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时雪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而与她同时出现的，还有她身下骑着的巨龙！
巨龙咆哮一声，朝着柳明珠俯冲下来，狂乱的气流搅得她几乎站不稳。柳明珠诧异地看着龙背上的女子，后者却无暇与她寒暄，抬手推了道黑影下来：
“看好他！”
柳明珠慌忙用右手去接，竟是浑身浴血的萧雪山。虽然昏迷不醒，但还好只是些皮外伤，柳明珠将他放到安全处，再回头时，巨龙已经带着苏时雪冲回天空。
原身的虚空之力不再受到限制，更有了玄方这个真正的虚空之主的加成，整片空间都在苏时雪的掌控之下！
心念一动，崇凛周围的空间瞬间被封锁，接着手握成拳，他所在的那一小片空间立即被压缩。‘扑通’一声，崇凛重重跪倒，若不是有那只坚硬无比的金属假手撑着，怕是已经倒地！
玄方对他同样抱有怨恨，龙尾一横朝他扫去。空间锁锁得住崇凛，却碍不住玄方，生着坚硬鳞片的尾尖狠狠抽上崇凛腰背，将他整个人抽得倒飞出去。
龙鳞锐利，瞬间将他后背抽得血肉模糊，然而令苏时雪诧异的是，几乎皮开肉绽的伤口竟在瞬息间尽数愈合，只留下了新生皮肤的淡粉！
怪不得她和岑不疾联手，都无法在崇凛身上留下半点痕迹！
几乎是发现这一点的同一时间，她想起了崇凛脸上那道久久不愈的伤痕，同时也想到了华乘海所用的那把剑。
那是唯一能在崇凛身上造成伤害的武器！只要找到那把剑……
然而，还不等苏时雪为找出破局之法而高兴，她眼角余光就在废墟中瞥见一样令她彻骨生寒的东西。
一把剑，一把断剑。
剑身从中断成三截，黑金剑尖的那部分更是爬满裂纹。
像是与她心意相通，玄方怒斥一声骂道：“不然你以为我为何杀不了他？重伤又愈合、伤了再愈合，累也能累死我！”
“总有办法，”苏时雪握紧龙角沉声开口：“实在不行把他砍成碎片，碾成齑粉，就不信他还能愈合！！”
玄方被她话里的杀意吓得一凛，龙须都跟着颤了颤，接着想再次出手，却愣住了：“人呢？”
片刻前他一尾巴将崇凛抽飞出去，现在再看，却没了人影。
苏时雪瞬间觉得不妙，可已经晚了。‘噗’一声闷响，身下庞大的龙躯猛地一紧，因痛苦而战栗起来。
“玄方！”她惊呼一声，低头看去，崇凛不知何时已经从空间封锁中挣脱出来，手中的鸿蒙戟狠狠刺穿了巨龙身体，若再往前几寸，她自己怕也要被从下而上刺个洞穿！
然而崇凛也没讨到半点好，几乎是长戟刺入龙鳞的瞬间，几道相反的力缠上了他的身体，疾速牵拉间，几乎将他当场撕成碎片！
玄方猛地从鸿蒙戟上挣脱，口中溢出了粘稠鲜血，可见受伤不轻。他怒吼一声再次朝崇凛冲去，同时操纵空间将对方困在原地，硬是用头槌狠狠撞了上去。
办法虽原始，但力大飞砖，崇凛被撞得如炮弹般飞射出去，重重砸入地面，甚至砸出了个丈许深的大坑。
“你搞什么？！”苏时雪在玄方头顶狠狠擂了一拳，“你伤得很重，还只顾泄愤？速战速决！！”
玄方不知是伤得太重，还是被锤得太痛，‘噗’地又吐出一口血，接着居然笑了：“放心，皮厚着呢，死不了。”
说着，玄方动了动龙爪，轻飘飘地拨弄着空间的形状和位置。
倒在大坑里的崇凛身旁，顿时浮现几个大小不一的半透明方块，方块有的在他头部，有的在他脖颈，有的圈住了他的四肢，有的分隔开他的躯干。
看见这些方块的一刹那，苏时雪就明白了它们的用意，同时骤然遍体生寒——原来，从前和玄方对峙了那么多回合，于他而言都是小打小闹，还从未动过真格！
下一瞬，轻微几声裂响，血花迸开。
被方块分隔的躯体，分开了。
这一场景不可谓不血腥，连见惯了打打杀杀的苏时雪都有一瞬皱眉，可她丝毫不敢懈怠，抬手放出数道烈火，点燃了被方块割开的肢体，杜绝后患。
“咳……这下应该死绝了吧？”玄方看着遍地火堆的废墟，吐着血忿忿道：“你说你拦我做什么？好不容易找到个结实的，该让我好好玩一会！”
苏时雪第一次听见‘结实’一次被这样使用，忍不住想笑，刚要去锤玄方的头，却听见一声近在咫尺的皮肉裂响。
紧接着，右肩突兀地发麻。
她有些恍惚地低头看去，漆黑长戟洞穿了她右胸，鲜血正一点点洇开。接着长戟抽离，血如泉涌，彻骨的疼痛也瞬间炸开。
僵硬回头时，映入眼帘的却是片刻前刚被四分五裂的那道身影。
“死心吧。”崇凛握着鲜血淋漓的长戟，神情没什么波澜，“你们所有人，都杀不死我。”
漆黑长戟再次刺了过来，却扑了个空。半身浴血的人身子一歪，从盘踞在高空的巨龙身上跌落，无知无觉栽向地面。
长戟重重砸在玄方身上，瞬间将一块龙鳞砸出了裂纹。玄方猛地一甩身体，将崇凛抽了出去，后者在空中一转便定住了身体，反手再次朝玄方刺来。
这次，瞄准的是他亮如灿金的眼睛！
瞬息间，玄方僵住了。他有无数种方式可以躲开这一戟，甚至能够反扑回去，又或者，直接遁入虚空离开……
毕竟崇凛的事与他没有半点关系，他随时可以走。
然而下一瞬，巨龙做了截然不同的选择——
一声怒吼，他调转方向朝地面冲去。
长戟刺中他侧腹，借着他急速俯冲的力，在他身上划开一道数丈长的狰狞伤口。光洁平整的黑鳞起翘崩裂，脆弱嫩肉迸出鲜血，巨龙痛得长吟，天地同震。
浴血的黑龙追着浴血的女子，废墟上空仿佛展开了一副惊世奇卷。
赶在最后一瞬，玄方追上了险些摔得四分五裂的苏时雪，身躯层层环绕将她裹住，自己却因收不住力而重重砸入地面。紧接着，鸿蒙戟从天而降，精准刺入他没有鳞片保护的软肉，瞬间洞穿了他的躯体，将他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玄方猛地呕出一大口血，冰冷金瞳死死盯着半空中那道狂妄的人影。两次在崇凛手上重伤，他固然愤怒，然而此时他的怒火似乎还多了种别的东西。
存世数百上千年，他打过交道的活物，除了那些脆弱到不堪一击且未开智的小鱼小虾，就只有他那个沉闷而内敛的哥哥，所以，玄方并不懂这种愤怒。
他只知道，此时他身躯护着的，是他在这世上唯一感兴趣的玩伴，而半空中那个人，伤了他的玩伴！
出离愤怒，他甚至想亲手撕碎那个不可一世的人，而后再一口口将他吞入腹中！
玄方咬牙忍痛，硬生生将穿透身体钉入地面的长戟拔了出来，正要再次腾空而起，却被一道清亮女声打断：
“放过他们，我跟你走。”
废墟中，出现一道瘦削身影。
比起满目疮痍的惨烈战场，她渺小得几乎风一吹就散，却还是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听见这道声音，正要再次对玄方出手的崇凛猛地顿住了，缓缓回过头去，甚至有几分不可置信。看清的一刹，他眼中的冰寒与杀意顷刻消融，仿佛瞬间变了个人。
“阿姝。”
久久不散的烟尘中，他终于见到了他唯一想见的那个人。
沾满鲜血的长戟被他瞬间收起，崇凛身形一动就要朝宗政姝冲去，脚步却又顿住了。数丈的距离，于他而言不过是瞬息可达的咫尺，他却走得极慢极慢，仿佛眼前一切是烟云织就的梦。
每近一步，这个梦就真实一分，崇凛眼底也更亮一分。
宗政姝还穿着早晨那身白裙，裙踞沾染的桂花蜜洇开了大片暗色。衣衫发辫都因躲藏而凌乱，乌发间别着一朵虞美人，却也已经枯萎破碎。
一步、一步，崇凛终于走到她面前，却又在最后一步停住。他微微倾身，认真打量着眼前的人，他拼命想留住的光，他唯一渴求的宝物。
“……阿姝。”
终于确认眼前一切是真的，崇凛这才安心笑了，抬手想要将宗政姝拥入怀中，却被猛地推开。
“别碰我。”宗政姝冷冷直视他，声音不带一丝感情：“我可以跟你走，但别的，你想都不要想！”
崇凛被推得踉跄了一下，愕然怔在原地。片刻前大开杀戒的气势荡然无存，他眼中甚至泛起了小心翼翼的忐忑，顿了又顿，终于恳求般开口：“别……阿姝，别这样看着我，行吗？”
宗政姝面无表情地回视，不回应也不出声。
“我们能不能……”
犹豫，迟疑，轻微的声音几乎消散在风里。
“能不能，回到从前那样？”
“从前？”宗政姝笑了，接着悠悠质问：“你说哪个从前？是你把我当宠物一样凌虐戏弄的从前，还是你隐瞒身份把我当傻子耍的从前？魔、尊、大、人，你不是在做梦吧？”
崇凛的脸色一下子白了，变得语无伦次起来：“不、不会再有那些事的，阿姝，你相信我，我……”
“我相信你什么？”宗政姝打断了他的辩白，抬手朝身后一指，声音陡然尖利：“你动动手就毁掉一座城镇，眼都不眨地伤害我在乎的人，你让我相信你什么？！如果不是为了他们，崇凛，若不是为了他们，”
她一字一顿，掷地有声：“我见都不想见你一眼。”
天地间静了，萧瑟冷风扫过，碎石跌落残垣，窸窣轻响清晰可闻。
“走吧。”宗政姝淡然开口，先一步越过崇凛朝前走去，仿佛英勇就义的战士。
“……阿姝。”
轻唤声从背后响起，她脚步不停。
“阿姝。”
宗政姝不耐烦地闭了闭眼，回头看去。崇凛站得地方比她低一些，看过来的眼神像仰视。
阳光穿透漫天尘埃，洒下来时已经有些模糊昏暗，可他漆黑的眼瞳却清澈无比，像一汪深潭，毫无保留地倒映出她的身影。
“阿姝，”崇凛轻声问，“你恨我吗？”
宗政姝静静看着他，不答。
崇凛却没有等她的答案，自说自话地接了下去：“阿姝，我没骗他们，他们所有人都杀不了我。但除了你，阿姝，只有你能杀死我。”
他又往前走了一步，朝宗政姝伸出了手。
“阿姝，如果你真的恨我，那就杀了我。”
话落的瞬间，皮肉裂响，如幻梦破碎。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两柄漆黑短剑刺入崇凛腹中。
似是没料到他会毫不防范，宗政姝愣了一刹，接着腰上猛地一紧，整个人被揽着向前跌去。
手上的短剑随着动作刺入更深，血肉崩裂的同时，灼热的吻落了下来。
巨龙咆哮一声，朝着柳明珠俯冲下来，狂乱的气流搅得她几乎站不稳。柳明珠诧异地看着龙背上的女子，后者却无暇与她寒暄，抬手推了道黑影下来：
“看好他！”
柳明珠慌忙用右手去接，竟是浑身浴血的萧雪山。虽然昏迷不醒，但还好只是些皮外伤，柳明珠将他放到安全处，再回头时，巨龙已经带着苏时雪冲回天空。
原身的虚空之力不再受到限制，更有了玄方这个真正的虚空之主的加成，整片空间都在苏时雪的掌控之下！
心念一动，崇凛周围的空间瞬间被封锁，接着手握成拳，他所在的那一小片空间立即被压缩。‘扑通’一声，崇凛重重跪倒，若不是有那只坚硬无比的金属假手撑着，怕是已经倒地！
玄方对他同样抱有怨恨，龙尾一横朝他扫去。空间锁锁得住崇凛，却碍不住玄方，生着坚硬鳞片的尾尖狠狠抽上崇凛腰背，将他整个人抽得倒飞出去。
龙鳞锐利，瞬间将他后背抽得血肉模糊，然而令苏时雪诧异的是，几乎皮开肉绽的伤口竟在瞬息间尽数愈合，只留下了新生皮肤的淡粉！
怪不得她和岑不疾联手，都无法在崇凛身上留下半点痕迹！
几乎是发现这一点的同一时间，她想起了崇凛脸上那道久久不愈的伤痕，同时也想到了华乘海所用的那把剑。
那是唯一能在崇凛身上造成伤害的武器！只要找到那把剑……
然而，还不等苏时雪为找出破局之法而高兴，她眼角余光就在废墟中瞥见一样令她彻骨生寒的东西。
一把剑，一把断剑。
剑身从中断成三截，黑金剑尖的那部分更是爬满裂纹。
像是与她心意相通，玄方怒斥一声骂道：“不然你以为我为何杀不了他？重伤又愈合、伤了再愈合，累也能累死我！”
“总有办法，”苏时雪握紧龙角沉声开口：“实在不行把他砍成碎片，碾成齑粉，就不信他还能愈合！！”
玄方被她话里的杀意吓得一凛，龙须都跟着颤了颤，接着想再次出手，却愣住了：“人呢？”
片刻前他一尾巴将崇凛抽飞出去，现在再看，却没了人影。
苏时雪瞬间觉得不妙，可已经晚了。‘噗’一声闷响，身下庞大的龙躯猛地一紧，因痛苦而战栗起来。
“玄方！”她惊呼一声，低头看去，崇凛不知何时已经从空间封锁中挣脱出来，手中的鸿蒙戟狠狠刺穿了巨龙身体，若再往前几寸，她自己怕也要被从下而上刺个洞穿！
然而崇凛也没讨到半点好，几乎是长戟刺入龙鳞的瞬间，几道相反的力缠上了他的身体，疾速牵拉间，几乎将他当场撕成碎片！
玄方猛地从鸿蒙戟上挣脱，口中溢出了粘稠鲜血，可见受伤不轻。他怒吼一声再次朝崇凛冲去，同时操纵空间将对方困在原地，硬是用头槌狠狠撞了上去。
办法虽原始，但力大飞砖，崇凛被撞得如炮弹般飞射出去，重重砸入地面，甚至砸出了个丈许深的大坑。
“你搞什么？！”苏时雪在玄方头顶狠狠擂了一拳，“你伤得很重，还只顾泄愤？速战速决！！”
玄方不知是伤得太重，还是被锤得太痛，‘噗’地又吐出一口血，接着居然笑了：“放心，皮厚着呢，死不了。”
说着，玄方动了动龙爪，轻飘飘地拨弄着空间的形状和位置。
倒在大坑里的崇凛身旁，顿时浮现几个大小不一的半透明方块，方块有的在他头部，有的在他脖颈，有的圈住了他的四肢，有的分隔开他的躯干。
看见这些方块的一刹那，苏时雪就明白了它们的用意，同时骤然遍体生寒——原来，从前和玄方对峙了那么多回合，于他而言都是小打小闹，还从未动过真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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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景不可谓不血腥，连见惯了打打杀杀的苏时雪都有一瞬皱眉，可她丝毫不敢懈怠，抬手放出数道烈火，点燃了被方块割开的肢体，杜绝后患。
“咳……这下应该死绝了吧？”玄方看着遍地火堆的废墟，吐着血忿忿道：“你说你拦我做什么？好不容易找到个结实的，该让我好好玩一会！”
苏时雪第一次听见‘结实’一次被这样使用，忍不住想笑，刚要去锤玄方的头，却听见一声近在咫尺的皮肉裂响。
紧接着，右肩突兀地发麻。
她有些恍惚地低头看去，漆黑长戟洞穿了她右胸，鲜血正一点点洇开。接着长戟抽离，血如泉涌，彻骨的疼痛也瞬间炸开。
僵硬回头时，映入眼帘的却是片刻前刚被四分五裂的那道身影。
“死心吧。”崇凛握着鲜血淋漓的长戟，神情没什么波澜，“你们所有人，都杀不死我。”
漆黑长戟再次刺了过来，却扑了个空。半身浴血的人身子一歪，从盘踞在高空的巨龙身上跌落，无知无觉栽向地面。
长戟重重砸在玄方身上，瞬间将一块龙鳞砸出了裂纹。玄方猛地一甩身体，将崇凛抽了出去，后者在空中一转便定住了身体，反手再次朝玄方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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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血的黑龙追着浴血的女子，废墟上空仿佛展开了一副惊世奇卷。
赶在最后一瞬，玄方追上了险些摔得四分五裂的苏时雪，身躯层层环绕将她裹住，自己却因收不住力而重重砸入地面。紧接着，鸿蒙戟从天而降，精准刺入他没有鳞片保护的软肉，瞬间洞穿了他的躯体，将他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玄方猛地呕出一大口血，冰冷金瞳死死盯着半空中那道狂妄的人影。两次在崇凛手上重伤，他固然愤怒，然而此时他的怒火似乎还多了种别的东西。
存世数百上千年，他打过交道的活物，除了那些脆弱到不堪一击且未开智的小鱼小虾，就只有他那个沉闷而内敛的哥哥，所以，玄方并不懂这种愤怒。
他只知道，此时他身躯护着的，是他在这世上唯一感兴趣的玩伴，而半空中那个人，伤了他的玩伴！
出离愤怒，他甚至想亲手撕碎那个不可一世的人，而后再一口口将他吞入腹中！
玄方咬牙忍痛，硬生生将穿透身体钉入地面的长戟拔了出来，正要再次腾空而起，却被一道清亮女声打断：
“放过他们，我跟你走。”
废墟中，出现一道瘦削身影。
比起满目疮痍的惨烈战场，她渺小得几乎风一吹就散，却还是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听见这道声音，正要再次对玄方出手的崇凛猛地顿住了，缓缓回过头去，甚至有几分不可置信。看清的一刹，他眼中的冰寒与杀意顷刻消融，仿佛瞬间变了个人。
“阿姝。”
久久不散的烟尘中，他终于见到了他唯一想见的那个人。
沾满鲜血的长戟被他瞬间收起，崇凛身形一动就要朝宗政姝冲去，脚步却又顿住了。数丈的距离，于他而言不过是瞬息可达的咫尺，他却走得极慢极慢，仿佛眼前一切是烟云织就的梦。
每近一步，这个梦就真实一分，崇凛眼底也更亮一分。
宗政姝还穿着早晨那身白裙，裙踞沾染的桂花蜜洇开了大片暗色。衣衫发辫都因躲藏而凌乱，乌发间别着一朵虞美人，却也已经枯萎破碎。
一步、一步，崇凛终于走到她面前，却又在最后一步停住。他微微倾身，认真打量着眼前的人，他拼命想留住的光，他唯一渴求的宝物。
“……阿姝。”
终于确认眼前一切是真的，崇凛这才安心笑了，抬手想要将宗政姝拥入怀中，却被猛地推开。
“别碰我。”宗政姝冷冷直视他，声音不带一丝感情：“我可以跟你走，但别的，你想都不要想！”
崇凛被推得踉跄了一下，愕然怔在原地。片刻前大开杀戒的气势荡然无存，他眼中甚至泛起了小心翼翼的忐忑，顿了又顿，终于恳求般开口：“别……阿姝，别这样看着我，行吗？”
宗政姝面无表情地回视，不回应也不出声。
“我们能不能……”
犹豫，迟疑，轻微的声音几乎消散在风里。
“能不能，回到从前那样？”
“从前？”宗政姝笑了，接着悠悠质问：“你说哪个从前？是你把我当宠物一样凌虐戏弄的从前，还是你隐瞒身份把我当傻子耍的从前？魔、尊、大、人，你不是在做梦吧？”
崇凛的脸色一下子白了，变得语无伦次起来：“不、不会再有那些事的，阿姝，你相信我，我……”
“我相信你什么？”宗政姝打断了他的辩白，抬手朝身后一指，声音陡然尖利：“你动动手就毁掉一座城镇，眼都不眨地伤害我在乎的人，你让我相信你什么？！如果不是为了他们，崇凛，若不是为了他们，”
她一字一顿，掷地有声：“我见都不想见你一眼。”
天地间静了，萧瑟冷风扫过，碎石跌落残垣，窸窣轻响清晰可闻。
“走吧。”宗政姝淡然开口，先一步越过崇凛朝前走去，仿佛英勇就义的战士。
“……阿姝。”
轻唤声从背后响起，她脚步不停。
“阿姝。”
宗政姝不耐烦地闭了闭眼，回头看去。崇凛站得地方比她低一些，看过来的眼神像仰视。
阳光穿透漫天尘埃，洒下来时已经有些模糊昏暗，可他漆黑的眼瞳却清澈无比，像一汪深潭，毫无保留地倒映出她的身影。
“阿姝，”崇凛轻声问，“你恨我吗？”
宗政姝静静看着他，不答。
崇凛却没有等她的答案，自说自话地接了下去：“阿姝，我没骗他们，他们所有人都杀不了我。但除了你，阿姝，只有你能杀死我。”
他又往前走了一步，朝宗政姝伸出了手。
“阿姝，如果你真的恨我，那就杀了我。”
话落的瞬间，皮肉裂响，如幻梦破碎。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两柄漆黑短剑刺入崇凛腹中。
似是没料到他会毫不防范，宗政姝愣了一刹，接着腰上猛地一紧，整个人被揽着向前跌去。
手上的短剑随着动作刺入更深，血肉崩裂的同时，灼热的吻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