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你听我解释……”

    回了衙门,展昭始终冷着一张脸,叫人瞧不出他在想什么。

    玉兔急的直冒冷汗,担心展昭一不高兴就赶她走,她岂不是没有希望完成任务了?

    “姑娘不须对展某解释什么,只是,今日之事,但愿今后再不会有。”展昭淡淡的道,语气依然温和,玉兔猛的点头,只差赌咒发誓一番。

    过了几日,据展昭不动声色的观察,这姑娘倒是消停了许多,帮着玲珑打理开封府中事宜,或是洗衣缝补,都极是殷勤。

    每每看见他便热情的唤一声“展护卫”,塞上几根……胡萝卜。

    “这是?”

    “你平时很是劳累,多吃些萝卜,对身体好。”

    “如此,便多谢阿姮姑娘。”展昭含笑点头,次次都将萝卜好生的放进怀里。

    “小玉。”

    “?”

    “阿姮是我主人给我取的名字,可我并不喜欢。你唤我小玉,好不好?小兔也成。”

    小玉?小兔?

    展昭在心中比较了一下,做出决定:“那便小玉吧。”

    时光如梭,下界转眼便过去了好几年。

    在人间乐不思蜀的兔子愈发不想再回那冷冷清清的广寒宫,尤其是开封府的所有人都待她很好。尤其是包大人,她一直记得当日公堂之上,旁人几乎都当她在说胡话,只有这位文曲星转世的包大人极认真的对待她,还承诺替她讨还公道。

    “大人,我做了月饼,你来尝尝。”

    玉兔很有信心,她的手艺可比主人强多了,连玲珑姐姐都夸赞她了。

    包拯笑着接过,咬了一口:“今儿似乎并非中秋佳节。”

    “可我,只会做这一样……”玉兔小声说罢,又提高了音调,“大人,我能跟你商量一件事吗?这事对我而言很是重要。”

    包拯微愣,点头:“你若有什么难处直言便是,本府能力所及,绝不推辞。”

    “是这样的……”

    玉兔凑至包拯耳旁细细说了一番,包拯的表情一变再变,最终极是复杂的盯着她:“你所言皆是属实?”

    “后来……包大人被行刺,那刀上抹了毒。连医术卓绝的公孙先生都束手无策,他熬不过七七四十九日的。”

    玉兔慢慢跪爬到刘沉香脚下,神色恳求。

    “我原想着,他死了便能变回文曲星君,助我得了自由身。可……展昭说,失了包大人,百姓便没了青天,再无人会在他们蒙受冤情、恶势欺压之时挺身而出。我查过生死簿,大人他命不该绝的。一定是我乱了他的命数!我想救他,可我法力浅薄,唯有玉树灵魄才能带来一线希望。”

    若是可以,她本打算咬死了也不能叫文曲星与此事扯上关系,可如今时间不够了,能帮她救回包大人的只有眼前这个人了。

    “蟠桃是不是你偷的?”刘沉香问道。

    玉兔坚定的摇头,她的确动过那个心思,可一来蟠桃园防守太过严密,风险太大。而来,那毕竟是王母的地盘,她终究害怕因此连累主人。

    “我可以给你玉树灵魄,也可以给你蟠桃。但,依旧是有条件的。”

    “除了那件我根本做不到的事,都可以。”玉兔低声道。

    这些年,已经足够她看清,公孙玲珑不爱展昭,任她如何费尽心思也促不成那姻缘。

    反倒是丁月华,情根深重,生生蹉跎了好些年却也不悔。展昭必定也是真爱丁月华的吧,只是他专注公务,不愿耽误了姑娘大好年华,方才一再辜负。

    沉香抚了抚怀中的小玉,轻笑道:“那事却已无妨了,如今,广寒宫需要一位新主人前去打理。她得化作前任广寒仙子的模样,代她千年万年,永世孤独。”

    玉兔的手指微颤,猛的抬头定定的瞧着神色淡然的司法天神,她想起了第一次与他相遇的情景。

    也或许,那不算是第一次吧。不过却是在主人离开以后,她第一次单独见着他。

    那夜她被月宿她们指使着前去播撒月光,途中撞到了人,不慎伤了脚。正待大骂,便发觉所撞之人正是前不久大闹天庭,劈山救母的刘沉香——亦是她主人的好姐妹华山三圣母的儿子。

    他顶着一颗光秃秃的脑袋,哭的特别伤心、难看。

    “你这人——”玉兔本想开口,才想起自己被施了术法,变不了人形,连话都说不得,心下愈恼。

    “小玉,你等我,我一定会找到法子治好你的病的,让你变回从前的模样。”

    他面色通红,一股冲天的酒气,怕是喝的不少。不知怎么的竟跑到天庭来了。

    若换了寻常时候,有人敢这般不知死活的踩伤她,她必是不管其他先狠狠咬上几口报复再说。

    可是,玉兔因着某人的原因总是对小和尚狠不下心,虽则姓刘的不是和尚,好歹脑袋和和尚长的一样。加上年纪又不大,不知怎么的,便令玉兔陡然生出了一副慈母心肠,想去安慰安慰他。

    “你是……”待她走至刘沉香脚边,冷不丁的便被他拎着两只耳朵提起来,仔细的瞧了瞧。

    “你好丑,没有小玉好看。”

    对方摇了摇头,道。

    “你的耳朵没她短,眼睛没她大,皮毛没她亮。”

    “我干嘛要和一只狐狸去比!”玉兔腹讥道,她闲的无事时也听说过刘家之事,比如新媳妇成亲第二日便病倒,化作原身。

    瑶池收到消息,暗暗得意,那便是不遵天命,妄图挑战的后果、代价。

    “但是……你会瞪我,她却,再也不会了。”少年笑出声来,慢慢捂住脸,“她极少看我,即便偶尔看过来,那眼神亦是茫然无彩的。”

    “我什么都不想要,无尽的生命,永世的荣华富贵,都抵不过她一个笑容,一句轻嗔。我,无数次的盼着时光能够重来,再给我哪怕一次机会,我宁可她从未活过来,宁可昆仑一战之后,就此生离,永不相见——也不要在极致的欢喜,沉醉之后骤然失去,明明还在,竟不记得我了……哈哈哈……”

    再后来,他大约是醉的更糊涂了,只又将她当做那小狐狸抱了一整夜。她费了好大的气力才在他清醒过来之前偷溜走。

    真君神殿的再会,她原是想求他助她恢复人身,下凡寻找主人。

    哪里想得到这个人不仅完全不曾认出她还……将她当成了食物,

    气的她暗暗发誓一定要报了这仇不可。将来若有机会了也将他丢进火里狠狠烤上一烤,叫他试试那滋味。

    待回到现实,觉得自己真正太失败了,莫说报复,此生此世怕都脱不得这人的算计了。

    永守广寒,万世孤冷么?

    公孙玲珑并不是主人,想必真正的主人已在凡世得了她所求的幸福吧。

    玉兔呆呆的想着,其实,这样也好,只要她爱的人能够好好活下去,便是放弃了最渴望的自由又如何?

    她终究只是一只兔子,没人会记得她。

    那个人,他——会不会例外呢?

    “小玉姑娘。”朗朗青天下,蓝衣男人从怀里掏出一只兔子模样的木雕,温柔笑着。“总觉得它很像你,便当做回礼罢。”

    “恭迎仙子回宫。”月宿得了消息,即时领了一众仙娥在广寒宫外跪迎广寒宫主。

    她们皆恭敬谨慎的低着头,只因嫦娥素来便是孤清冷傲的,也只对几个多年的好友才会言笑晏晏,温柔亲和。

    多亏如此,玉兔才能轻易瞒过这一遭,只不过日后……

    想是无妨吧,陪伴嫦娥最久的便是她,她比任何一个人都熟悉嫦娥的。包括她的笑,她的舞,她所有的习惯,恐怕连四公主,三圣母都未必识得破。

    下界,展昭依旧守在包拯左右,王朝等都面面相觑,有心劝他,还是尽快让大人入土为安为好,却都不忍。

    许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盼着大人能够起死回生!

    “文曲星——”

    那厢,包拯的魂魄本已将入奈何,前往接应的小鬼都等候了多时,突然便听着有人在唤他。

    那声音醇和清冷,原是黑暗一片的鬼域竟慢慢透出一丝光亮来。光的末处,隐隐立着一道人影。

    “你在人间的使命尚未结束,还不到归位之时——”

    “是你。”文曲星此刻已然恢复大半在仙界的记忆,自是认得刘沉香的。

    “大人贵人事忙,竟还记得刘某,倒是难得。”刘沉香只当他是包拯时的记忆未褪,留存了当年在开封那一桩旧事,也不惊讶。

    说起来,这文曲星被贬下凡跟沉香倒还真有那么一点关系。当年,玉帝从了王母的意思将他招上天来任职,并非所有神仙都认可他。其中带头反对的便是这文曲星,甚至他在凌霄宝殿上正式领受官印之时,文曲星仍在拼死劝谏——司法之职并非儿戏,托给这般无知小儿实在荒唐!还请陛下三思……

    闻言,刘沉香将将触及官印的手抖了抖,心下感动,原来天庭还是有这般慧眼如炬的神仙的。

    端着官印的仙奴奇怪的瞟了刘沉香一眼,低声催促:“大人还不快快受印?后面还有一堆事宜等着交接呢!”

    “再等等,没准再过一时半刻,你们陛下还得改主意!”刘沉香笑道,顺势朝那仙奴抛了个眼色。

    “老君,你怎么看?”

    王母下凡了,玉帝问的最多的便是兜率宫这位的意见。奈何这老君习惯了装糊涂,掸了掸手中的拂尘,高声道:“文曲星所言甚是有理。老臣深以为然。”

    “你的意思是——亦不赞同刘沉香留在天庭任职了?”

    “哦,不不不。”老君急忙摇头,面色慌乱无比。“如今,司法之位空缺多年,无人主事,前阵子,负责代理的李天王似乎都累病了……”

    见势,收到暗示的哪吒也忙开口奏道:“启奏陛下,臣的父亲自从修成仙道以来莫说这等大病,便是个风寒都未曾得过。可见,司法之职,着实不是一般人担当的起啊。臣自愿请命,便是将这三界翻个遍,也要将杨二哥请回来,继续为天庭效命。”

    闻言,玉帝心里愈发的不舒服,怎的好像这天庭离了杨戬就不转似的?

    杨戬那小子根本没把他这舅舅放在眼里,弃朕去者,不可留。

    “听说杨戬当年伤的不轻,你们有谁知道他……恢复了几成?”玉帝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的道。

    众仙闻言,如同约好了一般齐刷刷的望向杨戬的外甥——新任司法天神。

    刘沉香眼神清澈,认真的道:“回陛下,我、我舅舅他,先是重伤,后被我那一斧头伤了根本。上回见着他时,还离不得医药,不时的呕血……连走路都得人搀扶着——我甚是愧悔,哭着请求侍奉他左右以赎前罪,可他直言,再不想认我。我便没脸继续待在他身边……”

    老君也就罢了,哪吒大哥你怎的也跟着胡闹?明明晓得舅舅多艰难才撂了这挑子,还指望着他挑回去?

    哪吒面不改色的无视了某人递过来的眼神,腹讥,杨二哥好大的气性,不当官也就罢了,欠了兄弟千多年的酒尚未还上便携了三公主自去逍遥,我却偏不叫他如意。

    下朝后,刘沉香立即阻了作势下凡的哪吒:“你真要去?”

    “我像是说一套做一套的人么?”

    哪吒呵呵一笑,那语气虽平淡,倒也认真的紧。

    闻言,刘沉香叹了口气,蹙眉:“你没听清我方才说的么?他伤重……”

    “只剩半口气了,可怜的紧。”哪吒接口道,“这话,你拿去骗骗当日不在场的也就罢了。你当我哪吒心瞎连眼也瞎么?我自己下的手,怎能不晓得那重头?梅山兄弟那一群又有哪个真狠得下心致他于死地?那猴子,他若是那等心胸狭隘的,那棍子最先落到的绝不会是杨戬,而是哮天犬的头上。最后,牛魔王——哼,再给他几副熊心豹胆,他也不敢结下杨戬这个仇家。有虫百死而不僵,但凡留下一丝活气儿,反噬过去他也得掂量掂量是否承受的了。”

    “好吧。既瞒不过三太子,我索性便直说罢了。”

    “哦?”哪吒笑容未褪,示意沉香继续说下去。

    “舅舅他始终对你们心存芥蒂——他连我都不肯原谅,如何肯做没事人一般与你们称兄道弟?咱们总得有些眼色,自过自的日子便是,老去烦扰他老人家作甚?没的连最后一丝情谊都耗尽了不是?”

    “那哮天犬呢?他可忠心耿耿的很,二哥也厌烦他了?”

    “哮叔怎的一样?那是舅舅一早就算准我得被弄上天来干活,故此才托哮叔从旁照顾,怕我年少妄为堕了他的声名。”

    哪吒掂了掂手里的乾坤圈,又拿出混天绫细细的擦拭了起来:“论起年少妄为的事儿,你干的也不少了,连我都得自愧不如。”

    却不再嚷着要去找杨戬了,见此,刘沉香才稍稍安下心。

    没多久,便听说那文曲星竟贬下凡去了,因着他一路跟着玉帝絮絮叨叨,着实惹的玉帝心烦。

    换了一般神仙自有一定分寸,奈何文曲星素来就是个刚烈的,半点不知变通……

    忆起旧事,包拯倒是没有太大感觉,他与刘沉香本就没有私怨,只是当年确实不认为其能代理司法天神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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