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凉山风将雾气吹散,周围飘荡的萤火仿佛受到某种感召,一簇簇、一点点游走在两人身侧。

    流光君的怀抱很暖,这一次他不再将池鸢牢牢禁锢,而是自然的揽着她的腰,在空闻等人惊震的目光下,空出一只手,抬起池鸢的下颌,迅速印上去一个吻。

    这个吻缱绻温柔,带着他这些时日积蓄的思念,一点点随同唇舌的温度渡给池鸢。

    风好似停了,只有萤火在两人身边漫无目的地飘荡,空闻等人自觉地转过身去,便是想看,也没那个胆量。

    感受到池鸢双唇渐渐有了温度,流光君才眷恋不舍地抬起头,搭在下颌的手慢慢上移,轻柔地为她擦去唇角的水渍。

    池鸢眸色有些失焦,半瞌眼,迷离又茫然的抬头看流光君,直到他的手不安分的在眼角划动,瞳孔微微一缩,眼里氤氲而出的水汽即刻烟消云散。

    “你……你怎么突然……这样……”

    “嗯?我哪样?”流光君含笑询问,声音低沉沙哑,听得人心痒难耐,就像有羽毛在挠动。

    “就…就你方才那样……”

    池鸢撇开眼,有些不好意思看他,同时心下一阵惊惶,这不是两人第一次亲吻,但这一次,她的心却生出异样感觉,仿佛不受控制,被他引诱沉沦其中。

    流光君看得出池鸢的变化,见她眼中露出的一刹惊慌神情,心中更是笃定欣喜,说出的话轻柔得一塌糊涂。

    “池鸢,你可说清楚,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快说,究竟是哪样?”

    池鸢自然看得出流光君的意图,害臊也不过片刻就恢复,嘟起微微红肿的唇,瞪视他:“就是,就是你为何要突然亲我?”

    流光君听了低笑阵阵,由于两人拥抱的姿势,他微微震动的胸口,让池鸢感受得极为明显。

    “以我们的关系,我想要亲你,不是很正常的事么?”

    池鸢脸颊顿红,语气不满道:“什么叫很正常的事,再如何,你都要经过我的同意!”

    流光君听完又一阵笑,单手将她拢紧,收尾时还揽着她的腰往上提了提,“好,那池鸢,你同意吗?”

    “你,你你你,你这人怎么这样,你都做了还问……你这是先斩后奏!”

    面对池鸢羞恼的质问,流光君眉眼弯得极为柔和,他轻轻抬手,包住池鸢乱动的小手,轻声安抚:“嗯,是我的错,那下回,我先问过你,好不好?”

    这样温柔的流光君,试问,谁又有那个意志力拒绝?反正,池鸢是越来越抵受不住他的诱惑了。

    “好是好,但我若说不许,你就不能强来。”

    流光君眸光闪烁出一片星光,低头,用下颌抵着她的发顶:“好,都依你。”

    小船再次启程,穿过拱桥,向远处山雾缓缓流去。

    流光君抱着池鸢靠坐在船头,即便如此,搭在腰间的手也不愿离开,空出的那只手,在托盘里摆弄一会,随后端起盛着玫红酒液的暖玉杯,递到池鸢唇边。

    “陪我喝酒。”

    池鸢乖乖张嘴,抿了一小口。

    “就只喝这么一点?”流光君笑着问,问完端着暖玉杯,就着她方才喝过的地方,将杯中余剩的大半酒水一饮而尽。

    “等一下,你别……”池鸢想要阻止,却慢了一步。

    看着从流光君唇角溢出的鲜艳如血的酒液,池鸢有些后悔跟他客气了,早知如此,她便一口气喝完,让流光君喝酒,指不定一会会干出什么出格事来。

    喝完酒的流光君,眼神即刻黯淡下去,他随手扔掉玉杯,勾起池鸢的下颌,一把吻上去,将自己嘴里没来得及咽下去的酒水,全都渡给她。

    可惜动作太急,呛得池鸢不得不伸手捶打他,即便这样,池鸢还不敢用力,唯恐一不小心伤到他。

    好一会,流光君才放开池鸢,看她张唇急促喘气的模样,露出一个满意的笑。

    “咳咳……你,你干什么?喝不下就不要勉强自己呀!”

    流光君用拇指轻轻摩挲她光洁的下巴,逐渐幽深的眼眸,不放过她脸上任何表情。

    “可是我想喂你,亲自喂你……也好让你记住,以后喂我,要学会用这种方式。”

    池鸢双手按在流光君胸口处,他黑袍之下只有一件薄薄中衣,而他鼓噪的心跳和灼烫的温度,透过衣料,清晰明白的向她传递。

    “你……”池鸢噎了噎,眼底闪过一丝笑,“好啊,就怕到时候你害臊!”

    流光君眸光微微震荡,揽着池鸢,将她向自己贴得更紧:“答应我的事,不许反悔,不然,我就罚你。”

    池鸢耳尖一烫,这个罚她已经领教到是什么了,虽是有些不适应,但主动好过被动。

    “不会,若我忘了,你可以提醒我。”

    “好,记住你今日说的话。”

    流光君放开钳制池鸢下颌的手,可下一刻,她突然伸手过来,用食指指尖轻轻点着他的鼻尖。

    “疼吗?”

    “不疼,别担心。”

    流光君反握住池鸢伸来的手,将她手拉开的一刻,一道银光从他鼻尖弹开,旋即,他的鼻尖就感到阵阵暖意袭来。

    “小伤而已,比起我,你更应该担心自己的伤势。”

    流光君贴着池鸢的手掌,指尖慢慢划到她腕上,“你的内伤很严重,我已经安排人赶来,最迟明晚就到,届时可让他为你梳理伤势。”

    池鸢听言摇头:“我内功特殊,一般人治不了。”

    “我何尝不知?”流光君微微垂眼,指尖在池鸢手腕上来回摩挲,“放心,他会医好你的。”

    “就算不治,我的伤也能好,无非是时间拖得久了些。”

    “但我不放心你这样。”

    池鸢还欲争辩什么,但见流光君压低的眉头,便将那些煞风景的话咽了回去。

    “好吧好吧,随你如何,你还没用晚膳吧,这船是要游到哪里去?”

    “不急,会到的。”

    清浅的呼吸在耳畔起伏,池鸢靠在流光君怀中,如此紧密的距离,他的每个心跳都听得清楚明白。

    晚风如情人间的呢喃,轻不可闻,又不容忽视,池鸢看着河面远去的花灯,出神间,腰侧的手突然动了,摸着她腰带上装饰用的珍珠缎带把玩。

    “这是……花漾送你的衣裙?”低沉略带质问的声音,回荡在池鸢耳边。

    池鸢嗔怪地抬头,瞪向流光君:“花漾?才不是,是你给我买的呀!就是之前在姑苏,你派以之他们送来的大箱子里的衣物,我都好好留着呢。”

    “那些衣物还留着做什么,上回送你的衣物,为何不穿?”

    “太显眼,太华丽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和你有关系。”

    流光君眸光瞬暗,低下头,双唇紧贴池鸢的耳畔,吐出的话略带几分咬牙切齿:“哦?原来是怕旁人看出我们的关系,所以才不穿的?”

    察觉流光君语气里的危险讯号,池鸢第一反应矢口否认:“没有……”但说完,却又觉得自己为何要这般没底气?遂气恼地撇开头,远离他蛊惑的唇。

    “我想穿什么就穿什么,你管这么宽干什么?还有,我们是什么关系?”

    当即,池鸢就感觉到流光君身体震了一下,接着,她整个人就被他扣着双肩,抱转过来,以一种暧昧又古怪的姿势对着他。

    “很好,那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流光君几乎是一字一顿,咬字极重,口吻里透着他甚少在池鸢面前显露的倨傲冷漠态度。

    池鸢被流光君幽深莫测的眼神看得一阵心虚,但她面上却强自保持镇定,不甘示弱地与他对峙。

    “我,我怎么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

    流光君微微抽气,胸口起伏了一刻,声音轻得好似在叹息:“原来你不知道,还是说,你从不在意?”

    池鸢眼神躲闪,“没有不在意,我是喜欢你的,只是不知道这关系该如何定。”

    流光君蹙紧眉头,正待开口,又听池鸢补充一句:“啊!我知道了,我们是情人关系,对不对?”

    一阵风蓦然从河岸袭来,垂在脸侧的墨发狂乱飞舞,随后贴着流光君的眉梢,滑落在鼻梁处不动。

    “说情人也不是不对,但这份关系,用来形容我们不太恰当。”

    流光君的眼眸被微微晃动的墨发遮掩,但池鸢还是听得出,他语气里逐渐退去的恼意。

    “不是情人,那我们是什么关系?”

    流光君深吸一口气,扣在池鸢肩头的手慢慢下移,一只手重新揽住她的腰,一只手则牵起她的手,在她疑惑的目光下,放置唇边轻柔地吻了吻。

    “小笨蛋,天下人都知道我们的关系,唯独你还装作不知。”

    池鸢心头一颤,压低声音问:“该不会那个传言是真的吧?”

    “什么传言?”

    “就是被你邀去栖梧山庄的女子,是你认定的唯一妻子人选这个传言。”

    流光君眉尖微挑,含笑注视池鸢:“哪来的流言,我怎么不知道?”

    池鸢呼吸一滞,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心尖好似被针扎了一下,那种感觉很奇怪,只是短暂的一瞬,都来不及好好体会。

    “她们说你不喜女眷,身边从未有女子相伴,但你经常被女子追求,最后不胜其烦,便扔下这句话,所以,这些都是假的传言?”

    “当然是假的。”

    流光君挑起池鸢的脸,迫使她一点点贴近自己:“传言虽假,但我用车舆接你进栖梧的用意却是真的。”

    “什么意思?”

    流光君微微垂眼,眼眸的光格外温柔,格外明耀,好似今夜未出现的月亮:“此举用意,是在昭告天下,你是我看中的人,任何人都不可觊觎。”

    说着,流光君又微微顿住,低下头,用温热的脸去磨蹭池鸢冰冷的脸颊,“不过,那些传言也没说错,你确实是我第一个邀进栖梧的女人,也是我想要娶的唯一妻子人选。”

    最后一句话,让池鸢心脏漏跳了几拍,不由讶异问:“这么说,你还真是想同我成亲了?”

    流光君缓缓抬头,专注打量池鸢的脸,不放过她眼神里闪过的任何情绪。

    本来这件事他想先瞒一瞒,等事情到了十拿九稳的地步,再向她挑明,但今夜气氛都到这里了,若是再不说破,万一她偷偷变心了也说不定。

    “是,我想,我很想…我也很期盼,所以池鸢,你能答应吗?”

    池鸢怔怔无语,好一会才回答:“不行,此前我就与你说过,不可能同你相守到老。”

    清润的月色瞬间沉入一片黑暗之中,流光君重重磕上眼,再睁开时,暗流涌动的神色已经被小心藏好。

    他松开手,两只手都松开,一点点摸上池鸢的脸,将她脸颊捧住,神色压抑着痛苦,语气却格外郑重。

    “好,我不勉强你……”带着浓浓沙哑的声音,在风中散去,“不过池鸢,我既认定是你,那么此生就唯你一人,只要你还在这里,在这世上,无论用何手段,我都不会放弃,得到你……”

    “而你,不可移情别恋,一旦让我知道,你喜欢上别的人,那就别怪我,使用强制手段。”

    说完,流光君就放开池鸢,也不再钳制她在自己怀里,即便话是这样说,但他的目的他的计划,依旧进行,这些表面的话不过是用来迷惑池鸢的障眼法,当然今日也是试探,他并不需要,得到她的确切答案。

    可即便有所预料,流光君的心还是抑制不住的心痛,池鸢神秘的身份,和她不知什么时候的永别,终究是他挥之不去的隐痛和忧虑。

    看到流光君收回手,池鸢也没有想要动身的意思,倒不是她不想动,而是,她感觉到流光君心情不好,若是在回绝他之后,再做出疏远的动作,她很难预料,他接下来的怒火,她能不能承受得住。

    见池鸢不动,流光君脸色稍稍好转,但唇角却露出一个略显自嘲的笑,因为他猜得出,池鸢这是在故意讨好他,可这些微不足道的讨好,怎么能消去他心里的伤疤。

    流光君很快收拾好情绪,语气又恢复一如既往的平静:“我使人为你重新做了一批衣物,款式有很多,你现在穿的这些不合身,以后不要穿了。”

    “好,一会我就换掉。”这个时候,流光君提得任何要求,池鸢都会满足他,就像是做错事的人,在努力弥补自己造成的伤害。

    “听说你来金陵,一直住在花漾的别院?”

    面对流光君的眼神,即便是平静的,池鸢也觉得一阵莫名心虚:“我们是朋友,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更何况,我们分别住在两个园子里,你不要听信那些流言。”

    “我知道,他是你的朋友,这些事,我不会管束你什么,但从今日起,你必须搬出来,与我同住。”

    流光君语气平静,眼眸里的光映着河面的花灯,看着格外晃眼。

    池鸢颔首道:“好,我让薄薰去将东西收拾了,一会就能送过来。”

    看着池鸢乖巧模样,流光君心间涌起一阵暖意,之所以不在意花漾同她的关系,就跟他对谢离的态度一样,这两人在他眼里无足轻重,也不可能撼动他在池鸢心里的地位,所以他从不担心,从不在意,也从未将他们当作情敌对待。

    “咚”的一声,小船撞在河岸边生得茂密的水葱上,震动的余波,让池鸢摇晃着,又撞回了流光君的怀里。

    流光君唇角微勾,顺势抱着池鸢起身:“小心,站稳。”

    以池鸢的本事,区区震荡怎么可能站不稳,会如此状态,那全是因为在意流光君,而无暇顾及其他的缘故。

    在流光君的搀扶下,池鸢终于踏上了实地,而那一刻,她摇摆不定的心,也好似沉定了下来,她脱开流光君的手,掐指推算时辰。

    “都这个时间了,你没用晚膳,是不是很饿?”

    流光君还在思量她脱他手的动作,听她关心自己,笑容微微浮现:“不是很饿,但如果有你陪着,我也可以吃一些。”

    “好~我陪你。”池鸢拖长话音,看流光君的眼神透着一些古怪。

    流光君轻笑出声:“怎么,可是在心中悄悄说我坏话?”

    池鸢瞬间睁大眼:“这你也能猜到?”

    流光君走上前,在池鸢额头上轻轻点了点:“你是不是有些小看我对你的了解?以后有什么坏话可以当着我的面说,无论什么,我都不会怪你,也不可能与你置气。”

    听到这话,池鸢不免有些恃宠而骄,但骄傲的神情才显现,又猛然想起,此刻该花心思哄的人是流光君。

    “郗子恒……你能不能不要对我这么好?这般好可是很容易让人愧疚的。”

    流光君自然地撩开池鸢眉梢的碎发,低头温柔道:“嗯?对你好还不行了?若是觉得愧疚,你可以以同样的方式报答我。”

    池鸢目光凝了凝,任他牵起自己的手,一起走向碎石路尽头的楼阁。

    “好啊,你以后也可以当着我的面说我的坏话,我也不怪你,也不会与你置气。”

    “呵呵……”

    流光君笑得轻快,即便池鸢故意曲解他的意思,但可用这个方法诱得她一点点改变,一点点走进他设好的圈套。

    所以,某些人自以为是的聪明,在真正的聪明人面前,只有被拆吃入腹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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