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

    一个明媚的晴天,少年双手插兜哼着小曲儿慢悠悠地从一座高档小区的大门经过。

    他一头挑染的毛躁黄头发,耳朵上穿了六七个银环,黑色T恤上是个惨白的骷髅头,宽松的裤子,脖子上还挂着串锁链状粗铁链子。

    走到门口,他好奇地往里面瞅了几眼,却招来了保安的驱赶。

    “一边待着去!这不是你待的地儿!”那保安嫌恶地说。他很担心门口的不良少年会破坏小区形象,让他被居民投诉。

    一听这语气,少年登时气愤起来:“你才一边待着去,艹,给你脸了!”

    保安也是个暴脾气,抽出警棍指着外面:“滚!”

    少年也来气了,“我还就不!”

    他看着警棍有点发怵,却还是仗着一腔气愤,直向保安走去:“你打我啊,你有本事动手啊”,他边说边向保安靠过去,一只手点着自己的脸,“来啊,朝这里招呼!”

    保安当然不敢真的打他,甚至被他逼的退了几步。

    少年嘲笑道:“狗眼看人低的怂货!”

    “赶紧滚,别在这里闹事!”保安强调了一遍。

    周围不少人驻足看热闹,其中还有小区的居民,现在正是交通高峰,进出的车辆堵在门口,保安觉得自己惶恐地要命,这分明是自己职业生涯的大危机。

    少年如果强闯小区,他可以动手,少年如果先对他动手,他也可以动手。

    可这少年不上不下的,既不强闯,也不和他动手,反而叫他难办了。

    “再闹我报警了!都看着呢!”保安说。

    少年啐了一口,转身走了。

    他左拐右拐,拐到了一处小巷子里,得瑟地吹了声口哨。

    哨音在空中打了个旋儿。

    巷子里的另一人反戴一顶棒球帽,穿了件黑色皮衣。

    “哥,怎么样?”

    田中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一个信封递给他:“做得很好。”

    少年摸了摸信封:“谢谢哥!”

    少年离开后,一辆车停在巷子口。

    田中裕彦习惯性开后座车门,却看见一个校服外披着黑西服的女学生。

    她黑发扎在脑后,藏青色短裙,翘着二郎腿,一双幽深的眼睛冷冷地看过来。

    车内除了司机只有她一人,是有空座位的,但田中不敢坐。他关上车门,忐忑地坐到副驾的位置上。

    “任务都很顺利。”田中正襟危坐,从后视镜里盯着川上葵,谨慎地开口。

    他没有称呼,因为川上葵几年前就要求下属,在外不要称呼她的姓氏或名字。

    “嗯,我看到了,安排很恰当。”

    在少年吸引保安与目标的注意力时,田中已经将定位器装到目标人物车下。

    “这次我们的情报准备非常充足,是绝对不会出问题的。”田中强调道。

    “你有话直说吧。”川上葵轻轻叹气。

    “这个任务据说还是芥川先生负责的。”田中试探性地说。

    川上葵明白他的意思,她出言安抚道:“上次任务出错不全是你的原因,芥川不够冷静,我这次回总部大楼会向太宰干部说明,毕竟是他的直属下属。”

    田中确实是十分委屈,先前一次任务,要求从目标手中找到交易名单,生死不论。

    他已经摸清目标行动路线,只等芥川在指定路线上抓住目标,再审讯出名单下落。

    然而,芥川将目标的车和车上所有物品用异能碎成碎块,包括藏有名单的笔记本电脑。

    没有备份,名单只能不了了之。

    谁能想到目标把名单随身带在电脑里,而芥川还把汽车连带电脑片成碎块。

    川上葵选择去上学后,虽然任务并没有少很多,待在港口黑手党的时间大大减少,甚至一直没有机会和港口黑手党的那位新秀——芥川龙之介会面。

    传言中,芥川其人,异能力【罗生门】,攻击性很强,能将衣服变成可以自由改变形态的利刃。

    一年前,太宰治升任干部那天将他从贫民窟捡了回来,并任命他为自己的直属下属,自此他对太宰干部忠心耿耿。不过,他完成任务时那强大的破坏力也是出了名的。

    抵达总部大楼后,川上葵与田中裕彦先去了情报部门,室内萦绕着淡淡的咖啡香气。

    “坂口先生竟然还不在吗?”川上葵张望一圈,很惊讶地问。

    “首领安排他执行任务去了。”情报部的部长说。

    川上葵与田中将汇集的一些情报整理好,正准备离开。

    部长却一把拉住川上葵:“他可以走,你不能走。”

    川上葵:?

    “毕竟顶着副部长的头衔,你看这群人。”部长指着情报部忙忙碌碌的景象。

    情报部的男男女女们大抵分为两类,一部分是从社会上招聘的技术人才,一部分是从底层升上来的有天赋的情报员。

    前一种是体面的技术人才,知道收拾自己;后一种因为任务需要,也很重视自己的形象。

    然而,这群人现在蓬头垢面地趴在电脑前,眉宇间透着死气,脸上是电脑屏幕惨白的光,手边多半还有杯咖啡——难怪咖啡味老重。

    “他们废寝忘食地工作,自从坂口不在,大家都辛苦了很多,作为情报部的一员,你也留下来帮忙。”部长强硬地说。

    川上葵沉默了一下,自己这是被讹上了吗?她是情报部的一员不错,但行动部也总安排任务给她啊。

    她眨了眨眼:“正好,我也想给大家帮忙。”

    “太宰干部手下的芥川龙之介做任务总对现场大肆破坏,导致损失了很多情报,听说大家都很头疼这个人。我打算找他理论理论。”她说。

    “啊,那个芥川,没关系吗?”部长有些担心。

    “没关系,我可是游击队出来的。”川上葵说。

    人都送走了,情报部部长突然意识到,好像,给她溜了。

    他好气又好笑。川上葵哪里是什么好搞的人啊?

    川上葵一出门,正遇到来送资料的织田作之助,因为她一直有向织田学习体术,两人蛮熟的。

    “来送资料吗?”她问。

    “嗯。”织田回答。

    “你知道太宰先生在办公室吗?”

    川上葵是打算解决芥川龙之介的问题。不过这位既然能传出这种名声,绝对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川上葵不觉得这人会有耐心听她说明,所以她干脆让能管束他的人管束他。

    “不知道,我只是个普通的底层成员啊。”织田说。

    川上葵:“嗯,普通的底层成员,但经常和干部,高级情报员一起喝酒。”

    “不过,你有多久没见到坂口安吾了?”川上葵话音一转。

    织田偏头想了一下:“两个月。”

    川上葵降低音量,却拉长了声线:“什么任务要做两个月呢——”

    “我先走了。”她说。

    她低头给太宰发了条“我去办公室等你”的消息。

    太宰没有回消息,她便先去了。

    她轻车熟路地走到太宰的办公室。

    敲门。

    “请进。”是一个沉稳低哑的声音。

    穿着高领黑大衣的黑发少年转过身看着她,他两鬓发尾处有些发白,内搭了一件很有格调的宫廷款丝绸衬衫。

    “芥川君?”

    “是我,你是?”他询问。

    川上葵审视着他,和他破坏狂的粗犷声名相比,有些意外的瘦弱了。

    “我是情报部的副部长,川上葵。”

    “川上小姐。”

    也意外的很有礼貌。

    “这里称呼可以,在外面就不要叫我的名字了。”川上葵说。

    “……是。”

    “您是来找太宰先生的吗?”芥川询问道。

    川上葵瞥他一眼:

    “不是。”

    “我是来找你的。”

    原本的计划打水漂了,先见到芥川,就不能玩原来那一套。

    一来,她不能等太宰回来当着芥川的面告状,或者告诉芥川你先起开让我告状;二来,这样当面不说背后告状,会被瞧不起的。

    她熟练地走到后面柜子里,拉开门,嗯……招待的饮料好像很久没补充了。

    芥川疑惑地看着她的动作。

    她回过头:“坐吧,我们就这样坐着聊一聊,关于你之前几次任务。”

    “恕我失礼,我直属太宰先生,情报部的人没资格插手我的事。”芥川皱眉说。

    川上葵在心底吐槽,所以我来找太宰啊,没想到倒霉先碰上你。

    据她分析,芥川性格很固执,恐怕除非他自己悔悟,不认可就是不认可。不过,川上葵也从没打算用大道理说服他,让他服就行,服谁都可以。

    川上葵有自己的策略。

    “别担心,我又不能命令你,怎么插手你的事,只是同事之间聊一聊。”川上葵说。

    芥川龙之介仍然警惕地站着,川上葵也不在乎,她自己坐下了。

    “我的很多同事说,你习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大肆破坏现场,那些非必要的破坏性行为给后续情报收集造成很大困扰,阻碍了任务进度。”川上葵问。

    “我不需要那些情报,我自己就可以歼灭敌人,完成任务。”芥川说。

    川上葵听到这话眼皮一跳:“你的确很强,但情报不是你想的那样无用。”

    “我想跟你打个赌。”川上葵说。

    “打赌?”芥川感到困惑。

    “嗯,赌太宰先生。”川上葵说。

    芥川一瞬间像被触碰了什么开关:“你......你做什么? 太宰先生是鄙人的上司,我不会做那样失礼的事。”

    川上葵想,看来自己选对赌局了。

    要赌当然就赌在意的东西,芥川在意的,是带他加入港口黑手党的上司。

    “你敢不敢赌?”川上葵语调很平静,眼神却有种压迫感。

    “恕难苟同。”芥川再次拒绝。

    “你赢了,我就不会再因为破坏情报的事找你或太宰先生,你输了,我就办公室里等太宰先生回来,然后就会把你任务中毁坏情报的失误告诉他,如果你不赌,我也会告诉他。你认为他会怎么看你? ”川上葵说。

    芥川攥着拳头:“赌什么?”

    “赌太宰先生,进门后先和谁打招呼。”川上葵卖了个关子。

    “从现在开始,我们两人可以抢占办公室中的任何位置,太宰先生回来后,我们都不能主动开口,因为普通的招呼语缺乏指向性,难确定谁赢了,所以只有太宰先生先叫出对方的姓、名、特定称号等具有指向性的称呼,才算获胜。”

    芥川思考了一下,川上葵的赌局很有意思,是一个兼具实力与运气的赌局,太宰先叫谁是不确定的问题,但只要实力够强,就可以通过抢占好位置来提高被先叫出名字的概率,他可以赢。

    川上葵是情报部门的,绝对打不过他,等于所有位置任他挑选,只要抢一个能一眼望见的位置......

    “可以。”芥川回答。

    川上葵微笑:“那么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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