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文甜心的心情与前程也像今天的白大褂一样,听他们专业的交班,其实没听进去多少。两人跟着大部队去各个病室查房的时候,像大鱼群后面的两只小虾米。

    查房结束后主任见到新来的实习生,就把事情交给护士长。

    护士长首先就问:“你们是不是湘南来的?”

    甜心说:“是啊!”敢情我们这一批实习生已经被全院通报过呀?

    护士长说:“那你赶快跟着我们的胡老师吧!”然后杨旭就跟着另外一个老师,也姓杨。

    胡老师,原来是一个慈祥的圆脸老头,脸泛健康麦红,眼里闪着精神矍铄的光,但他的一口武港话把甜心也给整懵了,口音很重,十里不同音,护士长凭什么觉得湘南的就能听得懂湘南话呢?嗯,基本上能听懂,嗯,偶尔会反应迟钝一下,比起他们来就好多了,所以湘南话翻译官甜心走马上任了。

    胡老师好像是退休之后过来这边医院的,他也才来两个月,技术好,就是语言方面沟通稍有困难。今天有老师的手术,翻译官助理就给安排上了,甜心不知道是做什么手术,就稀里糊涂地跟着走了。

    来到五官科的手术室,甜心才知道是扁桃体摘除术。刚刚跟着查房,还看到扁桃体摘除的病人,咿咿呀呀的,术后吃不了多少东西,听说暴瘦了减肥效果相当好呢。

    想到实习第一天就直接上手术台了,还有点小兴奋、小激动,哎,不过这一次和想像的不一样,不是穿着手术衣站在无影灯下。当甜心刷手后穿着严严实实的手术防护衣,口罩、帽子也捂得严严实实的,站在器械台旁给老师做助手,才知道她的活就是偶尔给老师递一递器械而已。

    器械台上摆着很多长长短短的器械,甜心看着像锅碗瓢盆,勺子、钩子、叉子之类的,很多都不认识,甜心默念:初次见面,请多关照。手术病人竟然是坐在椅子上的,甜心想这是带按摩功能的摇摇乐吗?旁边还有可视仪可以连接手术器械,自己真是没进过大观园的文姥姥!

    不过这个病人有点,呃,体重肯定是超标的,个子又很高,坐在椅子上像——大灰熊,本来他应该是捕猎的强者,现在怎么有一点像可怜兮兮的猎物呢?

    原来手术是这么轻松的事情,甜心基本上也不参与,但随即这个手术就把她看傻了。

    那些长长的器械伸入病人的咽喉之后,一边的可视仪电脑屏幕像播放赵老师的动物世界一样,色彩清新,声音饱满,情节跌宕;一边的病人痛苦隐忍想喊不敢喊,当然器械在他嘴里他也喊不太出来。甜心明白他是真的被捕了,十八般酷刑啊!不记得刚才老师有没有给他打麻药啊?

    甜心才有点后悔自己怎么就当医生了呢?可是对面的视频依然像连续剧一样,而且没有半秒广告插播,器械与血肉清清楚楚,烟熏火燎,芳香四溢,声色盛宴轰炸得她乖巧的眼睛都没法瞟向其他地方。

    毕竟第一次站台手术,人像对面的大灰熊一样紧张,站着站着,血腥味越发浓烈肆虐,有点想吐,清口水就直往咽喉上涌。甜心不停地把口水吞下去,噤若寒蝉。

    当看到老师对准左边的扁桃体,套拉拽,绞绞绞,然后把模糊的一坨小心摆放在盘里,接着准备对右边如法炮制。甜心突然就像看到了原始社会的野蛮,生吞活剥之类的。

    一阵恶心涌上来,眼前就黑了,耳边好像听到老师大叫一声“啊!”

    ……她醒过来的时候,自己躺在一张小床上,睁眼看到的是手术室的一个窗户在自己头顶,蓝色的百叶窗帘,室外的阳光从缝隙透进一点点。甜心的眼睛正好能够看到,一小条蓝色的天空,蓝天上的白云还特别剔透悠闲。

    怎么回事啊?没影响手术吧?

    刚才,突然就晕倒了,倒把老师吓了一跳,“啊”的一声把门外的护士长惊到了,赶快进来帮忙把她抬到了诊疗床上。

    护士长柔声道:“是不是晕血啊?”

    甜心有点不好意思:“可能是太闷了。”

    人没事,捂得太严实,汗淋淋的,又闻着血腥味,看着……就撑不住了……

    谁知道护士长还是个大嘴巴,她晕倒的糗事马上被当做一件趣事,传得全科室皆知了,大家当然不会说她,但是大家看到她都是忍不住地咧嘴笑……

    今天刚到科室,很多事情也不熟悉,五官科的病历也比较简单,老师夸赞甜心的字写的好。甜心想,我就写的工整一点,也叫好看?难道以前的学生字都很难看吗?

    我是一只小小小菜鸟,听说五官科还有门诊,甜心就跟着护士长去看看,看着洗眼睛洗耳朵挖耳屎什么的都很新奇。

    学生这一穷二白的状态,不是菜鸟是啥呢?护士长说:“对的,就是要过来多学习一下嘛!”甜心远远看着许多老师在门诊手术室里川流不息的影像,偶尔也接一单简单的递器械的活。一个手术超过中午12点了,不认识的老师还喊她一起去医院食堂吃了一顿饭,加班餐,免费。

    甜心才知道原来医院还有专属的食堂,饭菜还挺可口,可能是照顾不同的口味,因为医院里面天南地北有很多外地的医生。也可能是甜心她们平常吃得太简单,甜心吃的不亦乐乎。这里有汤有菜,自己想吃啥就点啥。医院里大家都说普通话,除了少数特别有本地特征的根本看不出来是本地人,这里的外地务工人员特别多。

    甜心吃完还回宿舍休息了,下午晚点到科室,杨旭正在写写写。正巧护士长又进来问,有鼻息肉手术你们谁去啊?甜心立马就站了起来,话也没回,护士长笑了:“那你去吧。”

    甜心想不就是当当助理吗?轻轻松松挑战一百零一次!

    嗯,仍然像上午一样捂得严严实实的,但是甜心统一绑得宽松一些,这样就不会太闷,她站在器械台旁化身成一个人型机械触手。

    嗯,这次手术似乎没有那么野蛮,但当甜心一看到视频画面,依然是忍不住戾气上涌,甜心想坚持就是胜利,对面还有一个病人坐着老虎凳瞪着呢!直到某一刻,一阵眼花一阵眩晕,一阵熟悉的眼黑,身上瞬间湿汗淋漓,她马上吐出一句:“老师我要晕了……”

    人软倒在地上,却没有完全晕过去。老师这次没有被吓倒,到底是有过心理建设宠辱不惊,外面的护士长又被喊进来,俩人又把她抬到了床上。

    这……闹大了!还能晕第二次的吗!太羞耻了!还让不让人活啦?那科室的人还不笑话死了?这是我人生最搞笑的时刻吗?甜心想,我真的晕血吗?就是小时候看到蚂蝗爬在腿上吸血虽然吓傻了也是拍两下扔得远远的,刚到科室实习就连晕两次,还能不能友好地玩耍下去了——了——了——

    (2)

    来医院的第一天是啥样的?甜心想能记得不清楚吗?去科室报到的第一天记得更清楚,这不连续晕了两次嘛!

    她们来的第一天,上午教导办的老师送她们到医院宿舍,下午肖潇就拿到了各位的轮科表,晚上大学陪同的送教老师请他们去湘菜馆吃饭,然后唱歌。五音不全的音乐白痴甜心混在队伍里面和大家一起哼哼,靠着梁静茹给的《勇气》硬是唱了一首《勇气》。

    上午在宿舍的时候,就听到教导办的老师在门外打电话,甜心听到第一句问候是“雷好”,说的是方言,这还是她过来之后第一次听到有人说方言,然后叽叽呱呱的就听不太懂了。

    因为是出省实习,医学院还派了两位老师陪送,来的正是甜心的外科老师和内科老师,也是其他几个同学的老师,因为老师都兼任多个班级的课程。听说他们与这边的院长是认识的,所以今年争取了新的实习名额。

    唱歌的时候,外科老师说你们这里是实习条件最好的,甜心是深信的,因为信服力与外科老师的高大帅气成熟稳重紧密结合在一起。结果一天听到孟欣吐槽,老师在每一个地方都说这里是实习条件最好的,嗯,甜心想,天真了、大意了、轻信了。

    第二天她和杨旭在五官科住院部碰到,早8:00交班然后查房,医生护士很早就忙上了,他们过去的时候正赶上交班。

    两个人穿得整整齐齐,白大褂都是崭新的,衣服上挂着实习证,两人其实也不熟,但充满善意地相互笑了笑。

    再之后,就是护士长问:“你们是不是湘南来的?”

    (3)

    虽说是胡老师带教,但其实哪个老师在值班去跟着也行,有时候接二连三地碰到拔鱼刺的事,门诊下班之后就都到住院部里来,大人小孩都有,还有学生因为穿耳钉耳朵化脓感染迁延不愈,来换药的。看着老师戴着额镜,弓着身子,拿着组织钳,非常专业,当医生的日子似乎岁月静好。一天天过去,似乎也学到了一点点皮毛。

    她和杨旭也是中规中矩的,交班查房碰个面,又各自分头跟着老师去忙碌,在科室也是各忙各地写病历,那时还是手写的多,各种病历单堆成山,后来电脑才渐渐用的多了,碰到问题时还是相互请教帮衬的。

    这天大家都在宿舍八卦纷纷,甜心还不敢把自己连晕两次的笑话说出去。只说就是写写病历贴贴化验单,老师还挺认真的,还教他们怎样贴化验单,怎样写上日期方便查看。其实后来到了其他科室才知道,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根本就是毋庸置疑地归他们做,他们是纯粘贴复制工。

    甜心说以后去五官科,大家就是第六官,都是翻译官。

    甜心还说杨旭跟着的杨老师看着年纪很轻,眼睛特别大,是个青蛙王子!其实在吃甲亢药。他写字都是斜着写的,整页整页都是斜体字,你说是生病引起的还是艺术风格呢?

    大家说,医生也是人好吗?怎么就不能生病了啊?他很年轻已经结婚了吗?帅不帅呀?甜心说结婚了呀,有时候听到他说接小孩呢!

    一仙女说:“原来是英年早婚呀!”

    二仙女问:“其他老师呢?”

    “嗯,胡老师,秘酱豆干,武港特产。”

    “主任,火腿肠……头光身体圆。”

    “护士长,春风十里!温暖又八卦。”

    “杨旭呢?杨旭呢?”

    “饺子,茶壶里煮饺子!”甜心爬进上铺准备睡觉,朝另一间房大声回:“姐妹!”

    房间被热闹的笑声充盈着,笑声此起彼伏东倒西歪。

    肖潇关灯总结:“大家多交流交流,老师的情况,科室的情况,大家多学习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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