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降临之前
九岁的苏若瑾时常觉得自己身边的人有大病。
至少，脑回路异于常人。
她的发小坐在草地上，抬起稚嫩的脸庞对她轻声道：
“可我想做被你绑走的公主，那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可是。”
可是，你不是男孩子吗。年幼的她脸上是大大的疑惑。
“不过，还有这么多骑士和王子碍事，怎么办呢。。。”发小开始认真地研究着这个问题。
春日娇嫩的光洒在她身上，她显然地呆楞一下，短胖的双手环抱着一本厚重的童话故事。
她再次确认一下童话故事的书名。。。
——《恶龙与公主》。
这个故事，讲得不是公主被恶龙绑走，最后被王子和骑士解救的故事吗。
原来公主是男孩子了，就不会钟情一直保护着公主的王子了？！她突然觉得自己悟了，可又没觉得学到了什么。
“你在说什么啊？！为什么还要问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想做这只恶龙。。。”发小皱着眉头，难以理解。
啊。。。
对了。她眨了眨眼，这才回忆起来。
她的梦想，是成为坐拥金银珠宝之上为所欲为的恶龙呀！
有个成语叫什么来着，“物以类聚”？她此时才自觉可能部分问题也出在自己身上。
因为，九岁的她也有一个异于常人的秘密。
她的梦能预知未来，虽然只是碎片化的画面，可是“梦里什么都有”，这句话对她来说可不是说说而已。
当然，也不是每一个梦都能预知未来，也会有一些有日常和潜意识里组成的不切实际的梦，比如九岁的她和发小交换了梦想后。。。
她就真的梦到了自己的发小一举干掉了王子和五个骑士了。
那天的梦里，困着公主的高塔倾焚，长高了的发小踏着烧焦的土地上，浑身上下晕开了鲜红潋滟，看上去很霸气的样子。
发小跪在她的面前，张开口道：
“我不想成为公主了。”
可梦里的她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那你想成为什么。”她的声音紧张而颤粟，脆弱得像一根绷紧的琴弦，彷佛一碰就要碎了。
好可怜啊。九岁的她这般想道。
可发小听罢后只是发出了一声叹息。
他缓缓闭眼仰头，执起她柔软的手，像是想让自己的脸庞沐浴在虚假的晨光，他虔诚地把沾着星星点点血迹的脸庞，轻放在她的掌心间。
发小像是原始动物找到了归宿，在同类的手里亲昵地蹭了蹭。
他淡淡地回道：
“我想成为你手里的一枝玫瑰。”
可玫瑰那么多刺，一直拿着的人会很痛啊。
梦里的她冷冷地把手掌拿开后，一切都消失了。
她反转举高在虚空中彷若握着天地的手掌，手心向上，她看到了光从的裂缝中倾流而下，沐浴着尘土，过往如指间沙般流逝，终究是什么都握不住。
于是她又翻转，这回掌心向下，她瞧见了猩红的血如红玛瑙般从指间滚落，砸伤染红了整片大地。
她顿了顿，像是沉淀了一个人生光阴的漫长，最终还是踏着银沙子般的星河，回头迈向了深渊。
半夜，孤儿院。
九岁的她就这样子被这场梦直接吓醒了。
她蹑手蹑脚地去倒了杯水，咕噜咕噜地下肚后，还路过了一下发小的卧室。
她偷偷地打开门，看了眼正在月光之下熟睡的发小。
毕竟男孩子和女孩子要住不同的地方，这是修女姐姐说的。
她的发小正沉稳地一呼一吸，在一张印着碎花的被子下熟睡，柔软得像刚出生的幼猫。
她这柔弱不能自理的发小，被欺负还要她出头的发小。。。真的是梦里那个一个打十个的人物吗，这。。。感觉怎么看都不像啊。她歪头疑惑地想道。
也许是因为她这几天都太担心他没有了她之后，以后一个人在孤儿院里该怎么办吧。
她自洽地想通了，最后在寂静的夜里，再次陷入了沉睡。
一年前，她就早早预见了自己会在今年的春天被领养，估计也就是这几天了。
那场美梦，将会发生在春日娇艳之下。
“老公，你看着这孩子，喂猫的侧脸，长得像不像槿柔啊。。。”
可。。。喂猫？她最讨厌的就是猫啊。
然而，还惦记着被领养的她，从晨光熹微中醒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破天荒地拿东西和发小换猫粮。
“你想要猫粮？为什么？你不是怕。。。”
发小很喜欢问为什么。
可最终还是屈服在她的穷追猛打之下。
“好吧，既然这是你最想要的东西，那我给你，可是。。。”
满心欢喜地把猫粮拿到手的她，没注意到发小语气里的微弱转变。
他最后小声却认真地问道：
“你要拿什么和我换？”
她呆楞一下，心想着她不是把所有的童话故事都送给了他么。
这还不够吗？
“可这些都不是我最想要的东西啊，但你最想要的东西我都给了你呀。”
她眨了眨眼睛，疑惑问道：
“那你最想要什么？”
发小似乎紧张又害羞地低头：
“我。。。我最想要你的眼睛，你能给我吗。”发小红着脸害羞地摊开了小手，彷佛在问她要一颗糖果。
头一回，她呆住了。
她这才反应过来，明明发小的样子长得比她可爱好看一百倍，可为什么会被修女姐姐和所有的孩子讨厌呢。
她一时不知从何下手，她该是劝导她的发小别总惦记着常人不会喜欢的东西，还是教他以后说话别这么可怕，好在没有她的日子里不被人欺负得更惨呢。
毕竟，九岁的她最想成为的是童话故事里那只最爱收藏金银珠宝的恶龙呀！这没有了眼睛，她怎么去看那金闪闪发光的东西呀？！
可还未等她开口，听到这段对话的修女姐姐就瞬间发起了一道刺耳的尖叫，她似乎发怒了。
修女姐姐一口一句“恶魔”“罪孽”地扯走了发小，说要拉他去静默庭。
——静默庭，做了坏事的孩子才去的地方，但只要去一次就要被关一个月。
可这样的话。。。怎么办？再过一个星期，春天就去了。
她会今年的春天走向另一个未来，而他的发小会被关到下一个季节，怎么办。。。
那她就要错过了和发小告别的时间了。她的内心开始了挣扎。
可在两种未来中，她最后还是颤抖地看向远方的橘猫，鼓起勇气般走了过去。
她撬开了猫罐头，“咔”得一声，美梦成真了。
“苏若瑾，我们的女儿，谢谢你。”
几年前，苏家夫妇走失了一个女儿，于是今日的他们找到了相似的她，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他们抱着一团虚幻的梦，而她选择共同沉入了他们虚构的情感里。
她被梦里的苏家夫妇收养了，从此她就叫苏若瑾了。
苏家夫妇除了走失的一个女儿外，还有五个儿子。
对于这个家，怎么说呢。。。
她是发梦也没想到，原来躺着别墅里不幸福的生活是真实存在的。
她这五个“哥哥”，有着相似的本性上的冷漠，对任何人都给予平等的漠不关心，甚至对自己的亲身父母都带着若即若离的疏远感和陌生的恭敬。
而在这冷漠得家里，她的存在举重若轻，有多重呢，重到她的出现让这五兄弟难得和乐融融地、齐心协力地乃至兄弟同心般。。。
——往死里欺负她这个鹊巢鸠占的“妹妹”。
多年后的今日，被他们五个人组团欺负这么多年的她，终于忍无可忍地向在家里和她关系“比较好”的二哥苏牧凡开口了：
“你们食不食油饼？”
——你们是不是有病。
苏牧凡，她的二哥，日常装束不知是否存在想闪瞎她眼睛的意图，那两只手仅能叠戴二十多个大钻戒和金戒指，壕无人性地坐在她旁边吃着油条豆浆。
华丽属于他，而贫穷属于他的妹。
她来到这个家的第三年，这位奉父母之命能带她这个“妹妹”出去庆祝生日的二哥，就开着她几辈子也可能赚不了限量版豪车——
停在了深山里的一个大排档里，为她庆祝生日，最后按各自消化掉的分子AA制。
苏牧凡听罢，放下了手里的油条，呆楞了一下，然后震惊地对她说：
“油饼？！哈！世界末日了还是怎么回事啊？！苏若瑾你竟然开口问我吃不吃油饼？！”
所以，她和二哥的关系有多好？
好到能够一问一答，好到能够把话题持续下去。
这就是她苏若瑾在苏家除了单方面被碾压着受欺负外，最友善的交流方式。
“要不下星期大哥去看心理咨询的时候，你跟着去吧，脑子受刺激早点治疗比较好。”
而她到现在都搞不清，为什么一个人能风度清雅地叽叽喳喳说一堆话，白长了一张能进娱乐圈的脸。
“喂，嗯。医生，找到了。是的，哎也是我大哥的妹妹，通融通融一下，当初不是说两人成团能打折吗？不对！不是！一个医生两个人就好了！！啥？！心理咨询这么贵？！！哎，那算了。没的事～我来开导我的妹吧。。。你说大哥好久没来了？！那这可不行啊。。。”
呵呵，有事她是“我的妹”，没事她是“没的事”。她淡定地咬了口手里的煎饼果子，吃着自己的早餐，对一切见惯不惯。
近几年接管海外生意后，二哥苏牧凡的审美在各种文化的交融下，几乎每天一变，渐渐变成了她理解不了风格。
而自从他几年前管起家里的钱袋后，她的零用钱就肉眼可见的减少了。
曾经，他一度抠门到她怀疑苏家要不行了，要破产了。
这一天天的，为什么总在那几块钱，这几件事里计较来计较去，她最初难以理解，又有那么一两个瞬间想着——
早知道苏家的情况那么复杂，早知道这五个“哥哥”性格那么恶劣，早知道原来都要破产了。。。就等等发小好了。
至少，还能好好地和他告别。她的良心在某几个思念发小的夜里隐隐作痛。
苏家父母都不喜欢她老提以前的事，这些都会让他们回忆起曾经真正失去过什么。
而她身为“女儿”也不想让他们触景伤情，就一次也没提过回孤儿院了。
她回过神来，无语地看向苏牧凡一手拿起油条，他还在侃侃而谈，还在另一只手拿着电话不满地念道：
“那你们得赔偿我哥和我们四兄弟啊！”
真的是好熟悉，好不要脸的讨价还加啊。她木着脸回忆着不堪的过往。
“难怪。。。难怪我大哥变成了那一天天寻死觅活的样子！居然是因为你们没及时叮嘱好啊？！我这身为弟弟的!我们这些身为兄弟的！！看一眼就觉得心也揪着疼！！不行！！我今天怎么都要带我哥来。。。”
十分钟后。
“你说不用？！可。。。嗯。好！退款可以！好！那你打这个账户，我现在传给你！”
达成目的的苏牧凡挂线了，十指闪亮着钻石和宝石的光芒，他似乎飞速地打了一串字，估计是填退款的资料就是了。
“苏若瑾，有些事想不开的话，就别想开了，知道吗。”
昨晚发的一场预知梦，真是耗尽了毕生的力气了，她精神萎靡地“嗯”了句。
“。。。”怎么回事，平时不都是第一时间怼回来的么。苏牧凡慢悠悠地想道。
此时，一身深色大衣配搭同色系西装的大哥苏长宴，从楼上走了下来。
他一双凝着幽静冰海般的眼睛彷佛没有焦距，深黯的眼底充满了平静，常年戴着一对黑色贴身手套。
她的大哥，苏长宴，前几年就接管了整个苏氏集团。
然而，这样的他，多年受幻觉痛的精神折磨，实际上已经看了很久的心理咨询，可至今原因不明。
这一整天忙上忙下的，她真的很好奇他这种做总裁的薪金有多少。
她看着苏长宴一如既往地冷着脸，坐到了餐桌的主位上。
“一天天寻死觅活”的大哥苏长宴无视她的存在，冷不丁地望向了“心也揪着疼”的二哥苏牧凡，也不知道刚才的对话他听到了多少。
霎那间，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苏长宴四周围绕着一股冰冷的气息。
她下意识地把视线移到他正戴着的那对薄薄的手套，试图看出个究竟来。
一开始，她只知道那个经常漠视她而又可怕的大哥，每星期都要去心理咨询。
这一年四季一天天的，有哪个正常人家会戴着黑色手套过日子，反正她是没见过她大哥苏长宴脱手套的样子。
弄得她一度怀疑大哥的大病其实就是中二病，幸好当年没问出来。。。
“你在看什么。”
苏长宴开口了，平静得像是在说“你想吃什么”。
可她一抬头，那双眼睛倒影了她的样子后，像是渐渐暗淡的晚霞，最终从幽深里隐隐泛起几分惊涛骇浪。
——一双对她写满了厌恶和不耐烦的眼睛。
而多年来，她对这熟悉的视线也见怪不怪，心知肚明。
“我在想，大哥你。。。”她开口了。
这么多年了，难道她终于要关心起大哥了吗。二哥苏牧凡顿了顿。
只见他的妹问出了多年的疑惑。
她对大哥苏长宴最大的好奇：
“。。。多久会洗一次手套？”
这双手套怎么每天都长一个样？
“。。。”这是大哥苏长宴的沉默。
“。。。。。。。”这是二哥苏牧凡的沉默。
“。。。？”这是基于莫名沉寂了的气氛，不得不识时务闭嘴的她的沉默。
至少，脑回路异于常人。
她的发小坐在草地上，抬起稚嫩的脸庞对她轻声道：
“可我想做被你绑走的公主，那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可是。”
可是，你不是男孩子吗。年幼的她脸上是大大的疑惑。
“不过，还有这么多骑士和王子碍事，怎么办呢。。。”发小开始认真地研究着这个问题。
春日娇嫩的光洒在她身上，她显然地呆楞一下，短胖的双手环抱着一本厚重的童话故事。
她再次确认一下童话故事的书名。。。
——《恶龙与公主》。
这个故事，讲得不是公主被恶龙绑走，最后被王子和骑士解救的故事吗。
原来公主是男孩子了，就不会钟情一直保护着公主的王子了？！她突然觉得自己悟了，可又没觉得学到了什么。
“你在说什么啊？！为什么还要问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想做这只恶龙。。。”发小皱着眉头，难以理解。
啊。。。
对了。她眨了眨眼，这才回忆起来。
她的梦想，是成为坐拥金银珠宝之上为所欲为的恶龙呀！
有个成语叫什么来着，“物以类聚”？她此时才自觉可能部分问题也出在自己身上。
因为，九岁的她也有一个异于常人的秘密。
她的梦能预知未来，虽然只是碎片化的画面，可是“梦里什么都有”，这句话对她来说可不是说说而已。
当然，也不是每一个梦都能预知未来，也会有一些有日常和潜意识里组成的不切实际的梦，比如九岁的她和发小交换了梦想后。。。
她就真的梦到了自己的发小一举干掉了王子和五个骑士了。
那天的梦里，困着公主的高塔倾焚，长高了的发小踏着烧焦的土地上，浑身上下晕开了鲜红潋滟，看上去很霸气的样子。
发小跪在她的面前，张开口道：
“我不想成为公主了。”
可梦里的她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那你想成为什么。”她的声音紧张而颤粟，脆弱得像一根绷紧的琴弦，彷佛一碰就要碎了。
好可怜啊。九岁的她这般想道。
可发小听罢后只是发出了一声叹息。
他缓缓闭眼仰头，执起她柔软的手，像是想让自己的脸庞沐浴在虚假的晨光，他虔诚地把沾着星星点点血迹的脸庞，轻放在她的掌心间。
发小像是原始动物找到了归宿，在同类的手里亲昵地蹭了蹭。
他淡淡地回道：
“我想成为你手里的一枝玫瑰。”
可玫瑰那么多刺，一直拿着的人会很痛啊。
梦里的她冷冷地把手掌拿开后，一切都消失了。
她反转举高在虚空中彷若握着天地的手掌，手心向上，她看到了光从的裂缝中倾流而下，沐浴着尘土，过往如指间沙般流逝，终究是什么都握不住。
于是她又翻转，这回掌心向下，她瞧见了猩红的血如红玛瑙般从指间滚落，砸伤染红了整片大地。
她顿了顿，像是沉淀了一个人生光阴的漫长，最终还是踏着银沙子般的星河，回头迈向了深渊。
半夜，孤儿院。
九岁的她就这样子被这场梦直接吓醒了。
她蹑手蹑脚地去倒了杯水，咕噜咕噜地下肚后，还路过了一下发小的卧室。
她偷偷地打开门，看了眼正在月光之下熟睡的发小。
毕竟男孩子和女孩子要住不同的地方，这是修女姐姐说的。
她的发小正沉稳地一呼一吸，在一张印着碎花的被子下熟睡，柔软得像刚出生的幼猫。
她这柔弱不能自理的发小，被欺负还要她出头的发小。。。真的是梦里那个一个打十个的人物吗，这。。。感觉怎么看都不像啊。她歪头疑惑地想道。
也许是因为她这几天都太担心他没有了她之后，以后一个人在孤儿院里该怎么办吧。
她自洽地想通了，最后在寂静的夜里，再次陷入了沉睡。
一年前，她就早早预见了自己会在今年的春天被领养，估计也就是这几天了。
那场美梦，将会发生在春日娇艳之下。
“老公，你看着这孩子，喂猫的侧脸，长得像不像槿柔啊。。。”
可。。。喂猫？她最讨厌的就是猫啊。
然而，还惦记着被领养的她，从晨光熹微中醒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破天荒地拿东西和发小换猫粮。
“你想要猫粮？为什么？你不是怕。。。”
发小很喜欢问为什么。
可最终还是屈服在她的穷追猛打之下。
“好吧，既然这是你最想要的东西，那我给你，可是。。。”
满心欢喜地把猫粮拿到手的她，没注意到发小语气里的微弱转变。
他最后小声却认真地问道：
“你要拿什么和我换？”
她呆楞一下，心想着她不是把所有的童话故事都送给了他么。
这还不够吗？
“可这些都不是我最想要的东西啊，但你最想要的东西我都给了你呀。”
她眨了眨眼睛，疑惑问道：
“那你最想要什么？”
发小似乎紧张又害羞地低头：
“我。。。我最想要你的眼睛，你能给我吗。”发小红着脸害羞地摊开了小手，彷佛在问她要一颗糖果。
头一回，她呆住了。
她这才反应过来，明明发小的样子长得比她可爱好看一百倍，可为什么会被修女姐姐和所有的孩子讨厌呢。
她一时不知从何下手，她该是劝导她的发小别总惦记着常人不会喜欢的东西，还是教他以后说话别这么可怕，好在没有她的日子里不被人欺负得更惨呢。
毕竟，九岁的她最想成为的是童话故事里那只最爱收藏金银珠宝的恶龙呀！这没有了眼睛，她怎么去看那金闪闪发光的东西呀？！
可还未等她开口，听到这段对话的修女姐姐就瞬间发起了一道刺耳的尖叫，她似乎发怒了。
修女姐姐一口一句“恶魔”“罪孽”地扯走了发小，说要拉他去静默庭。
——静默庭，做了坏事的孩子才去的地方，但只要去一次就要被关一个月。
可这样的话。。。怎么办？再过一个星期，春天就去了。
她会今年的春天走向另一个未来，而他的发小会被关到下一个季节，怎么办。。。
那她就要错过了和发小告别的时间了。她的内心开始了挣扎。
可在两种未来中，她最后还是颤抖地看向远方的橘猫，鼓起勇气般走了过去。
她撬开了猫罐头，“咔”得一声，美梦成真了。
“苏若瑾，我们的女儿，谢谢你。”
几年前，苏家夫妇走失了一个女儿，于是今日的他们找到了相似的她，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他们抱着一团虚幻的梦，而她选择共同沉入了他们虚构的情感里。
她被梦里的苏家夫妇收养了，从此她就叫苏若瑾了。
苏家夫妇除了走失的一个女儿外，还有五个儿子。
对于这个家，怎么说呢。。。
她是发梦也没想到，原来躺着别墅里不幸福的生活是真实存在的。
她这五个“哥哥”，有着相似的本性上的冷漠，对任何人都给予平等的漠不关心，甚至对自己的亲身父母都带着若即若离的疏远感和陌生的恭敬。
而在这冷漠得家里，她的存在举重若轻，有多重呢，重到她的出现让这五兄弟难得和乐融融地、齐心协力地乃至兄弟同心般。。。
——往死里欺负她这个鹊巢鸠占的“妹妹”。
多年后的今日，被他们五个人组团欺负这么多年的她，终于忍无可忍地向在家里和她关系“比较好”的二哥苏牧凡开口了：
“你们食不食油饼？”
——你们是不是有病。
苏牧凡，她的二哥，日常装束不知是否存在想闪瞎她眼睛的意图，那两只手仅能叠戴二十多个大钻戒和金戒指，壕无人性地坐在她旁边吃着油条豆浆。
华丽属于他，而贫穷属于他的妹。
她来到这个家的第三年，这位奉父母之命能带她这个“妹妹”出去庆祝生日的二哥，就开着她几辈子也可能赚不了限量版豪车——
停在了深山里的一个大排档里，为她庆祝生日，最后按各自消化掉的分子AA制。
苏牧凡听罢，放下了手里的油条，呆楞了一下，然后震惊地对她说：
“油饼？！哈！世界末日了还是怎么回事啊？！苏若瑾你竟然开口问我吃不吃油饼？！”
所以，她和二哥的关系有多好？
好到能够一问一答，好到能够把话题持续下去。
这就是她苏若瑾在苏家除了单方面被碾压着受欺负外，最友善的交流方式。
“要不下星期大哥去看心理咨询的时候，你跟着去吧，脑子受刺激早点治疗比较好。”
而她到现在都搞不清，为什么一个人能风度清雅地叽叽喳喳说一堆话，白长了一张能进娱乐圈的脸。
“喂，嗯。医生，找到了。是的，哎也是我大哥的妹妹，通融通融一下，当初不是说两人成团能打折吗？不对！不是！一个医生两个人就好了！！啥？！心理咨询这么贵？！！哎，那算了。没的事～我来开导我的妹吧。。。你说大哥好久没来了？！那这可不行啊。。。”
呵呵，有事她是“我的妹”，没事她是“没的事”。她淡定地咬了口手里的煎饼果子，吃着自己的早餐，对一切见惯不惯。
近几年接管海外生意后，二哥苏牧凡的审美在各种文化的交融下，几乎每天一变，渐渐变成了她理解不了风格。
而自从他几年前管起家里的钱袋后，她的零用钱就肉眼可见的减少了。
曾经，他一度抠门到她怀疑苏家要不行了，要破产了。
这一天天的，为什么总在那几块钱，这几件事里计较来计较去，她最初难以理解，又有那么一两个瞬间想着——
早知道苏家的情况那么复杂，早知道这五个“哥哥”性格那么恶劣，早知道原来都要破产了。。。就等等发小好了。
至少，还能好好地和他告别。她的良心在某几个思念发小的夜里隐隐作痛。
苏家父母都不喜欢她老提以前的事，这些都会让他们回忆起曾经真正失去过什么。
而她身为“女儿”也不想让他们触景伤情，就一次也没提过回孤儿院了。
她回过神来，无语地看向苏牧凡一手拿起油条，他还在侃侃而谈，还在另一只手拿着电话不满地念道：
“那你们得赔偿我哥和我们四兄弟啊！”
真的是好熟悉，好不要脸的讨价还加啊。她木着脸回忆着不堪的过往。
“难怪。。。难怪我大哥变成了那一天天寻死觅活的样子！居然是因为你们没及时叮嘱好啊？！我这身为弟弟的!我们这些身为兄弟的！！看一眼就觉得心也揪着疼！！不行！！我今天怎么都要带我哥来。。。”
十分钟后。
“你说不用？！可。。。嗯。好！退款可以！好！那你打这个账户，我现在传给你！”
达成目的的苏牧凡挂线了，十指闪亮着钻石和宝石的光芒，他似乎飞速地打了一串字，估计是填退款的资料就是了。
“苏若瑾，有些事想不开的话，就别想开了，知道吗。”
昨晚发的一场预知梦，真是耗尽了毕生的力气了，她精神萎靡地“嗯”了句。
“。。。”怎么回事，平时不都是第一时间怼回来的么。苏牧凡慢悠悠地想道。
此时，一身深色大衣配搭同色系西装的大哥苏长宴，从楼上走了下来。
他一双凝着幽静冰海般的眼睛彷佛没有焦距，深黯的眼底充满了平静，常年戴着一对黑色贴身手套。
她的大哥，苏长宴，前几年就接管了整个苏氏集团。
然而，这样的他，多年受幻觉痛的精神折磨，实际上已经看了很久的心理咨询，可至今原因不明。
这一整天忙上忙下的，她真的很好奇他这种做总裁的薪金有多少。
她看着苏长宴一如既往地冷着脸，坐到了餐桌的主位上。
“一天天寻死觅活”的大哥苏长宴无视她的存在，冷不丁地望向了“心也揪着疼”的二哥苏牧凡，也不知道刚才的对话他听到了多少。
霎那间，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苏长宴四周围绕着一股冰冷的气息。
她下意识地把视线移到他正戴着的那对薄薄的手套，试图看出个究竟来。
一开始，她只知道那个经常漠视她而又可怕的大哥，每星期都要去心理咨询。
这一年四季一天天的，有哪个正常人家会戴着黑色手套过日子，反正她是没见过她大哥苏长宴脱手套的样子。
弄得她一度怀疑大哥的大病其实就是中二病，幸好当年没问出来。。。
“你在看什么。”
苏长宴开口了，平静得像是在说“你想吃什么”。
可她一抬头，那双眼睛倒影了她的样子后，像是渐渐暗淡的晚霞，最终从幽深里隐隐泛起几分惊涛骇浪。
——一双对她写满了厌恶和不耐烦的眼睛。
而多年来，她对这熟悉的视线也见怪不怪，心知肚明。
“我在想，大哥你。。。”她开口了。
这么多年了，难道她终于要关心起大哥了吗。二哥苏牧凡顿了顿。
只见他的妹问出了多年的疑惑。
她对大哥苏长宴最大的好奇：
“。。。多久会洗一次手套？”
这双手套怎么每天都长一个样？
“。。。”这是大哥苏长宴的沉默。
“。。。。。。。”这是二哥苏牧凡的沉默。
“。。。？”这是基于莫名沉寂了的气氛，不得不识时务闭嘴的她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