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有人通知,还是什么神奇的早有预料。

    严清桑走到她化妆间门口的时候,恰好看到一抹清丽身影攥着把唱戏用的道具纸伞,虚虚的靠在那里,好像在等人。

    他盯着柳瑛看了一会,思考要不要主动上前打招呼。

    倒是高挑的女人觉察到对着自己的视线,淡淡的瞥过来,看见他的身形。

    也没主动走过来。

    “好久不见。”

    她青衣墨发,站在那儿,不带笑意,脸上也没有多余的神情。

    唇瓣翕动,一字一句霜雪一样冰凉。

    还是那张清冷面孔,寡淡得很。

    但似乎融了千万种情愫,便胜却千万种绝色。

    当真不辱没她震耳欲聋的名声。

    一月时间过去,比之前还漂亮一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严清桑听到自己的心跳。

    有那么一瞬间为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产生懊悔,然后又熟稔的压下这种感情。

    “柳小姐。”

    不敢对上柳瑛傲雪凌霜的视线,严清桑垂头低低的喊了声。

    “之前的事…多有抱歉,还希望你海涵。”

    “严公子身处上流社会,接受的教育也是那样的,奢靡惯了,不理解底层女人的悲喜也正常。”

    她话里也没怪罪的意思,但比之前二人勉强算相知相交的谈话终究生分淡然了些。

    严清桑觉察到了这点细微的变化,只阖眼,兀自长叹了口气。

    “环境如此…若是柳小姐愿意聊聊你的想法,我倒也是愿意倾听的。”

    他做了个让步,柳瑛如果想说什么,他应当也听得进去。

    冥冥之中总觉得自己接受的教育是错的,这个认知让他茫然无比,完全不知前路如何。

    或许柳瑛可以给他带来什么启发。

    总感觉她周身有股空谷幽兰的坚韧傲然气质,他也不由得有些好奇。

    她的过往、她的一切、甚至她埋藏在心底不愿意宣之于口的故事。

    然而眼前女人完全没有交心的意思,只是淡漠开口。

    “倒也不必。有别的话要说吗?”

    严清桑顿了一下,欲言又止。

    “没有了。”

    谈话自此再次坠入寒潭,气氛尴尬。

    “没有了吗?”

    柳瑛聪明,不可能感觉不到眼前人的踌躇和纠结,但也猜不到因何而起。

    “…是。”

    严清桑甚至不敢看她的眼睛,为自己内心的东西自惭形秽。

    “如果只是赔罪,严公子大可托人送点礼物,不必大费周章,亲眼见我。公子应当有什么事,准备当面问我?”

    女人抬眼。

    一如既往镇定口吻。

    这是她自己问的。

    罢了,那也就只好将错就错了,之后要发生什么也不怪他。

    “其实是今晚有个宴会,主要是我们从商之间的商谈,允许自带女伴。严家主办,也为了宣传。会给在场的女人都送个精心打造的玉簪。上好羊脂玉,通体剔透,倒是适合你。”

    “所以来斗胆问问柳小姐,你会去吗?”

    柳瑛歪头瞧了下,淡淡抬眼。

    “严公子未免过于抬举我了,小女子一介伶人,地位卑贱,如何能出入那种上流场合?”

    冰雪消融,从刚才紧张的气氛变得缓和些。

    然后她听到男人带几分戏谑的笑,如释重负。

    “好说,以我的女伴身份就好。”

    “严公子的目的呢?”柳瑛眸光似水,“为何是我?”

    “因为若能柳姑娘带着出入宴会,总归也能长些脸面。”严清桑神情倒是放松,眉目间有几分骄傲,“柳姑娘在绥城中声名在外,也算是狐假虎威借个柳姑娘的名声。”

    “…只是如此吗?”

    柳瑛顿了一下。

    她其实不太相信这套说辞。

    在这些达官贵人眼里,唱戏的这层身份不值一提。

    更别说,这位大少爷身份可非同寻常,对外说是珠宝商,私底下的产业不可告人。

    浸染于这样的情况下,也总是要有几分心计的,若说严清桑真的热爱戏曲而对她心生爱慕,她是不信的。

    在她眼里,他和那些糜烂的富人如出一辙,花天酒地玩弄女人,不过是多了层上好的皮囊和温和举止。

    先前地位不过是个身怀绝技的伶人,也得益于先前的六十里丝绸路斗富,她才开始身价倍增。

    也算是严清桑一手造就的。

    对于自己的传闻,柳瑛多多少少也知道一点,清冷不可攀的女伶人。

    故作清高,清冷绝尘,好坏参半,但对她而言不重要。

    或许对那些富家少爷来说,她就像一件华贵物品一样,是酒后谈资,是值得炫耀的所有物。

    是他们口中被自己所得到的如何美人绝色。

    只是现在还不适合把这些摆到明面上去问严清桑。

    况且即使如此,她毕竟也为着严清桑背后的东西而来,最多算各取所需。

    她阖了下眼,道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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