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6
她跑得踉跄，能明显感觉到跑姿变扭，右腿不时卡顿，随时有可能倾倒重心。
疼。阿瑞拉面色苍白。很疼。
强烈的痛楚从右膝发酵，射向四肢百骸，大脑提供了情绪，却被主人无情抹杀。一周时间，并不能让她的伤势痊愈，现如今仿佛有一万只蚂蚁在撕咬半月板，阿瑞拉甩掉身上的外袍，衣袂翻飞，在子弹的冲击下被咬得疮痍满目。
——“不行，放弃吧阿瑞拉，你的腿没好全，想都别想。”
记忆中，陶德对她的计划不屑一顾。
——“不，我能做到。”她的眼睛直直洞穿红头罩，“别急着否认我，这是最精彩的一部分。”
她边跑边脱，如同被释放出牢笼的精灵，奔向美好的自由。
车子在人群密匝的草坪上并不好使，司机定然发现了这点，但是科波特不会下车，王座上的国王不会为一只蝼蚁低下头颅，不屑一顾是他必然会做的日常。
借着同伴们打掩护，阿瑞拉终于跑进树林，用力掀起布帘，露出藏在防水布下的机车，她只比陶德的身高低一些，驾驶他的摩托并不是难事。
最后一件长袍被脱掉，枪林弹雨中，一袭金发冲出教堂区。
这里不是企鹅人的断头台，还不够，他们需要更多的观众，需要更多眼睛，都来看看，科波特家族即将落败，他的帝国即将覆灭。
“你怎么开的车！”科波特恼火的声音逆风折碎，“她就在那儿你看不到吗，瞎子！”
“她出来了！”
阿瑞拉保持自持，眼前的蓝线为她规划好路线，红头罩的声音适时在耳蜗里发生，略带笑音的语气不难想象出此时的青年正蹲在顶楼上擦枪，翘起唇角：“听起来某人玩得很开心？”
“去死吧头罩，”阿瑞拉话还没说完闷哼一声，有子弹擦过了她的左肩，“我在来的路上，你的宝贝最好能救我的命，不然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杰森的笑声黏在耳道，滋生出令人难耐的痒意，仿佛正在附耳低语，“早上没刷牙？嘴真臭。我昨晚刚为你加满了油，比起这个，你应该担心她的油箱会不会被打爆。”
阿瑞拉听见那头上膛的动静。
许是他那边闲得发慌，红头罩竟然开始闲扯：“你没告诉过我你还会骑机车，瑞瑞。”
阿瑞拉扫了一眼后视镜，确保车距在一定距离，“谁没个叛逆时期，高中时我妈交了个机车党男朋友，我十五岁就骑车逛了半个城。”
虽然后来祖母听闻这事儿，拿拐杖揍了她俩一顿……确切的说，只抓住了孙女，因为她女儿又和其他男人跑了。
红头罩感叹了一句，“我十二岁就开蝙蝠车逛了哥谭。”
阿瑞拉很是无语：“是是是，显摆鬼。”
杰森在讨人嫌一事上定有自己独特的妙解：“有时候你母亲的精彩生活令我感到耳目一新。”
“闭嘴，准备好‘枪’，我快到了。”
机车猛地提速，刺鼻的黑烟争先恐后地从排气管喷发，随着一个坡道提升，机车顺势冲到半空，阿瑞拉再度拧紧油门，不要命的做法令车子在几乎失控，接连错乱的子弹穿越发梢。
数把“长枪”就在轮胎底下，这本是韦恩企业的慈善基公开新闻会，马达的喧鸣使记者们回首，一时间怔忪原地，直到车子掷地，猛地歇火，视阈里出现另一辆白车，一行极具辨识性的车牌号引起注意，随着更多车辆从后方探出，人群终于惊慌。
“是科波特！”
“别拍了！没听见枪声吗！？该死的、这疯女人把魔鬼引到这儿来了！”
阿瑞拉扔下座驾，趔趄着单脚踩地，在一群摄像头中拖着伤腿拨开逆行逃窜的人群，往里钻。她借用群众遮掩，试图把他们当作人肉盾牌，刚深入半米便被一只手圈住手臂。
“阿瑞拉？你在这儿做什么？”
一周不见的红罗宾这次没穿制服。
她反射性回抓对方手臂。
红罗宾为什么会在这儿？未待她细想，黑发少年便背身主动拉着她往后台走，“跟我来。”
阿瑞拉浑身紧绷，“不行！我还不能走。”
饶是脾气一向好评的提姆不由生出火气，“这里还有很多人！我不管你有什么计划，其他人是无辜的。”
阿瑞拉蹙起眉，正欲开口。
一梭子子弹朝天扫射。
提姆反射性拽着金发女钻进演讲桌后方，充当掩体。
企鹅人站在人群对面，而其他车辆也紧跟停下，纷纷下来许多手拿武器的不速之客。
科波特天生就享受被人捧在高处，哪怕只是畏惧他。在记者面前，他随手整理衣襟的领结，佯装一副高雅人士的举动在上流人士眼里变得拙劣与善变，没人知道他下一步会不会用那柄伞枪射穿谁的脑袋，撕碎微笑的皮囊，变成企鹅人。
“有只老鼠跑到这儿来了，”科波特把雨伞当作手杖，“感谢各位平时支持科波特家族，现在，我们要处理一些私事——把老鼠揪出来，我们就会离开。”
听起来，他也不想在媒体面前撕破脸。
阿瑞拉蹲坐地上旁听，放眼望去全是西装裤腿和丝袜，旁边是同样蹲下的红罗宾，桌子就那么大地方，他们不得不手臂贴手臂，像是被幼稚园老师塞进箱子里的孩童。
提姆压着声音询问：“你把企鹅人引来这儿就是为了这个？”
女人小心翼翼挪动膝盖，尽可能避开少年挤压伤口，“我只说我需要媒体，场地是头罩找的。”
她的口吻听起来无辜极了。
提姆颇具提防，瞥了一眼高楼的方向，这个点，布鲁斯恐怕还在床上，“……你们要做什么？”
金发女摊摊手，不出意外在逼仄环境里敲到少年的胸口，后者用眼神示意她老实点，阿瑞拉只好作罢，换上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不做什么呀小红鸟，往下看就知道了。”
她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你带了你那身卤蛋戏服吗？（costume of soy egg）”
提姆不会把制服穿在身上，先不提超人究竟是如何做到把披风藏在衬衫底下，关键是，倘若在日常衣服下再穿凯夫拉制服，他可能会流汗致死。
“……是制服（suit）不是戏服，头罩居然没有纠正你。”不……杰森或许不会在细节计较，他反而会拿这种来自嘲。提姆顿时明白阿瑞拉之所以用词不妥，可能还有二哥一份功劳。
“不在身上，我藏起来了。”
阿瑞拉松了口气，“那就好，你也别穿了，现在还没到你们出场的回合。”
提姆并不喜欢这种被耍得团团转，掉进兔子洞，在三月兔的指引下吃下蛋糕，把认知弄得一团糟的故事：“你和头罩什么时候跟尼格玛混到一块儿了？”
三月兔用一段轻哼的曲调回答他。
马仔们像是赶小鸡一般，举着枪把记者们归拢在一起。身穿套装制服的男男女女们抱头蹲地，不敢说话，现场连根针落地都可闻。
“都抬起头来！”马仔叫着，”不想死就让我看到你们的脸！”
女人们被抓住下巴翻过脸，一位位确认，所幸哥谭的记者们都拥有战线记者的觉悟，即便害怕得浑身发抖，到最后被掀到一边也没哭叫。
“科波特先生，她不在。”
企鹅人捏着伞柄使劲敲了几下地板，“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躲在这儿死女人！”浓郁的恶意在他脸上肆意滋长，男人提起伞枪，“你以为我会怕那些长枪大炮吗？”
“识相点，自己现身，你不会想知道我的手下会对你这帮小火车们做什么的。”
记者们如坠魔窟，一些心理防线较低的人开始向神祈祷，低声垂哭。
这是明晃晃的死亡威胁。
企鹅人很少亲自杀人。他更喜欢穿上干净的衣服站在尸体上，命令底下的人动手。但他并不是心慈面软的男人，他将哥谭视作自己的帝国，他手里的伞枪永远会装满子弹，磨利刀刃。
一旦惹得这个鸡肠鼠腹的矮个子不快，他肯定会计划一场屠杀。
外界不断有砸碰的动静，显然，科波特已然失去耐心，命令手下砸掉记者们的设备。
一反先前刻意压抑的安静，霎时间，人群的哭喊拍成高高低低的乱协。
“不、不要！”
女记者的哭诉并不能打动企鹅的心，科波特用力砸着手里的伞枪，恶声道：“快点砸！快点、你们这帮饭桶，然后把她给我抓过来，就先从她开始！”
“不！求求你放过我！”
她被抓住头发，在同僚的担忧与漠视下尖叫，双脚胡乱蹬着地板，企图靠鞋子抓稳地面，
提姆眼神黯了黯，少年的眉宇间封着不适，长期以来的正义感驱使每一根神经攒起动力，他难以遏制地挪动脚尖，“到此为止了。不论你们想干什么，都不该牵扯到无辜的人，他们没做错什么，阿瑞拉。”
少年的起势被身边之人猛地拖下，提姆反射性抬手撑住阿瑞拉头顶的空间，才能保证不摔在对方身上。
柳橙汁般的香气钻入鼻腔，女人顺势下滑腰背，为他预留余地，她伸出一根手指，提姆避无可避。
属于女性的食指贴在他的嘴唇上。
“别着急小侦探。历代君王总是在臣民的舆论下弃甲倒戈，你猜是为什么？”
提姆在一汪金泉里目睹自己的倒影，浓郁的黄金将他圈在里面，他莫名想起匍匐在黄金之上的恶龙。
“陶德说得对，猫抓老鼠又不吃，徒然看着它们再越狱出来，把粮仓偷个精光，你们的方法太过时了。”
女人的嗓音松弛而低哑，宛如悠久远方传来吟游诗人的歌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是人类的通病。但只要我们激起民愤，绝望的群众就会鼓起勇气团结起来，把科波特家族拉进泥潭，失去信赖与威严，成为万人踩万人唾的垃圾……他再翻不起任何水花。”
“弗洛伊德……”
少年柔软的嘴唇在手指下开开阖阖，浓烈的热潮于皮下滋长，更多鼻息拂过手背，引起一阵刺痒，他似乎意识不到现在的红罗宾看起来像是一棵树上的苹果，格外诱人。
阿瑞拉淡然收回手。
“往后瞧吧，红罗宾，圣树教会为哥谭带来新生。”
提姆不想再听她这些古怪而摸不着边际，彻头彻尾的狂人信仰的话，他另一只手搭上桌面，借力钻出。
刚往外蹲走了一步，转瞬间，手腕产生拖拽感，接踵而至背后传来的闷哼。
阿瑞拉被带得趔趄，毫无预兆膝盖着地，额头惯性磕上他的后背。
“唔……”她疼得狂吸气，哆嗦着把右膝提起放平，浑身裹挟冷噤。
但很快，她强忍阵痛，勉强挤出得逞的笑脸，抬手展示二人之间链接的手铐。
“原来陶德昨天给我的这东西，是用来防你。”
她意味深长叹了口气，目睹脸色越来越黑的少年，似是回到了十六岁，阿瑞拉娇声娇气抱怨：“别这样，小红鸟，我膝盖好痛。”
随着话音跌出唇齿，狂野驰骋的汽车动静闯入听觉，数俩车子在摄像头的注视下遁入眼底，为首的男人从驾驶座钻出来，把一把步枪扛上肩头。
被拖拽的女记者仿佛见到了救星，挣扎着朝他求救。
来的不是蝙蝠车。在场的众人彻底搞不清状况。
“你！”企鹅人难以置信，“你怎么敢！你怎么有胆子！我之前待你可不薄，马库斯！”
马库斯神色阴沉，“待我不薄？”
男人气笑了。
脸上皲裂出血液顺着眉角流过眼睛，鳏夫仿若未察，死死盯着面前的仇敌，“我老婆被你害死之际，你在你的金库里数钞票，科波特！”
怒气冲上脸颊，马库斯一把将枪管砸上汽车引擎盖，同时有更多人人拎着家伙事儿从车子上下来，企鹅人看着一张张熟悉的脸，愤怒地大叫：“你们这些叛徒！叛徒！”
“什么意思…”有记者无意识呢喃，“是内乱？”
他的脑袋被同僚猛地一拍，“他妈的，你觉得他们乱起来，我们在这儿能讨到好！？你还能把相机变成真正的枪不是？ ”
“刚才那个疯女人到底去哪儿了！都是她惹的祸！”
提姆抿紧削薄的嘴唇，眉骨压得很低，蓝眼睛升起一绪幽暗，彼时正在专心攻克手铐，有须臾才开口：“这不会起任何作用。”
阿瑞拉靠着桌子无聊地打着哈欠，被锁住的右手搭在对方的大腿上，乍一看还以为是中医把脉，“当然，你们什么都会，能拖住你三分钟我都谢天谢地了。”
“……我是指你利用他们内斗。”
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类似的事，科波特很快就会掌握回自己的财富及权利，重新联络人脉，继续他的帝国。
造型迥异的手铐表面，红色油漆笔涂着一支丑了吧唧的箭矢，字迹却是杰森的：“尝尝我的新玩具（enjoy my new toy）”，结构却比蝙蝠洞出品的还要复杂，也不知道杰森上哪儿搞到这东西。
三月兔打定主意不肯松手放他离开，胸有成算的精明从嘴里冒出来，明明是调侃的口吻，却读得出埋藏在发音里的饱满厌恶：
“别小瞧人类，红罗宾。”
疼。阿瑞拉面色苍白。很疼。
强烈的痛楚从右膝发酵，射向四肢百骸，大脑提供了情绪，却被主人无情抹杀。一周时间，并不能让她的伤势痊愈，现如今仿佛有一万只蚂蚁在撕咬半月板，阿瑞拉甩掉身上的外袍，衣袂翻飞，在子弹的冲击下被咬得疮痍满目。
——“不行，放弃吧阿瑞拉，你的腿没好全，想都别想。”
记忆中，陶德对她的计划不屑一顾。
——“不，我能做到。”她的眼睛直直洞穿红头罩，“别急着否认我，这是最精彩的一部分。”
她边跑边脱，如同被释放出牢笼的精灵，奔向美好的自由。
车子在人群密匝的草坪上并不好使，司机定然发现了这点，但是科波特不会下车，王座上的国王不会为一只蝼蚁低下头颅，不屑一顾是他必然会做的日常。
借着同伴们打掩护，阿瑞拉终于跑进树林，用力掀起布帘，露出藏在防水布下的机车，她只比陶德的身高低一些，驾驶他的摩托并不是难事。
最后一件长袍被脱掉，枪林弹雨中，一袭金发冲出教堂区。
这里不是企鹅人的断头台，还不够，他们需要更多的观众，需要更多眼睛，都来看看，科波特家族即将落败，他的帝国即将覆灭。
“你怎么开的车！”科波特恼火的声音逆风折碎，“她就在那儿你看不到吗，瞎子！”
“她出来了！”
阿瑞拉保持自持，眼前的蓝线为她规划好路线，红头罩的声音适时在耳蜗里发生，略带笑音的语气不难想象出此时的青年正蹲在顶楼上擦枪，翘起唇角：“听起来某人玩得很开心？”
“去死吧头罩，”阿瑞拉话还没说完闷哼一声，有子弹擦过了她的左肩，“我在来的路上，你的宝贝最好能救我的命，不然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杰森的笑声黏在耳道，滋生出令人难耐的痒意，仿佛正在附耳低语，“早上没刷牙？嘴真臭。我昨晚刚为你加满了油，比起这个，你应该担心她的油箱会不会被打爆。”
阿瑞拉听见那头上膛的动静。
许是他那边闲得发慌，红头罩竟然开始闲扯：“你没告诉过我你还会骑机车，瑞瑞。”
阿瑞拉扫了一眼后视镜，确保车距在一定距离，“谁没个叛逆时期，高中时我妈交了个机车党男朋友，我十五岁就骑车逛了半个城。”
虽然后来祖母听闻这事儿，拿拐杖揍了她俩一顿……确切的说，只抓住了孙女，因为她女儿又和其他男人跑了。
红头罩感叹了一句，“我十二岁就开蝙蝠车逛了哥谭。”
阿瑞拉很是无语：“是是是，显摆鬼。”
杰森在讨人嫌一事上定有自己独特的妙解：“有时候你母亲的精彩生活令我感到耳目一新。”
“闭嘴，准备好‘枪’，我快到了。”
机车猛地提速，刺鼻的黑烟争先恐后地从排气管喷发，随着一个坡道提升，机车顺势冲到半空，阿瑞拉再度拧紧油门，不要命的做法令车子在几乎失控，接连错乱的子弹穿越发梢。
数把“长枪”就在轮胎底下，这本是韦恩企业的慈善基公开新闻会，马达的喧鸣使记者们回首，一时间怔忪原地，直到车子掷地，猛地歇火，视阈里出现另一辆白车，一行极具辨识性的车牌号引起注意，随着更多车辆从后方探出，人群终于惊慌。
“是科波特！”
“别拍了！没听见枪声吗！？该死的、这疯女人把魔鬼引到这儿来了！”
阿瑞拉扔下座驾，趔趄着单脚踩地，在一群摄像头中拖着伤腿拨开逆行逃窜的人群，往里钻。她借用群众遮掩，试图把他们当作人肉盾牌，刚深入半米便被一只手圈住手臂。
“阿瑞拉？你在这儿做什么？”
一周不见的红罗宾这次没穿制服。
她反射性回抓对方手臂。
红罗宾为什么会在这儿？未待她细想，黑发少年便背身主动拉着她往后台走，“跟我来。”
阿瑞拉浑身紧绷，“不行！我还不能走。”
饶是脾气一向好评的提姆不由生出火气，“这里还有很多人！我不管你有什么计划，其他人是无辜的。”
阿瑞拉蹙起眉，正欲开口。
一梭子子弹朝天扫射。
提姆反射性拽着金发女钻进演讲桌后方，充当掩体。
企鹅人站在人群对面，而其他车辆也紧跟停下，纷纷下来许多手拿武器的不速之客。
科波特天生就享受被人捧在高处，哪怕只是畏惧他。在记者面前，他随手整理衣襟的领结，佯装一副高雅人士的举动在上流人士眼里变得拙劣与善变，没人知道他下一步会不会用那柄伞枪射穿谁的脑袋，撕碎微笑的皮囊，变成企鹅人。
“有只老鼠跑到这儿来了，”科波特把雨伞当作手杖，“感谢各位平时支持科波特家族，现在，我们要处理一些私事——把老鼠揪出来，我们就会离开。”
听起来，他也不想在媒体面前撕破脸。
阿瑞拉蹲坐地上旁听，放眼望去全是西装裤腿和丝袜，旁边是同样蹲下的红罗宾，桌子就那么大地方，他们不得不手臂贴手臂，像是被幼稚园老师塞进箱子里的孩童。
提姆压着声音询问：“你把企鹅人引来这儿就是为了这个？”
女人小心翼翼挪动膝盖，尽可能避开少年挤压伤口，“我只说我需要媒体，场地是头罩找的。”
她的口吻听起来无辜极了。
提姆颇具提防，瞥了一眼高楼的方向，这个点，布鲁斯恐怕还在床上，“……你们要做什么？”
金发女摊摊手，不出意外在逼仄环境里敲到少年的胸口，后者用眼神示意她老实点，阿瑞拉只好作罢，换上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不做什么呀小红鸟，往下看就知道了。”
她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你带了你那身卤蛋戏服吗？（costume of soy egg）”
提姆不会把制服穿在身上，先不提超人究竟是如何做到把披风藏在衬衫底下，关键是，倘若在日常衣服下再穿凯夫拉制服，他可能会流汗致死。
“……是制服（suit）不是戏服，头罩居然没有纠正你。”不……杰森或许不会在细节计较，他反而会拿这种来自嘲。提姆顿时明白阿瑞拉之所以用词不妥，可能还有二哥一份功劳。
“不在身上，我藏起来了。”
阿瑞拉松了口气，“那就好，你也别穿了，现在还没到你们出场的回合。”
提姆并不喜欢这种被耍得团团转，掉进兔子洞，在三月兔的指引下吃下蛋糕，把认知弄得一团糟的故事：“你和头罩什么时候跟尼格玛混到一块儿了？”
三月兔用一段轻哼的曲调回答他。
马仔们像是赶小鸡一般，举着枪把记者们归拢在一起。身穿套装制服的男男女女们抱头蹲地，不敢说话，现场连根针落地都可闻。
“都抬起头来！”马仔叫着，”不想死就让我看到你们的脸！”
女人们被抓住下巴翻过脸，一位位确认，所幸哥谭的记者们都拥有战线记者的觉悟，即便害怕得浑身发抖，到最后被掀到一边也没哭叫。
“科波特先生，她不在。”
企鹅人捏着伞柄使劲敲了几下地板，“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躲在这儿死女人！”浓郁的恶意在他脸上肆意滋长，男人提起伞枪，“你以为我会怕那些长枪大炮吗？”
“识相点，自己现身，你不会想知道我的手下会对你这帮小火车们做什么的。”
记者们如坠魔窟，一些心理防线较低的人开始向神祈祷，低声垂哭。
这是明晃晃的死亡威胁。
企鹅人很少亲自杀人。他更喜欢穿上干净的衣服站在尸体上，命令底下的人动手。但他并不是心慈面软的男人，他将哥谭视作自己的帝国，他手里的伞枪永远会装满子弹，磨利刀刃。
一旦惹得这个鸡肠鼠腹的矮个子不快，他肯定会计划一场屠杀。
外界不断有砸碰的动静，显然，科波特已然失去耐心，命令手下砸掉记者们的设备。
一反先前刻意压抑的安静，霎时间，人群的哭喊拍成高高低低的乱协。
“不、不要！”
女记者的哭诉并不能打动企鹅的心，科波特用力砸着手里的伞枪，恶声道：“快点砸！快点、你们这帮饭桶，然后把她给我抓过来，就先从她开始！”
“不！求求你放过我！”
她被抓住头发，在同僚的担忧与漠视下尖叫，双脚胡乱蹬着地板，企图靠鞋子抓稳地面，
提姆眼神黯了黯，少年的眉宇间封着不适，长期以来的正义感驱使每一根神经攒起动力，他难以遏制地挪动脚尖，“到此为止了。不论你们想干什么，都不该牵扯到无辜的人，他们没做错什么，阿瑞拉。”
少年的起势被身边之人猛地拖下，提姆反射性抬手撑住阿瑞拉头顶的空间，才能保证不摔在对方身上。
柳橙汁般的香气钻入鼻腔，女人顺势下滑腰背，为他预留余地，她伸出一根手指，提姆避无可避。
属于女性的食指贴在他的嘴唇上。
“别着急小侦探。历代君王总是在臣民的舆论下弃甲倒戈，你猜是为什么？”
提姆在一汪金泉里目睹自己的倒影，浓郁的黄金将他圈在里面，他莫名想起匍匐在黄金之上的恶龙。
“陶德说得对，猫抓老鼠又不吃，徒然看着它们再越狱出来，把粮仓偷个精光，你们的方法太过时了。”
女人的嗓音松弛而低哑，宛如悠久远方传来吟游诗人的歌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是人类的通病。但只要我们激起民愤，绝望的群众就会鼓起勇气团结起来，把科波特家族拉进泥潭，失去信赖与威严，成为万人踩万人唾的垃圾……他再翻不起任何水花。”
“弗洛伊德……”
少年柔软的嘴唇在手指下开开阖阖，浓烈的热潮于皮下滋长，更多鼻息拂过手背，引起一阵刺痒，他似乎意识不到现在的红罗宾看起来像是一棵树上的苹果，格外诱人。
阿瑞拉淡然收回手。
“往后瞧吧，红罗宾，圣树教会为哥谭带来新生。”
提姆不想再听她这些古怪而摸不着边际，彻头彻尾的狂人信仰的话，他另一只手搭上桌面，借力钻出。
刚往外蹲走了一步，转瞬间，手腕产生拖拽感，接踵而至背后传来的闷哼。
阿瑞拉被带得趔趄，毫无预兆膝盖着地，额头惯性磕上他的后背。
“唔……”她疼得狂吸气，哆嗦着把右膝提起放平，浑身裹挟冷噤。
但很快，她强忍阵痛，勉强挤出得逞的笑脸，抬手展示二人之间链接的手铐。
“原来陶德昨天给我的这东西，是用来防你。”
她意味深长叹了口气，目睹脸色越来越黑的少年，似是回到了十六岁，阿瑞拉娇声娇气抱怨：“别这样，小红鸟，我膝盖好痛。”
随着话音跌出唇齿，狂野驰骋的汽车动静闯入听觉，数俩车子在摄像头的注视下遁入眼底，为首的男人从驾驶座钻出来，把一把步枪扛上肩头。
被拖拽的女记者仿佛见到了救星，挣扎着朝他求救。
来的不是蝙蝠车。在场的众人彻底搞不清状况。
“你！”企鹅人难以置信，“你怎么敢！你怎么有胆子！我之前待你可不薄，马库斯！”
马库斯神色阴沉，“待我不薄？”
男人气笑了。
脸上皲裂出血液顺着眉角流过眼睛，鳏夫仿若未察，死死盯着面前的仇敌，“我老婆被你害死之际，你在你的金库里数钞票，科波特！”
怒气冲上脸颊，马库斯一把将枪管砸上汽车引擎盖，同时有更多人人拎着家伙事儿从车子上下来，企鹅人看着一张张熟悉的脸，愤怒地大叫：“你们这些叛徒！叛徒！”
“什么意思…”有记者无意识呢喃，“是内乱？”
他的脑袋被同僚猛地一拍，“他妈的，你觉得他们乱起来，我们在这儿能讨到好！？你还能把相机变成真正的枪不是？ ”
“刚才那个疯女人到底去哪儿了！都是她惹的祸！”
提姆抿紧削薄的嘴唇，眉骨压得很低，蓝眼睛升起一绪幽暗，彼时正在专心攻克手铐，有须臾才开口：“这不会起任何作用。”
阿瑞拉靠着桌子无聊地打着哈欠，被锁住的右手搭在对方的大腿上，乍一看还以为是中医把脉，“当然，你们什么都会，能拖住你三分钟我都谢天谢地了。”
“……我是指你利用他们内斗。”
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类似的事，科波特很快就会掌握回自己的财富及权利，重新联络人脉，继续他的帝国。
造型迥异的手铐表面，红色油漆笔涂着一支丑了吧唧的箭矢，字迹却是杰森的：“尝尝我的新玩具（enjoy my new toy）”，结构却比蝙蝠洞出品的还要复杂，也不知道杰森上哪儿搞到这东西。
三月兔打定主意不肯松手放他离开，胸有成算的精明从嘴里冒出来，明明是调侃的口吻，却读得出埋藏在发音里的饱满厌恶：
“别小瞧人类，红罗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