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松影只是弯腰将地上的杯子捡了起来,拿桌上的帕子擦拭了一番。

    他有些庆幸地道:“还好这地上的泥巴软,不然这么好的杯子可就摔坏了……”

    “......”

    乞儿努力稳住呼吸,不敢吐出大气让这个人发现雷动的心跳。

    松影将杯子擦干净,重新倒上一杯茶递过去,微勾唇角,“通州城门外的乞丐不都是你的人吗?那么多人,叫帮主也不为过吧?如今我也加入了,自然就是你的人了。”

    “......”乞儿扶着头,只觉得脑子混乱不堪。这人莫不是个智障吧?但看他也能独立思考问题啊?

    “帮主都收留这么多人了,也不介意多我一个吧?”

    松影好奇地打量她。乞儿接过茶,“花爷告诉你的?”

    松影嗤笑一声,似是听了天大的笑话,“花爷?他嘴可太严了,你这点儿事还用不着专门去问花爷。”

    乞儿睨了他一眼,问:“你要我做什么?”

    看样子也并非是要来杀她。

    许是问到点子上了,松影露出满意的神情,“不是我要你做什么,是我跟着你做,你是老大,我效命于你。不过作为老大,小弟遇到困难了肯定会出手相助吧?”

    什么困难?不过是打着幌子让她去做杀人放火的勾当,双手沾满血腥的家伙坐在这里,活像只笑面虎,好像下一秒就能将她生吞入腹。

    “为什么选我?”

    他们的本事在船上乞儿就见识过了。二人一个杀不死的小强,都打晕扒光丢海里了竟还能爬起来,这个更是以一对多毫发无伤,对面可都是层层选拔出的高手......

    “嗯......”松影沉思了一阵,“你确实既不能打,优柔寡断还错漏百出......”

    “......”他还真评价上了。

    “但谁叫你是老大呢!”

    “……”

    “不过说真的,”他突然话锋一转,“你是第一个骗过我的人,虽然性格拿捏还是有点差劲,不过易容术确实出神入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捏出毫无错漏的脸,通州城内找不出第二个,所以我欣赏你。”

    “可我并不觉得你有多厉害。”乞儿别过头,看着杯中茶水,淡淡道,“我没心思参与你们的杀手组织还是什么雇凶杀人组织......”

    咚——

    不等她说完,一把刀竖直插入桌面。乞儿抬眼,是船上时松影扔给她防身的那把。

    “帮主想清楚了再回答吧,城外那些人可不能没了帮主。”

    乞儿一个翻身站了起来,光脚踩在地上,茶水洒了一地,“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帮主冷静些。”松影笑嘻嘻,也不管她脸色如何手指轻点着桌上立着的匕首,道,“帮主在船上差点杀掉的人如今可还在气头上,他成日里神出鬼没的,保不齐那天就来找你了......再者,你觉得我是将你带回来才看你真面目的吗?”

    “......”乞儿知道他这是逼她入伙,“你们的脸青龙镖应该记得更清楚吧。”

    “那又如何,”松影脸上无辜,“我能以一敌十杀他们个片甲不留,你行吗?”

    “......”乞儿早就知道自己惹上了疯子,只是没想到这疯子不是提着断头刀来的,而是批了羊皮的狼来寻狈凑奸。

    花兼折了现钱回来,正巧撞见二人沉默不语的对峙,心里了然。将手头的钱袋和一册簿子交给了松影。

    松影起身笑着接了过去。

    “苏扬灵?”

    闻言,乞儿伸手要去抓拿簿子,被松影抬手躲过。

    “我好心给你匕首防身,结果你却反过来要挟我,我可是很伤心的……为了防止你又临时倒戈,这东西就不劳烦花爷替你保管了。”

    他转过身又翻了几页,合上后满意地点头,从钱袋里抓了一把撒在桌上,“花爷,修桌子的钱给你放那儿了,这东西我就拿走了。”

    说完便离开了赌场。

    乞儿怒瞪着眼,看着花兼将桌上的钱收齐,又将匕首拔出来摆在桌上,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

    “你将我卖了?!”

    “怎么能说是卖?”花兼叹了口气,从另一边柜子上取下个四四方方的匣子。

    乞儿认得这东西,是她拼命从船上偷来的,没想到那人竟没将东西拿走。

    花兼把匣子递给她,她双手接过,觉得比之前稍微沉了些,大概是太久没活动,骨头还没舒展开?

    “他替人办事,东西就这么给咱们了?”

    说着,她打开匣子看了一眼,顿时牙关咬紧,猛地将其盖上。

    花兼给她倒了杯凉水,“青龙镖如今受朝廷庇护,你得罪了他们,日后要想安生度日肯定是不容易的。这人虽然心思捉摸不透,好歹也是个练家子。现下你对他还有用处,正好可以借他的地方躲一躲。”

    “我……”凭什么需要他的地方躲,无耻杀手,浪荡徒子,入了他的营才真是羊入虎口。

    “……”花兼看她欲言又止,又添上一把柴火,“你可知这几日青龙镖的人来了赌场几回?没见过你的脸都能摸到这里里,你又猜猜几时他们会去城口逮人回去问话?青龙镖虽然受命朝廷,但要想镇住场子,底下动用私法的人可不少……”

    这她自然是清楚。本来这次成功便能保大家今后衣食无忧,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本是能蒙混过关的,偏偏挑了个假脸......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花兼道,“只要活着就有机会,扬灵啊……你不是惜命嘛。”

    “......”

    乞儿扯了块布将匣子包起来,毕竟拿着这么个东西在外行走实在扎眼。

    城门外,无户无籍的乞丐聚在一起。这些人连奴都算不上,通州城内禁止乞讨,所以他们连城门都进不去。每到夜里,他们就在深山中废弃的破庙睡觉,第二天又分散到不同的路上乞讨。

    不入城门,路上多是赶路商人,权贾恐与其纠缠,避之不及,又有几人会为他们驻足?收效甚微。

    乞儿在城内买了些生肉吃食,将城口乞讨的人叫上回到破庙。

    刚到就有几个女人围了上来,“乞儿......不对不对,帮主你怎么又买吃食来了?”

    “......”一听了这称呼,她顿感不妙,将手中的吃食递过去,一口气跑到破庙内。

    几个孩童围坐在一起,中间架了个柴火堆,上头烤了只鸡。见她来了,孩子们欢快地跑来拥紧她,一个劲的叫姐姐。

    乞儿哄她们坐下,立马又往破庙厨房去。

    松影果然在这里。他坐在石阶上摘菜,屋内有几个女人在忙活,房内菜品齐全,肉香四溢,见她来了也笑着叫她“帮主”,就连那日见过的西泽也正在灶边望着火,好像他们本来就是在此处生活的一般。

    乞儿将菜篮子提到边上,拽了松影往林子深处走。

    “这是干嘛?”松影语气含羞,“这荒郊野岭的,我说我是你的人可不是这种意思。”

    乞儿面色不耐,将他甩了出去。松影稳住身形站定。

    “这是什么意思?”乞儿将带出来的匣子打开,亮在他眼前,“里头的东西呢?在这儿跟我玩偷梁换柱,你做这种事情还想让我帮你做事?”

    松影看着匣子眯了眯眼,伸出手指将盖子按了回去。

    “你不想帮我做事的话就该收了钱安静待着,何必找来与我对峙?无非是觉得钱少了来与我讨价还价。你不必如此,我向来对主子忠心不二,既然我是帮主的人,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只希望帮主能像对他们一样对我就行。”

    这人果真如花兼说的那般,心思深沉,看人也是一言道破,竟一下就能猜到她的心思。恐怕如今他在此地也是知道她回来,一早就在这里侯着了。不过看这相处的状态,该不会是一回来就开始了吧?

    既然他都这样说了,乞儿也不卖关子,直言道:“我可以答应你,但你要把那东西还回来。”

    “刚不是才说了像对他们一样对我,怎么这会儿就想要我的命了?”松影笑道,“我是替别人办事,东西肯定私藏不了的。为表忠心,我可是将全部酬劳都给你了。”

    “怎么可能?”

    杀了那么多人,如此危险的任务,就给了这么点钱?

    松影却笑着拍了拍她肩膀,“回去再好好点点吧,帮主好像很少掂银子?以后多的是机会,趁着现在习惯习惯吧。”

    再回到破庙时,餐食已上桌,是些过节也难吃到的东西。从前饥一顿饱一顿的,有了食物都省着吃,这回一次煮了这么多,不知这二人是拿了多少东西能让大家这么放心的吃。

    难道也是掏出了银子给大家看?方才松影走后,乞儿揣摩他的话,将匣子打开,将面上的银条取了两条,发现底下竟是些金子!

    报酬如此丰厚,那这人要她做的事情也断然不会简单。虽然松影朝着她时总是一副笑脸,但她总能透过这张皮瞧见里头虎视眈眈的野心。

    饭饱之后,松影二人没打算继续留在这里。借烧黑的柴火块在帕子上写了个地方递给乞儿。

    “一日过后的这个时间去这个地方,新接了个活,帮主也来吧,到时候酬劳四六分?”

    乞儿:“我六你四。”

    松影:“那是自然,我请帮主来的,自然要让利。”

    乞儿接过帕子,虽是碳木,字迹也十分工整,但她见了心情却不甚美好,“你直接说与我听就行,留下这种东西总有一天会横生事端。”

    说吧便将帕子丢到燃着的火堆中,一阵噼啪声后化作了灰烬。

    “帮主想得周到。”松影依旧顺从,笑着转身离开,声音爽朗不带杂色,“我这不是怕帮主药效未过,记不住嘛。”

    “……”

    二人背影渐远,她的心却始终提着不敢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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