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你,”颜漫卿温柔笑笑,“李大人将这令牌给了我,说拿这令牌,我便同与李大人,大人们,仔细瞧瞧?”

    几人疑惑地接过令牌,见确实是真的,便将颜漫卿放了进去,态度也柔和不少,仔细叮嘱道:“小姐,我们前几天杀了一批看守不力的人,那血块儿还没来得及清,您不妨过会儿……”

    “无妨,小女子谢过好意。”

    颜漫卿微微一笑,双脚踏过门槛,扑面而来便是不可忽视的血腥气,她抬手掩鼻,眉头微蹙,目光仔细扫过整个庭院。

    诚如老先生所言,圆场遍地尸块,手指、手臂、头颅随处散落……几乎没有干净的地方供人站立,凝神时,还听见几声若有若无的□□。

    颜漫卿寻声蓦地向前瞧去,搬动几个玄门,才恍然瞧见,圆场居然还有密室!

    随着门开开的一瞬,那细若游丝的痛苦□□顿时大起来,在瞧清眼前人模样时,颜漫卿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只见一女子被偌大的铁链捆绑,死死按捺在十字架上,她以跪姿苟延残喘,胸前的酒红色衣衫被撕成数片,裸露的皮肤遍布血迹红痕,锁骨间玫瑰状的花瓣延伸至整个臂膀,显得瑰丽动人,带着风情魅惑,发丝粘黏着汗水。

    锁骨处竟然有如此显眼的玫瑰刺身。待颜漫卿走近几步,那女子细若游丝,她转过头来,铁链随之发出声响,“杂种……狗日的陶敦,说好的放过我父兄,却出尔反尔,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陶敦?

    颜漫卿心下大惊,她认得这个名字,是陇州的知府?!!

    “姑娘,您不必害怕,请看清楚,我不是什么陶敦。”颜漫卿快步上前,面露忧虑之色,正欲仔细查看女子的伤势,谁知她竟然凄婉一笑,自顾自说起话来。

    “哈哈哈,我就知道……”她说着说着,眸中泛起薄泪,“当初与我保证,只要我肯入这圆场,便不会再逼迫陇州其余女子,姑娘……”

    她忽而抬眸,神色认真地盯着颜漫卿,“你想必也是被俘来的,快些逃吧,现如今你瞧清了我的下场,便知晓他定然不会信守承诺!”

    颜漫卿默了默,柔声问道:“姑娘口中的陶敦,可是我熟悉的,那个陇州知州?”

    姑娘神色疑惑,点了点头。

    悬起的心算是彻底沉了下去,颜漫卿整个如坠冰窖,她下意识后退一步,面色惨白。

    姑娘三言两语中,颜漫卿几乎能够确定,陶敦必定不是善人,起码逼良为娼的戏码,她办得不下少数。

    那救济粮呢?

    陶敦的胆子,足以让他贪污救济粮,置陇州全城百姓的姓名于不顾吗?

    时间紧迫,需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先假定陶敦贪污,那李长明的令牌还握在手中,颜漫卿不知他何时会发觉,也不知他何时会禀报陶敦。若是陶敦当真吃了熊心豹子胆,贪污救济粮,恐怕颜漫卿能否活着出去都成了问题。

    需要在被陶敦发现前,寻到线索!

    颜漫卿嘴唇颤抖,近乎狼狈地冲出暗门,顾不上地上血污沾染衣衫,径自坐了下去,坐下的瞬间,一道金黄色的光圈蓦地将她笼罩,符咒一条一条拼接而起,以漩涡姿态螺旋向上。

    平地起风,无数阴魂在耳畔呼啸,这圆场果真枉死了无数冤魂,只符咒力量不够,竟然引起了万鬼同哭!

    尖叫声依稀能踏平山川河流,耳膜好似被震破,颜漫卿蓦地睁开眼,她从袖袋中掏出一把匕首,在手腕处轻轻滑动,鲜红的血液便顺着臂膀滴落。

    金色光晕强盛几分,魂魄好似被镇压,狠厉的叫嚷变成了委屈的哭泣,在颜漫卿周身求饶。

    颜漫卿不理会,高声嗬道:“天地之数,五十又五,五魔俱生,万象俱观,给我…破——”

    话音刚落,成千上百的冤魂具象化,悬浮在圆场上空,惧怕着光晕中那凶神恶煞的小姑娘,只一个鬼魂胆子大些,漂浮到颜漫卿身边,眼泪刹那间滚落,去断了线的珍珠般。

    “巫祭姐姐,呜呜呜你终于来了!”

    那缕魂魄还没有颜漫卿腰高,应是个小女孩子,此刻用着具象化的实体紧紧搂着颜漫卿的腰,哭得稀里哗啦,颜漫卿一怔,紧张的心情也被她哭得舒缓不少,“你认得我?”

    “这里谁不晓得巫祭姐姐,着陇州里面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我们好不容易有灵魂跟你说得上话,将灾情传出去,就盼着姐姐你快些来呢,呜呜呜呜……”

    颜漫卿想起了络渊城偶遇的那个魂魄,心中有了定数,时间急迫,便轻轻推开小姑娘,抬眸看向空中乱飞的魂魄,“你们当中可有互送救济粮的侍卫?可否与我聊聊?”

    几番骚动,四面八方的魂魄扒开“人群”,挤到颜漫卿的面前,他们竟然被五马分尸,四肢和脖子还有些密密麻麻的缝补痕迹,此刻瞧着他们,颜漫卿不觉得骇人,只顿生怜惜之情。

    “巫祭大人……”魂魄欲跪下祈求,颜漫卿急忙托住膝盖,切声道:“不必如此,唤我颜漫卿便好,时间紧迫,快将你送粮途中遭遇的事情说与我听!”

    “原本一切都非常顺利,我们一路送粮,从络渊城到陇州,最后一夜在陇州附近扎营稍作休息,谁知忽然一阵异香袭来,我们便觉困倦,竟然都睡下了,等回过神来,才发觉粮食失窃,后被陶敦一怒之下五马分尸以平众怒,姑娘……”魂魄一顿,“是我们对不起陇州百姓,若是救济粮能成功送来,便不会……”

    魂魄只剩下呜咽,应是自责到了极点,颜漫卿将手帕递过去,“擦擦泪吧。”

    “陇州灾情如此之大,络渊皇城竟丝毫不知,陶敦欺上瞒下,本就可疑至极,那粮食失窃,恐怕是早就算计好的了。”

    她微微俯身,轻声道:“兄台可否再讲讲,你们睡下前闻到那香味,可有可疑之处?”

    “疑惑之处……”魂魄疑惑不解,看向魂魄后一位年近花甲的老人,“我没觉得,队伍中有位老人家,他踏遍山川见多识广,姑娘您不妨问问他。”

    老人敛目垂眸,虽年岁已大,周身却有肃杀之气,似是饱经沙场下来的战士,稍一抬眸,周围魂魄自觉让出一条路来,老人走至颜漫卿前,声如洪钟,言简意赅道:“小姑娘,那香气,我曾闻过一次……”

    颜漫卿瞧着他,不由得紧张,坐直了些。

    “我年少时跟着将军南下征兵,曾误入精怪洞府,巧遇一位花精换化成的少女,她身上便弥漫这这种异香。”

    老人回忆起了往事,唤醒了遥远的记忆,“彼时那精怪尚且刚幻化成型,控制不好灵力波动,异香虽飘渺迷晕了众人,可她却是无意之失,也不曾借机害人。她不认识补兽器,不慎误触夹断了双腿,我感激她放我们全队一条生路,便为她绑带疗伤……”

    “谁料世事无常,那精怪……诶?姑娘你身上的味道……你怎会有如此异香?待我仔细分辨。”

    老人凑近了些,嗅过后眉头越蹙越深,“姑娘,你可否接触过什么人,你身上的香,便与那花精一般无二!旁人兴许闻不出来,可我随将军征战无数,当不会出错!”

    颜漫卿蓦地睁大双眼,脑海中浮现过方才暗室中被囚禁的女子,疑虑一闪而过,那女子瞧着可怜兮兮,柔弱不堪的模样,实在是不像精怪,可她锁骨处的刺身……

    颜漫卿当机立断,盯着那老人,“您随我来!”

    一人一魂快速重回暗室,那女子似是听闻脚步声,她虚弱抬头,望向颜漫卿的目光中皆是饱经痛苦的疑惑与麻木,依旧是气若游丝,“姑娘,你怎么还不逃,你快些,等那陶敦回来,你就来不及了,咳咳……”

    颜漫卿于心不忍,默了默,看向老人,“你瞧瞧,这个女子,可像是先前说过的花精?”

    老人的目光停滞在女子锁骨处的玫瑰图形,半晌后,蓦地激动起来,私下传讯给颜漫卿。

    “就是她!我少年时遇到的那位花精,身上也有一模一样的图案,想来她便是害我们昏迷的元凶,姑娘您可否杀她……”老人话没讲完,瞧着处境凄惨的女子,终是叹了一口气,再不曾开口。

    颜漫卿心中澎湃,面上却分毫不显,瞧向女子时心绪变得复杂起来,“是她没错,老先生,不过我们还需要搞清楚一点,这女子是主谋,还是被陶敦胁迫。倘若是后者,让其修为散尽后可留一条性命,倘若为前者,漫卿必定杀她报陇州之仇。”

    她上前几步,直视女子的双眸,刚欲开口,便听得圆场外一阵鸡飞狗跳的动静,脚步声交错有致,应该是一群人冲着圆场来了!

    气氛蓦地紧张起来,满天飘飞的魂魄、颜漫卿、被困的女子纷纷看向大门处,只见那门被狠狠踹开,一个面色不善膀粗腰圆的男子立在门口,身后跟着姗姗来迟的李长明。

    是陶敦。

    如同凡人瞧不见魂魄,他的目光透过层层密密的魂魄,在瞧见铁链上女子后眸色彻底冷下来,直盯尚且有些无措的颜漫卿,“颜小姐擅闯陶某暗室,可是在怪罪陶某有失远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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