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他当然见过老孙。
他是曾经郗姐小队的人，七岁的时候，他便有了相当磅礴的异能，漫天冰锥给了他生存的底气，也带给他常年低温的身体，关节的僵直是一种警告，慢慢地冻结的将是肺腑……心脏……
听你讲他才想起，他曾经用冰粘上一片树叶挡住小孩眼睛，用冰柱附在花茎上托住一个小孩把她扔进郗姐怀里，原来是你啊……真是缘分不浅，他想。
看望郗姐的时候，他不止一次听到老孙提起你直叹气
他太知道了
你根本不愿和生死这趟列车上的乘客建立多少亲密的联系，更别说跟他，一个买了半程票的人……
可他总能看到你办公桌上那张照片，你还细心给配了玻璃相框，照片没有正脸，但是沈惊雨看出来了，那就是他，和他的小院。
于是他再次找到了郗姐，他有些紧张……
“你要把你的档案挪到B区去？为什么?”
“咱们区的体检员我都见过多回了，来些新人呗？”
“惊雨” 郗姐抬眼看他，她是严肃的，年轻时的锋利敏锐仿佛从未离开，“说实话。”
沈惊雨收起漫不经心的笑，微微垂眼。
“……我爱上了一个人”他缓缓说，“她排斥异能者，啊不，不能这么说，她排斥注定半途而废的关系，但我想自私一回。
也许过了一段时间，还不到他死去的时候她就不喜欢他了呢
他希望关系的终结是她的变心或者他生命的结束
而不是她某一次查资料突然惊觉，哦，原来他是半程票他不符合我的长期需求，我不能再喜欢他……
他不甘心。
郗姐拒绝了他。
“那至少别把我的体检轮到她手里吧？”他退一步。
郗清流微微放松了身体向后靠，“你原本就不归将不帆这组，毕空会负责你。”
他讶异郗姐直接说出你的名字，还想再拉扯几轮的心思熄了。
“从从前队长的角度我建议你去接受特殊治疗，你的异能外泄在加重，疼是疼些，但你年轻，治疗效果会好很多；从将不帆师娘的角度我劝告你，坦白或者离开。”
他僵了僵，头也不回道：“我不。”
“我不会主动告诉不帆，但如果她问起，我知无不言。”郗清流叹口气，沈惊雨一直是那个不太服从安排的队员，心性执拗，异能强横，她曾经见过他猫捉耗子似的戏弄可怖的“外来客”，偏安一隅修身养性也许还能再撑得久些，她看出不帆自以为寡情实则深情，她不看好他们，也知道将不帆每次看着她和老孙时的难过，她没立场说些什么，只是担心沈惊雨是出于一种对不公生命的报复，玩弄人心……
她看着青年离开的背影，跟她谈判时候的劲儿泄了，没那么凌冽了，这孩子像竹子，疏朗落拓，可更像湘妃竹，被孤独和苦泡得坚韧而灰沉。
（9）
你抬手看了眼表，紧了紧手里抱着的厚毯子，还有半小时烟火表演就开始了，你的小鲸鱼还没出现，你有些担心他的腿，冬天一到他便开始各处关节疼，双腿犹甚。
“将将”你如愿听见他的喊声，朝他跑过去。
不出所料，他穿得很好看，看起来就不保暖，“围上，要在风里站很久”
他倒是乖觉，将你一起围在毯子里，你感觉到他枕在你肩窝处，他好像很累很累，只是问也不肯说。
你摸了摸口袋里的戒指，是你手工做的小玩意儿算不上太贵重，但是倒也足以承载你告白的心意，别给他太大压力，你想。
忽然一团热乎乎的东西被塞进你怀里，“鲸鱼牌山楂锅盔，尝尝吗？”
他起身看着你，眼睛里映进了橙色的灯火，温和得惊人。
你特别喜欢他的甜点，他知道。
远处倒数声响起，盛大的烟火绽放。
烟花绽放的那一刻，仿佛天空也触手可及。而他在你身侧，伸手就能牵到……
“我喜欢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沈惊雨。”你问。
“我也爱你，将不帆。”他笑着回应你，倒是游刃有余早就知道此役。
直到你拿出戒指。
你没想到他会哭成那样，就好像压抑了很多很久。
“你在委屈，鲸鱼。”你问，“发生什么了？”
……
他说：
“你得信我真的爱你，将不帆。”
（10）
你昨天有点疯，所以今天的早餐得你来了。
但是你坦白来说，主要原因并不在你。
你的鲸鱼情绪不太对，你问不出来，一问他便低头喊疼。
你决定循序渐进
起床倒腾完简单的早餐，你去叫沈惊雨起床，人倒是醒了，只是目光愣愣的不知道落在何处，看见你才有了焦点。
“将将，我要出去几天”他趴在床边，轻声说。
你亲亲他，倒也没在意，即使是爱人也不用事无巨细刨根问底
“过一段时间就回来了”
你笑他，“不回来你还想去哪儿？”
说不准抗不过来疼就得去一个你见不着他的地方，不过几率应该不大，他默默想。
见他没有要起来的意思，你把早餐放到保温盒里，匆匆去角宿签到。
这是你们正式在一起的第一天，你很开心。
直到毕空问你：
“不帆，你相框里的人是沈惊雨吗？”
你有些惊讶，毕竟照片出自你手，主打就是一个氛围模糊，仅仅一个人物剪影。
“对，你认识他？”你好奇地歪歪头
毕空目光复杂的看着你，一时不知道先告诉你他是画师的模特，你最喜欢的那张正面画画得就是沈惊雨和你相框里的角度就差一个回头，还是应该先告诉你，他是异能者，还是上了“危”字头名单的那种……
她把名单递给你
即使这样做她老婆回家可能要和她大闹三天，她也觉得应该确定你是否知道，这是职责。
你接过去看，你好像看到你的鲸鱼变成了齿鲸类的一员，忽然朝你张口，满嘴银刃……
你心想没关系，你从来没有和他说过你的心结，也许他只是不知道他无意隐瞒，你们可以好好谈谈，你不愿意这么轻易地放手。
“郗姐早间和他谈过，他有告诉过你吗？”
你听见心里有什么“轰”的一声，碎了一地冰凌。
（11）
早就干了的小巷，酷暑的霜，不插电的冰箱，常年低温的身体，不慎灵活的关节……沈惊雨！
你有一种愤怒，被愚弄的愤怒
郗姐什么都告诉了你，包括她对沈惊雨的怜悯与叹息
“那孩子答应了去做治疗……当初也是他最先发现的你……”
你只是睫毛颤颤，没有说话。良久才喊了一声“姐”
你知道郗姐难做，她在沈惊雨面前坚定地维护你，也会在窥见他真心以后想帮她看大的孩子争取缓和的机会。
你伸手抱了抱郗姐，她也抱了抱你，“还有一件事，不帆，你们俩的事我还没告诉老孙，我怕他犟脾气上来去骂惊雨。”她叹口气，“这也是我的私心。”
你与郗姐对视一眼，相视一笑，呀，别烦老孙了，让他做个快乐的种花老头儿吧。
你本意是想逼沈惊雨自己来告诉你，只是你低估了他的不安。
他第一次来找你时你出了外勤并不在
于是他自顾自留下戒指，随后十二天再没过来。
直到第十四天，你直愣愣地在雪幕里撞见他……
（12）
沈惊雨在治疗舱内歇了好一会儿才爬出来。
他扛过来了，太疼了，好像曾经他放出去的冰锥全都化成了刺进皮肤的注射器。
医生劝他最好留院修养三日，这里有良好的补剂弥补亏损。
他听话的呆了一天，第二日就偷偷溜出了医院。
他已经出门一个星期了，将不帆许是会担心，他把关机的通讯打开，除了好友的数十条通讯，没有一条来自将不帆。
他皱皱眉头，有些疑惑，将不帆最近这么忙了？
一条一条点开通讯
第一条，
第二条，
第三条，
第四条，
第五条：“将不帆知道了！”
刚透支的身体似乎反应不过来，他站在站台想了好一会儿，然后地登上返程的列车，下车，回家。
好友带着毕空在小院里等他
“你跟着我干什么！？我不想让他看见你！”
画师知道自己这是迁怒，不干毕空的事，只是消息确实是毕空传达的，他对沈惊雨实在愧疚。
他认识沈惊雨太久了，多漂亮多狼狈的沈惊雨他都见过，他也最知道这人有多不想活。
沈惊雨拉着他走过了末日后期，对他说过太多次 “我护着你，再等等日子就安稳啦！” 异能开始反噬后，沈惊雨对他说过太多次 “好累”，他年岁长于惊雨，他是哥哥，可是他也没办法，在鲸鱼搁浅坐不能行的日子里，他只能谎说自己画技不精，看不见沈惊雨就画不出来，他只能拽着对方搬进角宿区，希望热闹也能沾点在他身上……
好在沈惊雨养了一院子的花草树木，精心照养，还舍不得离开，他这个人那么坚强，他能够入画，因为他被狠狠雕磨过，年轻的外表与沉默的灵魂。
他一直爱毕空的正直坦率，可是他愧疚……
谁能说郗姐不是有意安排的毕空
瞒不住的，或早或晚的问题。
沈惊雨掐了掐掌心，调整好笑容搭好木板跨进小院。
“怎么？什么事惹得你这么生气？”他看了看眼睛红肿的好友，和低头不发一言但看着就知道绝不肯改的毕空，低声安慰道：“医生说我保底能活个十五年没问题。”
他悄悄夸大，没人能揭穿他
“别和毕空吵了，她职责所在，我也想和将…不帆坦白，她这也恰好算帮了我一把，回吧回吧，我会和她好好谈谈的，我保证！”
毕空走之前对他道了声谢。
他也回了声谢。
好友再三叮嘱他有事一定要联系，他最近不走了就呆在临区。
他满口答应，只是要怎么办，他也一脸茫然
太疼了，他得先睡一觉，明天再去找她，至少恢复得健康一些。
他倒是想让她可怜他原谅他，只是未免太过卑劣，他不想。
（13）
他穿得好看，带上了戒指和一肚子刨白去见你
郗姐不在，你也不在，你桌子上的相框也不在。
沉默就是无声的拒绝。
他是走过来的，走小路能省不少时间，就是寒冬里他的腿脚不争气些。
他蹲在满园向日葵枯枝前，看着雪重重地压下来，好像也压倒了他
于是他把捋下来戒指放在你桌角显眼处
他本是计划第二天再来的
只是透支过度的身体反噬来势汹汹，沈惊雨病了，一病躺了十二天。
他不想再麻烦好友和毕空
他给自己幻化出了冰杖，冰滑梯……乱七八糟的东西足以辅助他在小院和屋里行走，反正这异能养着不用也得养，不如叫他利用一些。
他翻出了前些年半瘫痪时期存的营养液，帮他撑过这十二天
将不帆这么生气，他该怎么办啊……
（14）
这是你们分开的第22天，你依然出了外勤，因着郗姐与老孙去了省城做检查，毕空休假。
这是一对异能者夫妻，前去的是丈夫，留下的是妻子
他们觉醒异能时都已人过中年，两人彼此依偎照拂，走了近六十年
老婆婆最后牵了下伴侣的手，你看到她头上透明的冰簪子，
“老头子给做的，能留个五六天不化吧，我一般给拿锡纸包上放冰箱里，今天带出来给他瞧瞧。我跟他演练多遍了，要是我先，那个沙漏就留给他。”她冲你笑，那是一个神奇的沙漏，里面的沙子被施了魔法永远不会全部留在一边，没什么意义但是象征了她的异能。
你们处理得顺利，被留下的爱人全程带着得体的微笑，向你们道谢，你看着老婆婆克制的眼泪，你眼前又飘过白霜。
你已经近一个月没见过他了，不行明天去看看他吧……
你叹口气，你既然确信爱他，谁先主动也无所谓了。
他当然见过老孙。
他是曾经郗姐小队的人，七岁的时候，他便有了相当磅礴的异能，漫天冰锥给了他生存的底气，也带给他常年低温的身体，关节的僵直是一种警告，慢慢地冻结的将是肺腑……心脏……
听你讲他才想起，他曾经用冰粘上一片树叶挡住小孩眼睛，用冰柱附在花茎上托住一个小孩把她扔进郗姐怀里，原来是你啊……真是缘分不浅，他想。
看望郗姐的时候，他不止一次听到老孙提起你直叹气
他太知道了
你根本不愿和生死这趟列车上的乘客建立多少亲密的联系，更别说跟他，一个买了半程票的人……
可他总能看到你办公桌上那张照片，你还细心给配了玻璃相框，照片没有正脸，但是沈惊雨看出来了，那就是他，和他的小院。
于是他再次找到了郗姐，他有些紧张……
“你要把你的档案挪到B区去？为什么?”
“咱们区的体检员我都见过多回了，来些新人呗？”
“惊雨” 郗姐抬眼看他，她是严肃的，年轻时的锋利敏锐仿佛从未离开，“说实话。”
沈惊雨收起漫不经心的笑，微微垂眼。
“……我爱上了一个人”他缓缓说，“她排斥异能者，啊不，不能这么说，她排斥注定半途而废的关系，但我想自私一回。
也许过了一段时间，还不到他死去的时候她就不喜欢他了呢
他希望关系的终结是她的变心或者他生命的结束
而不是她某一次查资料突然惊觉，哦，原来他是半程票他不符合我的长期需求，我不能再喜欢他……
他不甘心。
郗姐拒绝了他。
“那至少别把我的体检轮到她手里吧？”他退一步。
郗清流微微放松了身体向后靠，“你原本就不归将不帆这组，毕空会负责你。”
他讶异郗姐直接说出你的名字，还想再拉扯几轮的心思熄了。
“从从前队长的角度我建议你去接受特殊治疗，你的异能外泄在加重，疼是疼些，但你年轻，治疗效果会好很多；从将不帆师娘的角度我劝告你，坦白或者离开。”
他僵了僵，头也不回道：“我不。”
“我不会主动告诉不帆，但如果她问起，我知无不言。”郗清流叹口气，沈惊雨一直是那个不太服从安排的队员，心性执拗，异能强横，她曾经见过他猫捉耗子似的戏弄可怖的“外来客”，偏安一隅修身养性也许还能再撑得久些，她看出不帆自以为寡情实则深情，她不看好他们，也知道将不帆每次看着她和老孙时的难过，她没立场说些什么，只是担心沈惊雨是出于一种对不公生命的报复，玩弄人心……
她看着青年离开的背影，跟她谈判时候的劲儿泄了，没那么凌冽了，这孩子像竹子，疏朗落拓，可更像湘妃竹，被孤独和苦泡得坚韧而灰沉。
（9）
你抬手看了眼表，紧了紧手里抱着的厚毯子，还有半小时烟火表演就开始了，你的小鲸鱼还没出现，你有些担心他的腿，冬天一到他便开始各处关节疼，双腿犹甚。
“将将”你如愿听见他的喊声，朝他跑过去。
不出所料，他穿得很好看，看起来就不保暖，“围上，要在风里站很久”
他倒是乖觉，将你一起围在毯子里，你感觉到他枕在你肩窝处，他好像很累很累，只是问也不肯说。
你摸了摸口袋里的戒指，是你手工做的小玩意儿算不上太贵重，但是倒也足以承载你告白的心意，别给他太大压力，你想。
忽然一团热乎乎的东西被塞进你怀里，“鲸鱼牌山楂锅盔，尝尝吗？”
他起身看着你，眼睛里映进了橙色的灯火，温和得惊人。
你特别喜欢他的甜点，他知道。
远处倒数声响起，盛大的烟火绽放。
烟花绽放的那一刻，仿佛天空也触手可及。而他在你身侧，伸手就能牵到……
“我喜欢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沈惊雨。”你问。
“我也爱你，将不帆。”他笑着回应你，倒是游刃有余早就知道此役。
直到你拿出戒指。
你没想到他会哭成那样，就好像压抑了很多很久。
“你在委屈，鲸鱼。”你问，“发生什么了？”
……
他说：
“你得信我真的爱你，将不帆。”
（10）
你昨天有点疯，所以今天的早餐得你来了。
但是你坦白来说，主要原因并不在你。
你的鲸鱼情绪不太对，你问不出来，一问他便低头喊疼。
你决定循序渐进
起床倒腾完简单的早餐，你去叫沈惊雨起床，人倒是醒了，只是目光愣愣的不知道落在何处，看见你才有了焦点。
“将将，我要出去几天”他趴在床边，轻声说。
你亲亲他，倒也没在意，即使是爱人也不用事无巨细刨根问底
“过一段时间就回来了”
你笑他，“不回来你还想去哪儿？”
说不准抗不过来疼就得去一个你见不着他的地方，不过几率应该不大，他默默想。
见他没有要起来的意思，你把早餐放到保温盒里，匆匆去角宿签到。
这是你们正式在一起的第一天，你很开心。
直到毕空问你：
“不帆，你相框里的人是沈惊雨吗？”
你有些惊讶，毕竟照片出自你手，主打就是一个氛围模糊，仅仅一个人物剪影。
“对，你认识他？”你好奇地歪歪头
毕空目光复杂的看着你，一时不知道先告诉你他是画师的模特，你最喜欢的那张正面画画得就是沈惊雨和你相框里的角度就差一个回头，还是应该先告诉你，他是异能者，还是上了“危”字头名单的那种……
她把名单递给你
即使这样做她老婆回家可能要和她大闹三天，她也觉得应该确定你是否知道，这是职责。
你接过去看，你好像看到你的鲸鱼变成了齿鲸类的一员，忽然朝你张口，满嘴银刃……
你心想没关系，你从来没有和他说过你的心结，也许他只是不知道他无意隐瞒，你们可以好好谈谈，你不愿意这么轻易地放手。
“郗姐早间和他谈过，他有告诉过你吗？”
你听见心里有什么“轰”的一声，碎了一地冰凌。
（11）
早就干了的小巷，酷暑的霜，不插电的冰箱，常年低温的身体，不慎灵活的关节……沈惊雨！
你有一种愤怒，被愚弄的愤怒
郗姐什么都告诉了你，包括她对沈惊雨的怜悯与叹息
“那孩子答应了去做治疗……当初也是他最先发现的你……”
你只是睫毛颤颤，没有说话。良久才喊了一声“姐”
你知道郗姐难做，她在沈惊雨面前坚定地维护你，也会在窥见他真心以后想帮她看大的孩子争取缓和的机会。
你伸手抱了抱郗姐，她也抱了抱你，“还有一件事，不帆，你们俩的事我还没告诉老孙，我怕他犟脾气上来去骂惊雨。”她叹口气，“这也是我的私心。”
你与郗姐对视一眼，相视一笑，呀，别烦老孙了，让他做个快乐的种花老头儿吧。
你本意是想逼沈惊雨自己来告诉你，只是你低估了他的不安。
他第一次来找你时你出了外勤并不在
于是他自顾自留下戒指，随后十二天再没过来。
直到第十四天，你直愣愣地在雪幕里撞见他……
（12）
沈惊雨在治疗舱内歇了好一会儿才爬出来。
他扛过来了，太疼了，好像曾经他放出去的冰锥全都化成了刺进皮肤的注射器。
医生劝他最好留院修养三日，这里有良好的补剂弥补亏损。
他听话的呆了一天，第二日就偷偷溜出了医院。
他已经出门一个星期了，将不帆许是会担心，他把关机的通讯打开，除了好友的数十条通讯，没有一条来自将不帆。
他皱皱眉头，有些疑惑，将不帆最近这么忙了？
一条一条点开通讯
第一条，
第二条，
第三条，
第四条，
第五条：“将不帆知道了！”
刚透支的身体似乎反应不过来，他站在站台想了好一会儿，然后地登上返程的列车，下车，回家。
好友带着毕空在小院里等他
“你跟着我干什么！？我不想让他看见你！”
画师知道自己这是迁怒，不干毕空的事，只是消息确实是毕空传达的，他对沈惊雨实在愧疚。
他认识沈惊雨太久了，多漂亮多狼狈的沈惊雨他都见过，他也最知道这人有多不想活。
沈惊雨拉着他走过了末日后期，对他说过太多次 “我护着你，再等等日子就安稳啦！” 异能开始反噬后，沈惊雨对他说过太多次 “好累”，他年岁长于惊雨，他是哥哥，可是他也没办法，在鲸鱼搁浅坐不能行的日子里，他只能谎说自己画技不精，看不见沈惊雨就画不出来，他只能拽着对方搬进角宿区，希望热闹也能沾点在他身上……
好在沈惊雨养了一院子的花草树木，精心照养，还舍不得离开，他这个人那么坚强，他能够入画，因为他被狠狠雕磨过，年轻的外表与沉默的灵魂。
他一直爱毕空的正直坦率，可是他愧疚……
谁能说郗姐不是有意安排的毕空
瞒不住的，或早或晚的问题。
沈惊雨掐了掐掌心，调整好笑容搭好木板跨进小院。
“怎么？什么事惹得你这么生气？”他看了看眼睛红肿的好友，和低头不发一言但看着就知道绝不肯改的毕空，低声安慰道：“医生说我保底能活个十五年没问题。”
他悄悄夸大，没人能揭穿他
“别和毕空吵了，她职责所在，我也想和将…不帆坦白，她这也恰好算帮了我一把，回吧回吧，我会和她好好谈谈的，我保证！”
毕空走之前对他道了声谢。
他也回了声谢。
好友再三叮嘱他有事一定要联系，他最近不走了就呆在临区。
他满口答应，只是要怎么办，他也一脸茫然
太疼了，他得先睡一觉，明天再去找她，至少恢复得健康一些。
他倒是想让她可怜他原谅他，只是未免太过卑劣，他不想。
（13）
他穿得好看，带上了戒指和一肚子刨白去见你
郗姐不在，你也不在，你桌子上的相框也不在。
沉默就是无声的拒绝。
他是走过来的，走小路能省不少时间，就是寒冬里他的腿脚不争气些。
他蹲在满园向日葵枯枝前，看着雪重重地压下来，好像也压倒了他
于是他把捋下来戒指放在你桌角显眼处
他本是计划第二天再来的
只是透支过度的身体反噬来势汹汹，沈惊雨病了，一病躺了十二天。
他不想再麻烦好友和毕空
他给自己幻化出了冰杖，冰滑梯……乱七八糟的东西足以辅助他在小院和屋里行走，反正这异能养着不用也得养，不如叫他利用一些。
他翻出了前些年半瘫痪时期存的营养液，帮他撑过这十二天
将不帆这么生气，他该怎么办啊……
（14）
这是你们分开的第22天，你依然出了外勤，因着郗姐与老孙去了省城做检查，毕空休假。
这是一对异能者夫妻，前去的是丈夫，留下的是妻子
他们觉醒异能时都已人过中年，两人彼此依偎照拂，走了近六十年
老婆婆最后牵了下伴侣的手，你看到她头上透明的冰簪子，
“老头子给做的，能留个五六天不化吧，我一般给拿锡纸包上放冰箱里，今天带出来给他瞧瞧。我跟他演练多遍了，要是我先，那个沙漏就留给他。”她冲你笑，那是一个神奇的沙漏，里面的沙子被施了魔法永远不会全部留在一边，没什么意义但是象征了她的异能。
你们处理得顺利，被留下的爱人全程带着得体的微笑，向你们道谢，你看着老婆婆克制的眼泪，你眼前又飘过白霜。
你已经近一个月没见过他了，不行明天去看看他吧……
你叹口气，你既然确信爱他，谁先主动也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