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城的雪来的迟缓。

    云圻和成笕都已经坐在餐桌前包饺子了,外头忽然就下起雪来。

    “儿子怎么还不回?”云圻有些担心,“出去这么多天,衣服都没带,也不让咱过去,你打个电话问问。”

    成笕倒不急:“今天除夕,总该回来的。”

    正说着,他就在外面敲门了。

    成笕拍手去开门:“说曹操曹操到。”

    门开,成赟走进来,身上夹杂着寒意。

    他不吭声,一头钻进卧室里。

    和成笕对视一眼,云圻不放心,追过去问:“怎么了?”

    成赟坐在柔软的床边上,小声呢喃:“她没家了。”

    他总说喜欢那个。

    云圻眉头紧锁:“什么没家了?”

    成赟解释:“她爸好赌,欠了不少外债,追着她要打她,说是她害得她们家家破人亡,她妈走了,带着三个小孩子,唯独没要她。”

    云圻眉头皱的更深:“那怎么不把她带回来?”

    一想到她说自己再逼她,她就跳楼时的情景,成赟只能叹气:“我也想,但她太要强,自尊心要被我磨没了,是我急于求成,逼她逼紧了。”

    她不想成赟再看到她狼狈不堪的模样。

    那样她会再也没有办法面对成赟。

    “成赟,向前走吧。”

    黑夜里,林姝芫独自坐在江边,寻觅生计。

    放她自己走了之后,成赟就开始后悔,用五天时间找了整个城也没找到她人。

    “林姝芫,到底是谁要隔开咱们呢。”

    “我不信你无情。”

    她不是无情的人,如果真的是,那天在院子里她就不会拉着自己往外跑。

    “林姝芫,你担心我。”

    成赟一直在找她,白天跑城,晚上守在老巷口等她,但等到的只有林闫。

    学校他也一直去,怕她在学校附近停留。

    但一直到年后初八开学,成赟也没找到她。

    或者说是,她连学校都没来。

    林姝芫退学了。

    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一样砸到成赟头上。

    他不相信。

    那么要强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放弃她最好的出路。

    但她真的放弃了。

    除夕那天和成赟分开之后,林姝芫一直在找安慧,想看看她究竟过的怎么样,有没有比之前好,没再回过那个算不上家的家。

    成赟则一直找她,穿梭于大街小巷之间。

    她们都在寻觅,寻找不同的人。

    寻觅未知曾经,与即将到来的永远。

    但,方城就这么大个地方,她俩怎么找,怎么寻,也都遇不到想见的人。

    明明我们曾经靠的那样近,为什么要突然离开我。

    林姝芫退学之后,成赟也跟着退了。

    本来就是因为她才留下,现在她不在了,自己呆在那儿还有什么意思。

    方城的春来的总是晚,一直到三月末,枯树才有抽芽的迹象。

    成赟坐在公园里,又想起林姝芫。

    “林姝芫,我后悔放你走了,宁愿你恨我。”

    “林姝芫同学,不知道你得空时是否会想起我。”

    “想不到我的话,就想一些足够让你高兴的事。”

    彼时,林姝芫刚从饭店里出来。

    她现在在饭店上班,中午有个轮班的休息时间,但晚上要值夜。

    路过汉坝公园时,她没忍住往里瞧了眼,然后就瞧见成赟孤零零的背影。

    “成赟,我更熟悉你的背影多一点。”

    那天下午在操场上其实并不是她们的初遇。

    初次和他见面,是在一个雨天。

    大雨沱沱下个不停,林姝芫只能坐在图书馆前头避雨,安静等待雨停,成赟刚从图书馆旁边的饭店出来,撑着伞准备直接离开,忽的看见她秋衣上沾了血,把伞往她旁边一丢,然后离开。

    什么都没问,什么也没说。

    那之后,他的背影林姝芫一直记在心里。

    她叹了口气,环胸微笑:“希望你是在等别人。”

    “哒”的一声,青绿的嫩叶携带者未开的苞芽一同砸在她肩上。

    林姝芫把它捡起来端详了一会儿,在心里默默感慨原来已经是春天了。

    可惜。

    枯木逢春又如何。

    枯木逢春,荆棘丛生。

    “成赟,我试过接受你的,但每次和你靠近,你身上自信的一切都会和我形成极强的对比,我跨不过那条坎儿。”

    一个在云端,一个在地下遥望的感觉并不好受。

    林姝芫又走了,她留给成赟的,也是一个背影。

    成赟在后头叫她:“林姝芫。”

    其实他什么都没看清,只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背影,但他笃定,那个人就是林姝芫。

    她的身形,她的背影,她的长发,全都烙在他心里。

    成赟追了上去,慌乱之中磕到膝盖也不在乎。

    他喊的卑微:“回头看看我。”

    公园里有不少人,听了声音都往这边看,然后就见他直直摔进喷泉里。

    “怎么忘了看路。”

    从里面爬出来,身上还往下滴着水,成赟依旧不管不顾,继续往前追。

    但人已经不见了,背影也不剩。

    独自踏上她离开的那条路,成赟低着头问:“姝芫,你是不是也看到我了。”

    林姝芫就隐在角落里,她答:“看到了。”

    听到她的声音,成赟呼吸瞬间停滞了,心脏猛的一颤,顾不上惊讶,睁眼到处寻找。

    知道他在找自己,林姝芫叹了口气,从角落里走到他面前,轻声说:“成赟,去换衣服吧。”

    成赟哆嗦着身子摇头,直吸鼻子,顷刻间湿了眼眶,下唇也在不停颤动。

    “我不去。”他摇头,“我怕你再离开。”

    “姝芫,一个半月了,你离开一个半月了。”

    林姝芫打算和他好好谈谈:“成赟,你所执着的,大概一辈子都不会有结果了。”

    “我说过的,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不会有——”

    “姝芫,我可以舍弃。”成赟打断她,胡乱吞咽着口水,“你在意的,伤心的,我都不要了。”

    她皱眉:“执迷不悟,那是你的家,你凭什么因为我不要,凭什么因为我舍弃。”

    “我是要你放弃我。”

    成赟还是摇头:“我不想。”

    “姝芫,我好不容易才见到你,不想放弃。”

    “随便你。”林姝芫气的身子直颤,转身要离开,“以后不见你就是了,我就不信你忘不掉。”

    “不行。”成赟抬手握她的手腕,“我不想你走。”

    “咚”的一声,成赟倒在地上,双眼紧闭,没有知觉了。

    气氛瞬间焦灼起来。

    林姝芫忙蹲下去查看,用手探他的鼻息,还算平稳。

    “成赟,成赟,你醒醒。”叫了几次他的名字,也不见有任何反应,她只好想别的办法。

    打120是不可能的,她没手机,所以只能找人求助,但大家好像都不愿意帮她们,全都冷眼看待。

    林姝芫急的没办法,只能扛着他起来,打车去医院。

    但他太重,她身形太小,才扛着他走了两步,就被重重压在地上。

    林姝芫也跟着摔了,胳膊直接脱臼了,疼的她直往外冒汗,这下更没办法送他去医院了。

    怕成赟真的有什么问题,她急的要哭出来:“成赟,怎么办,我好像帮不了你,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不会。”成赟睁眼,吻上她带着泪的眼,“林姝芫,明明这么担心我,为什么不想和我试试?”

    看他醒了,林姝芫哭的更厉害。

    不怪他装晕,庆幸他没问题。

    他伸手,把瘦小的她揽进怀里,轻声哄着:“林、姝、芫,别哭了,跟哥回家,别逞强了,好不好?哥可以只做你哥,清楚吗?”

    只要她不接着受苦,他可以只当她是妹妹。

    没家的小可怜,什么都不接受,宁愿磕破头也不回头,还不后悔。

    成赟本来想握她手的,但她胳膊脱臼了,软绵绵挂在那儿。

    他叹气,身体紧绷着,小声说:“哥带你去医院。

    “别走了,留在我身边吧。”

    少有的柔情。

    她什么也顾不上了,只想沉沦。

    林姝芫把头埋在他颈窝里,小声喊了句:“哥。”

    成赟轻笑:“嗯,哥在。”

    在路边随便打了个出租,直奔西关医院。

    路上,成赟神色特别沉重地说:“姝芫,回学校吧,你不该放弃。”

    林姝芫只是嗯。

    自从成赟那会儿倒在她面前,她脑子就变得很模糊,好像什么都看不清了,一团浆糊。

    成赟伸手理他的发:“跟哥回家,哥不会亏待你的。”

    她还是嗯。

    “怎么了?一直嗯嗯嗯的?不高兴?”

    “不是,成赟,我好像被你摔傻了,觉得脑子特别轻,要飘出来一样。”

    “说什么呢?等会儿带你回家睡一觉,醒了就好了。”

    他说着,就用手表给成笕发信息。

    “爸,我找到她了,等会儿带她回家。”

    手表还没来得及关,脸颊上忽然就多了东西。

    是林姝芫冰凉颤抖的唇。

    她的脸颊微红,眸光躲闪,并不自信,此刻正抿着唇看自己。

    成赟咽了咽口水,伸手抚她的发,眼眸微垂。

    为什么会突然这样。

    他想不明白。

    林姝芫并不是主动的人。

    他忍不住皱眉。

    然后,他的眉头就被她用指节按住了。

    林姝芫咬着唇,头埋的很深,眼眨个不停。

    她问:“你…不喜欢我吗?”

    “不是。”成赟摇头,抬起她的头让她坐好,“一步一步来。”

    医院到的很快,成赟挂的骨科,替她接骨之后,医生又开了不少擦的药出来。

    成赟取过药之后,就带她回家,格外紧张地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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