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田惠子的脑海里残留的意识告诉她,她要赶紧去帮助吉山春,保护高岗社长。脑海里有点晕乎乎的,她微微皱起眉,一只手不自觉搭上了脑袋,很快放下。

    面对太宰治的举动,她必须采取行动。

    “太宰治,把他放开!”岸田惠子强硬地说。

    “诶,为什么?”太宰故作好奇,瞪圆了他鸢色的眼睛。

    他一只手拉住铁链,另一只手拽下了鸠山和也腰间的枪,光明正大地借鸠山和也颈侧打开保险栓。鸠山和也脖子一凉,“咔嗒”的脆响不知道是来自枪支还是骨头。

    “你打不过我。”岸田惠子抬起下巴,平铺直叙。

    “如果你放开他,我就只把你抓起来,和刚才一样;如果你不放开他,我就杀了你,让你和鸠山和也一起死。”

    岸田惠子的思维逻辑很简单,论重要程度,高岗社长>鸠山和也,所以在高岗社长需要帮助的时候,优先帮助高岗社长,鸠山和也的死活之后考虑。

    太宰在这里拖延时间,目的是阻止她赶去帮助高岗社长,限制她的武力,所以她绝对不能中计。岸田惠子内心已经决定放弃鸠山和也了,现在所说只是最后通牒,假使能让鸠山和也免除一死,也是最后尽力的同伴情。

    岸田惠子说的是她内心的真实想法。平日总是表现得的冲动重情,但也有这果决狠辣的一面,她是一名合格的雇佣兵。

    但这个场面太超出他的预料。鸠山和也咬紧牙关。

    太宰也有对策,他将鸠山和也的脖子勒松了些,给了他说话与施展异能力的余韵,取而代之的是把枪口怼在他脑袋上,贴着鸠山和也的后颈呢喃:“看你了,用异能让她改变想法。”

    岸田惠子杀心已定,再难转圜。

    现在场面变成了一场博弈。一边蓄势待发的是在场武力值最高的岸田惠子,一边是体术一般的太宰,和被他挟持的体术废物鸠山和也。

    博弈双方太宰与鸠山,只要他们之间有一个人妥协,太宰向岸田惠子投降或者鸠山再次催眠岸田惠子,他们俩才能解除来自岸田惠子的威胁。

    谁会先妥协呢?

    如果没人妥协,两个人都会死。

    可只要谁妥协了,谁就输了。

    太宰笑眯眯的等待即将发生的事情,深陷死局,却一笑置之:不管结果如何,一定很有趣啊。

    鸠山和也也意识到了这一切,缺氧的大脑开始费力思考。

    太宰会轻易妥协吗?不会,他本来就是走在刀尖上的人物,生死的刺激只能让他更加亢奋。

    会不会有其他办法,用异能催眠岸田惠子听我命令?也不行,太宰可以随时在我命令未下达时用他的无效化异能制住我。

    劝说岸田惠子?且不说他能不能被太宰允许开口说话,岸田惠子本人的性格就是绝不会他被劝动的。

    劝说太宰,但这正是被困在在博弈规则里啊。

    “太……”不,不行他这个样子根本没法正常谈话,在太宰治面前完全是被动,根本没法占到上风。

    在这场博弈里,熬到最后的人才能赢,不怕死的人才能取得最终的胜利。

    就像是在一条狭窄的山道上,两辆车相向而行的车正在全速前进,如果其中一人转向,先转向者就输了,坚持不转向者会赢;但如果他们全都没有转向,他们就会相撞,一同坠入深渊。

    他们都清楚眼前的情况,鸠山和也咬紧牙关,太宰治箍住鸠山和也的脖子,眼睛盯着岸田惠子,呼吸与心跳都十分平稳,早已笃定了结果。

    岸田惠子并不知道太宰与鸠山和也之间的暗潮汹涌,雇主的安危最重要。

    她吸了一口气,拿出手枪,换上弹夹,空弹壳“叮铛铛”掉在地上。

    她拉开保险拴,“咔塔”。

    她瞄准了太宰治,太宰从容地一提手将鸠山和也挡在自己面前,于是枪口正对着鸠山和也的脸。

    鸠山和也咬紧牙关,闭眼,可没几秒他就开始还怕闭上眼睛后的黑暗世界。

    黑暗,象征着未知,如同那不知何时会降临的子弹,他无法忍受这种恐惧,可睁开眼睛,却只是黑洞洞的枪口。

    太宰岿然不动。

    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滑落,鸠山和也再也按耐不住了。

    太宰治太冷漠了,就连对自己的生命也很冷漠。

    他没得选。

    异能力【白日梦】

    脑后还有一支枪,鸠山和也只能老实地吩咐岸田:“你决定放走太宰治和鸠山和也,现在马上去帮助高……”

    太宰治的枪冷不丁顶住他的后脑。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让她去给同伴制造麻烦呢?”

    生死抉择的折磨让鸠山和也疲惫不堪,难以和从前一样理智思考,也没有余力去对抗太宰治。

    他下意识听从太宰的命令,但还是犹豫了一下:“我的异能只能在人们的思维逻辑基础上控制,影响别人。”

    鸠山和也难得地为自己异能的缺陷感到窃喜。

    太宰声音平稳而冷酷:“复述我的话,漏一个字,一根手指。”

    鸠山和也被枪指着,被迫点头。

    接下来太宰的话却完全超出他的预料。

    “岸田惠子,你发现自己被鸠山和也的异能控制了。”

    “不……不能暴露我的异能,如果她真的顺着思路想到了,失效的可能性会增大。”鸠山和也阻止道。更重要的是,他的异能是有条件的,被公布的话使用会被影响,他不想失去这份信息差带来的优势。

    太宰治没有理会他的辩驳,只是重复了自己的命令。

    “复述我的话。”

    鸠山和也咬咬牙,不敢辩驳了,他艰难地开口复述了一遍,如太宰说的那样,一字不差。

    “你思考后发现,雇主高岗英二也有被控制的迹象。”太宰治的声音再度响起,像魔鬼在耳畔呓语。

    鸠山和也浑身一抖,竭力遏制住自己回头的冲动。

    他竟然发现了?

    他怎么可能发现?

    这些年自己一直做得极为隐蔽,甚至只敢下达“信任”的暗示,通过情感的方面影响高岗英二的决策,没有一人察觉到,太宰治怎么一下就说中了。

    不不不,他不一定知道真相,他可能只是胡诹,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太宰静静地等待他的复述。

    鸠山和也咽了下口水,是知情还是猜测,是恐吓还是巧合?

    捉摸不透。

    他不敢打开那包裹着未知的盒子,唯恐里面承载的是死亡的真相。

    “复述我的话。”太宰治说。

    他的语调依然平和,好似只是单纯的重复,却将鸠山和也玩弄于股掌之中。

    时间滴答流逝,眼见的岸田惠子的催眠时间就要过去。

    鸠山和也强撑着开口,尽力完成了复述。

    下一句话接踵而至。

    “所以此次雇佣是在高岗英二受异能控制下下达,情况特殊,你必须立刻返回雇佣公司说明。”

    鸠山和也长舒一口气,总算放过他了。

    复述完毕,他忐忑地回头,等待太宰治对他的安排。

    只见太宰治眉眼含笑:“做得不错嘛。”

    明明前一秒还用枪指着他,冷酷地要切掉他的手指,犀利地揭穿了他的秘密,后一秒却顶着那张缠了绷带的脸,笑靥如花。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额头渗出冷汗,两腿隐隐开始打战,感到了切实的恐惧——从没有人让他如此慌张。

    这个人像无所不知的神灵,又像销魂蚀骨的恶鬼,却偶尔还会显露孩童般的天真或者恶趣味。

    鸠山和也没有心思纠结太宰治的想法,也疲于纠结太宰是否知道高岗英二受他异能影响的真相。他知道自己是一个彻底的弱者、输家,只是一块案板上任人宰割的肉。

    岸田惠子在太宰治的指挥下离开了。

    太宰治对失魂落魄的鸠山和也说:“现在我们去见涩泽龙彦吧。”

    他最后竟然还是要见涩泽龙彦?

    为什么?

    如果见到涩泽龙彦,局面绝不是太宰可以掌控的了,涩泽龙彦可不会在意太宰的威胁。

    现在已经是对太宰最有利的局面,就势吃下高岗制药,给涩泽龙彦一个重创,不好吗?

    明明占尽优势,为什么还要放弃?

    鸠山和也抬头看他,依然不明白这个人在想什么。

    —

    森欧外的办公室。

    金发蓝眼的红裙小姑娘爱丽丝窝在角落里,她趴在柔软的手编羊毛地毯上,翘着两条白皙的脚丫。金发披在她肩上,湛蓝的眼睛里映出一张画纸。她右手拿一根黑色蜡笔,左手边是摊开的绘本——《弗兰肯斯坦》。

    她的画纸上,割裂的黑色的色块勾勒出由尸体拼成的怪物——一个诞生于科学的悲剧。

    川上葵站在大厅中央,完成了任务汇报。

    “太宰成功被俘,高岗英二已经活捉,现在在审讯室,实验室的资料全部销毁。”

    森欧外歪着脑袋似乎在思考,手指轻轻点了一下自己面前的办公桌:“我还是对你带回来的那个东西比较好奇。”

    川上葵“啊”了一声,认真解释道:“他本名贵峰智江,是高岗制药的一名员工,最后关头给自己用了实验室的药品,于是变成这个怪物的模样。”

    “川上君原来如此好心?”森欧外惊讶地问。

    川上葵摇了摇头:“我带他过来另有原因。”

    森欧外做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

    川上葵娓娓道来:“在他变成这个样子前,他被杀了一次,我很确定他受的伤绝对活不了,但他活了,变成了现在的怪物样子。

    在他变成怪物样子后,他被我扔出的手雷近距离炸过,还是应该活不了,可临走前我检查了他的‘尸体’,他的脉搏依然有力,没有死。

    我怀疑,他阴差阳错给自己用的药物让他自己获得了不死的能力,所以想让他为港口黑手党所用。”川上葵总结道。

    “你确定自己能控制它?”森欧外问。

    川上葵没有异能,可这怪物却有,加上体型力量上的优势,很难让人不担心。

    “我认为我可以,他是难以被杀死,但我能控制他,如果没有成功,我会请太宰先生帮忙杀掉他。”川上葵说出了自己准备好的处理办法,她心里已经有了一套完整的方案。

    森欧外打量了她一圈,终于点了头:“好,这件事由你全权负责。”

    爱丽丝从绘本里抬头,湛蓝色的眼睛像两颗玻璃珠子,滴溜溜转动到川上葵身上。

    川上葵走到办公室后面的电梯里,站定,她面无表情地按上按键,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绝一切来自外部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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