找到了机会,让外村人中的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子与磯部辰见面了。

    那是他为大哥精挑细选出来的女子。

    模样、性格、谈吐,无一不是大哥喜欢的。

    结果事情发展得比他设想得还要顺利。

    磯部辰为了那个女人放弃了狐隐的身份,混入女人一行人中,想要和那个女人私奔,去外面的世界生活。

    磯部绪没有揭发他们。

    毕竟只要大哥消失在村子里,到底是死是活,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了。

    不过女人队伍中的人出卖了他们。

    看着哥哥被扭送回村子,与那女人哭得泪眼朦胧被人拖走,磯部绪露出了冷笑。

    他笑他大哥太天真,居然会真的爱上外乡人,也笑那外乡人的奸诈与不忠,居然敢招惹目隐村的狐隐。

    作为这一代男性中灵力最强大的狐隐,哪怕他犯了大罪,也依旧不允许他人欺辱,果不其然,外乡人中的那个告密的家伙,在当天夜里就被砍下了脑袋送回到村子里。

    磯部绪只是可惜,本想给大哥留条生路的,但是即使实力强如哥哥,也依旧无法摆脱村子的诅咒,族群的人、没有人能活着离开目隐村。

    天诛之前,他去看了大哥。

    只是一眼就让他看出了端倪。

    大哥的灵力,正在抽丝剥茧地流失。

    那个女人怀孕了。

    她肚子里的孩子正在疯狂吞噬着血亲的灵力。

    作为村里灵力强大程度仅次于大哥的人,磯部绪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村里的人。

    后来大哥死掉了。

    他也如愿成为了狐隐。

    陪伴在那位大人身边,一连数年,马上、马上他就要和大人结合,帮助大人诞下下一任巫女了。

    可恶的外乡人又出现了。

    一想到这里,磯部绪隐藏在狐面后的脸就忍不住扭曲。

    最初,那位大人总是以祝祷为由,躲在神居洞深处,一待就是一两个时辰。

    然后送去祭祀的枫饼开始莫名其妙消失。

    大人的进食量也变大,常常让他准备双倍的贡品,起初磯部绪以为是神事将近,大人的身体也在悄然发生着某种变化。

    于是他惊叹着、欣然准备着一切大人需要的东西。

    某日发现绘制符咒的墨汁与纸张消失了。

    绪整理着东西,反复对账,确认身边出现了小偷。

    这是多么大不敬的事情!

    居然有人敢觊觎那位大人的东西……

    天诛!

    捉到那家伙要立刻执行天诛!

    磯部绪的怒气高涨,直到某日浣洗大人的衣袍之时,发现了红色的袖露尾端沾染的墨色,一切才真相大白。

    原来拿走东西的人,正是那位大人。

    但是,这是为什么?

    磯部绪想不通。

    于是他开始留意那位大人的一言一行。

    然后发现了可怕至极的事情。

    那位大人居然每天都偷偷溜出神居洞,去往东边的荒地旷野那边,一待就是一个时辰。

    害怕被那位大人发现,磯部绪总是远远地看一眼,并不知道大人在做什么。

    可是时间一天天流逝。

    那位大人的身上慢慢发生了某种恐怖的变化。

    虽然看不见脸,但是大人变了。

    那样的姿态,简直和他大哥当年一模一样。

    鲜活、

    这样的词汇被用在那位大人身上,只会让磯部绪感到恐慌。

    神之所以是神、

    正是因为她高高在上,平等地漠视众生。

    人类生来便有诸多罪孽缠身。

    从吮吸第一口母乳开始,就已经结下业障。

    人在业障中前行,不知羞耻地苟活。

    明明犯下无数罪孽,却嬉皮笑脸追求什么所谓幸福。

    外乡人是这样、

    村子里的人也是这样、

    但是!

    只有神明大人是不一样的!

    诞生于罪孽之中,凛然高洁之姿与众生泾渭分明。

    神明审视判夺众生之罪,自身也是完美无缺。

    神之所以是神、

    是因为神明大人没有欲望。

    越是疏淡,越是冷漠,就越是高贵。

    神明可以被人类蛊惑,但是绝对不能为了人类走下神坛。

    无法原谅。

    把大人变成那样、

    完全无法原谅——

    那家伙、那个该死的外乡人——

    没人知道在磯部绪趁着夜色,来到狂野中的木屋外,听到屋内来自男性睡梦中的呓语时,有多么崩溃。

    他恨不得立刻冲进屋子,杀死里面的外乡人,将他的肉身剁烂,涂抹在整间屋子上,以此谢罪。

    他在木屋外徘徊,狐面后的脸狰狞到扭曲。

    月亮慢慢爬到了高处,最后他悄无声息的离开。

    磯部绪是个很擅长蛰伏的人。

    他当年可以等到机会,将一举夺得狐隐的身份,现在也一样。

    要一击必杀,彻底斩断那位大人的牵挂。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他恢复了沉默。

    看着大人每天偷溜出去与外乡人见面,他虽嫉妒得日日抓狂,但还是收起了所有狰狞的爪牙,暗自联系起了村子德高望重的先代。

    在神事即将开始的前一天,为保计划万无一失,他特意去看了那个外乡人。

    因为听不到动静,磯部绪就朝木屋丢了一块石头。

    虽然木屋里的外乡人没有出声,但是周围灵力一瞬间的变化,还是没有逃出他的眼睛。

    既然人还在、那么今天就是至关重要的那天了。

    傍晚,他找理由想让那位大人待在神居洞中,直到次日的神事仪式结束。

    但是他还是错估了外乡人在那位大人心中的分量。

    深夜,他发动了村民,准备进行捉捕行动,但是他们来迟了一步。

    那个外乡人离开了。

    看着空荡荡的木屋,他不甘心地攥紧了拳头。

    “外乡人拐带了我们的巫女大人,请大家竭力去追捕那名邪恶的外乡人!”

    他挑唆着村民的情绪。

    要离村的路只有一条,那是西边的河。

    他带着村民,沿着地上残留的行动痕迹朝西边追了过去。

    信仰高高奉起了神,也化外衣守护着神。

    苍茫的夜色中,那信仰也指引着村民前进。

    纯白的狩衣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一双双贪婪疯狂的眼睛比身旁的火把还要明亮。

    夜晚的森林是最天然的庇护所,人舍去了温和的伪装,像豺狼一样,死死地追咬着猎物。

    最后他们当然追到了神。

    神是无法逃离村子的。

    这是诅咒。

    在神居洞安顿好一切,磯部绪走出了山洞,早就提前安排下去的村民带着好消息找了上来。

    “捉到了。”

    磯部绪的脸上总算流露出了笑意。

    他跟着村民去往了秘密关押外乡人的地方。

    后者还在昏迷。

    “狐隐大人,他被网兜拦住的时候,后腰撞上了暗礁。”

    村民的解释对磯部绪来说并不重要。

    不过要彻底斩断外乡人和那位大人的联系,还需要重要一步。

    “把人看好了,这一代的人牲就是他了。”

    在磯部绪的暗箱操作下,原本定好的人牲被替换。

    给捆绑好的外乡人塞上麻团,带上头套,押解到神居洞里。

    当太阳升到最高处的时候,一切都在顺利进行。

    “大人,请继续仪式。”

    他催促着大人动手,但没想到却因此暴露。

    但是利刃已经刺下,仪式已经开始,一切都没有挽回余地了。

    于是哪怕外乡人的头套被掀开,真容暴露在大人面前,磯部绪也无所谓了。

    “大人、”

    “您不应该与人类同流合污的……”

    他的声线带着恨意,他恨外乡人的蛊惑,也恨大人的堕落。

    “您是神、”

    “是属于我的、神明——”

    村子里的人无论怎样都好,在磯部绪看来,全部都是不重要的东西。

    他早已将此生的一切都奉献给了神,没人任何人妨碍他,哪怕是神想要抽身离开,也不可以。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猛地伸出手攥住了大人的手腕。

    狐面后的脸颊扯出了狰狞的笑容。

    “大人,我来帮您!”

    噗嗤……

    雪白的刀刃从人牲的胸口被拔出,一串血珠泼溅到了他白色的狐面上。

    那张似笑非笑的垂眸狐面,变得邪恶又阴森。

    人牲之血已成,接下来只要把那柄刀刃刺入白井的胸膛,以血为链,吞噬人牲的生命,就可在巫女死而复生之后,解放全部灵力。

    人祭,以命换命,死而复生。

    如果是大人的话,那么传说中的夺势,也是可以做到了。

    区区一个村子算什么?

    像大人这样伟大的神,理应征服整个关东,然后就是全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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