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大厅里挤满了人。哭喊声震天响,一小人潮直往急诊那边涌着。

    项晨曦拽了拽周沐的毛衣,道:“叔叔,放我下来吧,你伤得也很重。”周沐没有分半分视线予她,径直往急诊处走去。

    项晨曦缓过神来后,有些焦急,她知道,现在她的家人肯定在火急火燎地找她了。

    项晨曦道:“叔叔,我得先联系一下我的家里人,他们现在肯定急疯了。”

    突然,从医院通道的另一远处冲过来了一对男女。二人如疯魔般,头发十分毛躁地散开,身上被风雪濡湿了好多地方,衣服夹土带水的,手上和额前有好多擦伤。那样子看上去很糟糕,一点也不像没事的。

    “嘻嘻,嘻嘻,乖乖啊,苍天大老爷开眼了!”

    “嘻嘻,嘻嘻!”

    医院里到处皆是啼哭的声音,大家皆心事重重,并未因突然跑来的两人而有所动容。不过,有几人抬起沉闷孤苦的视线,朝那两人来的方向瞧了过去。

    “爸爸,妈妈!”项晨曦看清了远处的来人。她再也止不住泪水,将所有埋在心里的委屈尽数抒发。

    项晨曦哭得声嘶力竭,整个人抖得厉害,“叔叔,叔叔,是我爸妈来了。”。就连周沐也紧了神色。

    奔来的男人如同一匹北方孤狼,他紧张地盯着周沐,仿佛他下一刻就能冲到周沐跟前将他给撕碎了。

    周沐不慌不忙地半跪下,他将项晨曦放在自己的腿上,冷冽的目光看向项晨曦,道:“抱紧我。”

    项晨曦小心翼翼地扯着周沐的衣角,手心渗出冰凉的汗。

    周沐快速地抻着衣袖,将手臂从衣袖中抽出。他的动作迅速而又极有分寸。项晨曦缩在大衣内侧,感受到男人巨大的手掌闯了进来。随后,周沐曳起大衣,自己便从衣服后面钻了出来。

    周沐道:“别着凉了。你爸妈来了,我要走了。”周沐说着,将项晨曦裹得十分严实,而他自己只穿着一件毛衣。

    他重又将项晨曦抱了起来。

    北方孤狼先一步抢到了二人跟前,他大嚎一声扒到了项晨曦身上,“嘻嘻,嘻嘻,你去哪儿了?你怎么成这样了!”

    北方孤狼长相俊朗偏凶,身形宽厚,有一米八高,却也比周沐低一些。

    只听周沐冷淡的声音终于有了些许波动,他道:“叔叔,你女儿受伤了,她……”

    还未等周沐说完,项晨曦抢过话道:“爸爸,我刚刚出门的时候,在医院大厅里手忙脚乱摔倒了,没事儿。是这位叔叔帮了我。”周沐淡淡看了项晨曦一眼,对方不敢看他。周沐没有在说话。

    项晨曦道:“爸爸,你身上怎么都是伤,你还好吗?”

    似乎是有意避开项晨曦担忧的审视,又或许是怕雪上加霜,北方孤狼有些颤颤巍巍地轻斥了声,“你也不等等爸爸。”项晨曦闻言,更加愧疚地埋首,她认为肯定是父母外出寻她时受的伤。

    周沐将项晨曦交给赶来的项爸后,便头也不回地要走了。

    慢一步赶来的项妈一把拽住了周沐,猩红的眸子如同血色花,她舌头打颤,咬着牙关道:“怎么回事儿?你又是谁!”

    女人的头发乱糟糟地结了好些冰棱,头上还有未融化的雪。她长相清丽,面容姣好,身形高挑,此时因劳累担忧浑身挂满了辛酸疲态但仍紧绷着弦,犹如雨中飞鹭。

    项晨曦在项爸怀中道:“妈妈,我在医院里摔倒了。叔叔是好人,你们不要误会他。我好难受啊爸爸,好冷。”

    项晨曦自知自己满是破绽的借口顷刻间便会被捅破。可她一时间不知如何启唇讲述今晚的遭遇。

    眼下,她只想先让自己先歇口气,等等,等等,等她缓上一会儿,等她组织一下措辞,尽量避免让父母太过担忧,她就会真的“老实”交代的,可以吗。

    不过,她似乎忘了,她在为别人着想的同时,另两个焦急的人儿同样在为她着想。

    北方孤狼紧了紧项晨曦身上的军大衣,看着她凌乱的头发、发紫的脸和苍白的唇,他泪水晶光,仰天吐息,虚汗淋漓,口唇发白,一言难尽,不断用自己的脸颊捂着项晨曦的脸。

    项妈仍不愿撒手,攥着周沐的毛衣越攥越紧。

    雨中飞鹭瞪向项晨曦,喝道:“嘻嘻,你是要让妈妈的心死掉,是吗!”

    项晨曦心慌地垂下了头,眼泪啪嗒啪嗒掉得紧凑。

    雨中飞鹭道:“你别害怕,有爸爸妈妈给你撑腰!这人是不是害你的凶手!警察现在就在医院里,别害怕,宝宝。”

    项妈的心痛如刀绞,她没办法忍受自己的女儿突然这么狼狈不堪地被一个男人捂在怀里。

    在医院里摔倒?鬼才信!在医院里摔倒会连一通电话都接不了?会成这副样子?她乌黑的两条发辫发硬冰凉,分明是被雪水浸湿后结冰了。嘻嘻白皙的脸上有一道明显的掌印,手上很多乌青,这又是怎么回事?难道,难道……

    项妈迈步而去轻扒开了项晨曦脖颈处的衣领。触目惊心的手印掐在项上。项妈的腿脚都有些站不利索,她恶狠狠又心碎地看着眼前那倒霉小子。

    该不会是这小子威胁嘻嘻不要声张什么。还有,那件披在女儿身上的军大衣最为碍眼!

    大衣已经十分老旧了,整件衣服尽是黑色的血污,鬼知道这件大衣上曾经发生过什么,而这件让人看了就会倒大霉的衣服竟然披在自己女儿身上。这倒霉小子满头满脸满手缠着绷,

    到底又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项妈捧着裂开的心,喘着粗气,连连跺脚,整只手的指甲掐进了周沐手背的肉里,她艰难质问道:“项晨曦,你说实话,妈妈会替你讨公道。晨曦,晨曦,嘻嘻,妈妈求你。真到那一步了,咱们可以去化验,有证据……”

    项晨曦抬着青紫一块块的手抹掉了泪,她抬眸的样子像是要碎了,她道:“妈妈,妈妈,我说实话,叔叔真的是好人,是他救了我。我刚刚不想让你们担心,我撒谎了,对不起,对不起……”项晨曦委屈而又惊慌失措地躲进了项爸的怀里。

    项晨曦道:“我是出了医院,我在外面遇到流.氓了,我差点......”

    “救了我”三字如同神丹妙药般冲撞进项妈的脏腑,她缓上了一口气,重重跌在了地上,紧紧掐着周沐的手这才松开。

    项爸埋怨地甩下泪珠,对项妈道:“你看看你,这不耽误人事儿吗!嘻嘻别害怕,爸爸先带你去急诊。”

    项爸似乎已经被各种各样的情绪冲昏了头脑,他不管不顾地从熙熙攘攘的小人潮中挤进急诊,早已将后头那倒霉小子暂抛了。

    项妈这才回过神来,撑在地的手掌却怎么也支棱不起身子。周沐一把将项妈拽起。

    项妈道:“抱歉,我,我,我有些低血糖。抱歉,抱歉。谢谢你啊,刚刚对不住了。我,我先去找嘻嘻。”

    女人满世界地寻找着项晨曦的身影,恍惚间像是找到了,吊着的魂才牵动那落魄的□□跌跌撞撞地去了。

    “啊,来人啊,来人啊。”,一声尖叫让好多人皆回头。项妈重新赶到了项晨曦身边。

    项晨曦回头时,她看到那位见义勇为的叔叔倒在了医院大厅的地上,像座不堪重负的山,终于塌了。

    而前头立即又传来了一声惊呼,一名医护道:“患者,你的腿!快!快!快!”

    因医院住院区的位置已经不够了,项晨曦的病床被临时安排在了过道上。过道上也有几张临时病床,病人皆小声痛苦哀鸣。

    项晨曦在项家爸妈的追问下,终于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了他们。

    不过,关于陈佳缘的事情她并没有详述,她只是说,她在走廊上遇到了圆圆姐姐,姐姐有紧急的事情临时要走,让她回医院的时候跟大姑说一下。

    项爸回去项爷爷待的病房告知他嘻嘻找到了,并报了警。不过,项爸的腿也受了伤,还是骨折。他打上石膏后,还是坚持和项晨曦说了会儿话,最后才依依不舍拄着腋杖走了。

    天知道北方孤狼是怎么一路熬过来的。

    项晨曦哭道:“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才害你们受伤了。”

    北方孤狼道:“傻孩子,这跟你没有半点关系。你在瞎想什么呢!”

    雨中飞鹭道:“嘻嘻,是爸爸妈妈太笨了,在来医院的途中不小心受伤了,真的不关你的事。”

    尽管狼鹭二人矢口否认他们的伤与项晨曦有关,但项晨曦只觉得这是父母不想让她有负罪感的托词。而这无疑让项晨曦更加自责了。

    大姑急匆匆地赶来时,看到躺在过道病床上的项晨曦后,大姑差点当场晕厥。

    项晨曦正在输液,她睡了过去,身上已经重新换上了干净的衣服。那件军大衣叠放整齐,和两瓶冷掉了的豆浆一起,被装进了一个袋子里放到了床尾处。

    大姑圆圆的脸蛋上挂满泪痕,她道:“嘻嘻,嘻嘻,都怪大姑,是大姑没有保护好你。倾心啊,都是大姐的错,你打我吧,骂我吧!”

    李倾心拿着热毛巾正在给项晨曦擦脸,温手,她悲伤道:“大姐,话不能这么说,这怎么会是你的错儿。嘻嘻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项悦道:“倾心,你太累了,让我来吧。”项悦说着便要拿过李倾心手里的毛巾。

    李倾心转过脸来,脸色清厉厉的,手是一点儿也不松劲,她严肃而寡淡道:“大姐,还是我来吧。嘻嘻现在需要妈妈。”

    项悦忙道:“对,对,嘻嘻肯定难受极了。我再去给你们换点热水吧。”

    项悦端起水盆走后,李倾心紧紧握住项晨曦胳膊的手这才稍微松懈,她突然闷哼一声喊出了声。那道打在项晨曦脸上的巴掌如同甩到她自己的脸上一样。

    李倾心眼泪止不住地落下,羞愤自责懊悔夹杂,她泣不成声,呜咽难忍。

    女人如狠狠地被雨淋湿般,脸上淌的,已经分不清是泪水还是头发上消融的冰碴,她扑在了项晨曦身上,小心翼翼地抱着对方,终于忍不住难受和一切难以言喻的恐惧情绪,溃不成堤。

    “呜呜呜,呜呜呜,我的孩子,我的宝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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