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三颂》
游戏中心最大的积分银行里，地上是股市营业大厅，地下三三两两的股民聚在一起看玩家直播情况。
股民可以花一些积分获得个别玩家的视角，以此来判断副本的危险程度，进而追踪股市的走向。
《美人三颂》副本的屏幕开了四个视角，由于数量较少挤在一个方框里，连分屏都不用。上面零星的弹幕飘过，
【开权限了吗？怎么还是黑的？】
【四个视角，这个副本里只有四个老玩家】
【什么啊？一个入门相这么多老手，本来就简单，这下更没得赚了】
【上面的，本来就只需要1积分，就是看个乐子，你还想赚多少】
【+1 本来就穷，买不起贵的，只能到这儿看看丰富一下夜生活，顺便迎接一下新玩家】
【你穷你去赚分啊】
【前面的是新来的吗？你知道个人积分榜排名靠前的玩家会隔段时间消失一批吗？】
【阴谋论的闭嘴】
【算了，反正这个副本也没什么好看的，我们在这聊聊天，顺便科普一下……】
【每日一问，xx来了吗？xx来了吗？】忽然有奇怪的东西乱入。他活跃于各个直播间将这句话刷屏。
【没有，来的话会通知各位。咱们接着说……】
【系统不会发现吧】
【没事，玩家全部用xx代替。地下股市鬼主开权限了，会屏蔽大部分系统的监视】
【话说xx真的像npc说得那么厉害？】
【谁知道，但是他们很多npc都见过】
【我想出去我快疯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
石庙中央的柴火堆陡然熄灭，整个室内陷入黑暗。庙门又被寒风吹开，雪地里的血淅淅沥沥往外冒，一点一点漫到屋子里。
夏语抽开火折子立马灭掉。
“别费力了。”光头粗重的嗓音响起。
顾冬焉打开手机手电筒，给石庙带来微弱的光线
“咳……咳。”
石像后面传来动静，沉重的落地声，与石庙四壁碰撞尾音拖长，砸在所有人心上。
一个老者抱着沉重的拐杖一点一点往外移动。他脸上布满岁月的纹路，一脸苦相，又让人感觉出朴素和蔼，一身衣服陈旧拼接，将枯树般的身体裹在里面。
“你刚才在石像那过来没看见他？”念羲后退半步低声问到。
“太暗了没注意。”霍成疾的话语有一瞬间的迟疑，仍然这样说下去。
念羲其实很想问，为什么其他人看到那个老鬼并没有什么反应。她看到的是个下半身模糊一片的老鬼，糊着浓水和血水，及其缓慢地移动。他拄着两根腿骨连接的棍子猥琐地笑着，一眼看过去嘴里空洞洞的。
老者目光空洞入魇般开口，因为口中受伤声音显得含混不清：“山神属望祀，怒而无晴木。今附祭降神，献美人三颂。”
顾冬焉见老者一直重复这句话不再说别的，问到：“老人家，什么是美人三颂？”
老者机械地转过头：“三人赏雪，二人登塔，一人入帐，无人忘得美人面。”
顾冬焉忽然乐了，“山神也玩行为艺术吗？”
夏语：“村民望祀惹怒山鬼，献上少女附身，由望祀改附祭。我们要歌颂得是降福的山鬼，还是村民逼迫下变成的厉鬼。”
念羲没有特别纠结那些话，一直盯着衣着陈旧的老人。
为什么会视角不同呢？相由心生，会呈现不同的结果，但是一定是有某套机制触发引起改变。
老鬼眼球黑白分明，大半个向外凸起，滴溜溜地转着，忽然锁定念羲直直地看过来，自以为和善地张开嘴笑了起来。
……
无语。
有病似的。
“可是他说了这么多，也没说下一步要干什么啊？”
“再等等。”和顾冬焉一块的老人安稳坐着闭目养神，听到他的动静睁开眼，“你们两个，来这里。”顾冬焉和夏语听话到屋子里侧。
这下离门口最近的是那个羸弱的新人，雪浸在他脚下，他感觉脚越来越沉，有什么东西顺着脚往上爬。他低头查看，雪花顺着风的方向斜落在庙里。
不对，哪来的雪，哪来的风。
瞬息之间，风势猛烈破门而入吹乱庙中央的凳子，木门也被激烈地弹来弹去。风雪掩盖下，男人被拽住脚踝拖出屋子。
地上划出挣扎的划痕，两窄一宽，延伸到很远的地方。男人还没来得及惨叫，声音便消失在风雪里，徒留不甘的尾音回荡在山间。
念羲听到动静回头，下意识靠近两步查看门外。
没有厉鬼、异怪，连凶灵的痕迹都没有，带走他的是这个世界。这个认知让当了几个世纪恶鬼的念羲有些难以接受。她脸色难看，重新考量了这个“游戏”。
这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地下直播间。
大部分人都在研究股市的走向，只有个别直播间，类似《美人三颂》这种入门级副本，实在没有什么价值，六七个人在弹幕里闲聊。
【这批新人素质不太行啊，门外有危险，还专门往门口凑】
【别的不说，年轻又好看啊嘿嘿】
【前面的，岂止，她刚才连npc都怕】
【看来是柔弱小白花。你们看她穿的裙子，那么多血，应该在外面遇到不好的遭遇】
【骨架又瘦，是不是有点营养不良 谁给她弄得外套啊】
【霍成疾】
【呦，有大佬带着小姐姐应该不会有事。but，虽然他是少爷，但是直男审美……】
【？？？霍成疾在这？】
【别的不说，真养眼啊。要是少爷把自己外套给小姐姐，那将是绝杀】
【你是懂嗑cp的】
念羲要是听到这句话一定会特别赞同。因为视角不同，她穿着那件陈旧带血的外套，遭老罪了。那个味道，恍惚间回到地狱爬血池的日子。
老者像是忽然反应过来，又有含糊的字节蹦出，“哦对了，忘记说了，”老人露出残缺的黄牙，“小友担待。先要祭祀，一活人……两死牲，祭祀开山门。”
众人脸色更加难看，顾冬焉愤愤地吐槽：“太黑了，等人没了才开始提醒。”
“他是死了吗？”打扮得极为精致的女子声音颤抖。
这算是他们第一次直面“相”的危险，在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就失去了一条鲜活的生命。
沉默弥漫，其他人惊吓之余，也默默松下一口气，一股庆幸后知后觉。“一人”那个最难的选项，已经巧合般解决了，是那个男的命不好。
“两牲应该是屋里挂着的死物。”光头示意刀疤去提下来两串。
“一人……两牲，不要弄错了。”老人老神在在地开口。
等到拖过来，念羲才明白为什么强调不要弄错了。拖来的哪里是什么牛羊，是一个四肢早已扭曲的干尸。只是周围这群人看到的是什么光景她就不知道了。
光头将死物扔在老人面前，“齐佬，祭祀您有经验，可还称意？”
老人抬起眼皮觑了一眼，一个黑色的小虫爬上去钻过皮肉，片刻后落在空地上，直接翻肚子倒在一旁。
趁身后这群人研究祭品，念羲跑到老鬼身边打探情况。她对鬼的研究可比人深多了。
老鬼憨笑着眼睛一直瞟着念羲，但就是不说话。注意到念羲口袋里隐藏的东西，他用指骨点了点。
念羲拿出木筛子，猜测他的意思。
这样？
筛子轻轻掉落在地上滚了几圈。念羲眼前面板闪动，恢复平静后，老鬼的状态更可怖了。
他不太分明的脸上流露出尴尬的意思。
哈？念羲无语地看着周围越来越破败，忽然灵光一闪。这个筛子或许就是与她相关的某种机制。运气好的话可能减弱某种数值，甚至可能是系统一开始提到的恶相值。
但她的运气一直不大好。恶鬼能有什么好运啊？
念羲弯腰捡起筛子，隐约感觉到有人在观察她。她循着方向看过去，光头几人仍然在一块商量祭品。
也许是收回视线了。念羲把筛子放回口袋，没有放松警惕。
【卧槽，好冷冽的眼神，她在看谁】
【在看……我们吧？在场其他人并没有人和她有视线交流】
【怎么可能，虽然说开玩家视角，但是并不是说就是在玩家身上的意思，还是有偏差的，不可能找到】
【哇柔弱小白花扮猪吃老虎的设定】
【还是希望她能强一点活得久一点】
光头拿开挡板，门被不受力地挥开，他最后一次和齐佬确认。
念羲看着他手里剖开大半个口子、脑浆溢出凝固在表面的羊首，这不是羊是什么。
光头将手里的东西扔出门外。羊首和牛肢被风雪笼盖迅速消失，又或者说，被血沾湿立即消解只剩下残骨。
风雪没一会儿就停了下来。
到处都是血，都是静滞的红色。
好在那个男的被拖走时地上划拉出轨迹，现出一些雪本来的颜色。
“雪停了，走吧。”
一行人人沿着拖行的痕迹往山里走。一路上，枯树远山上挂着死状各异的尸体。
旧的、新的……
晴日照在原野，带来些许温度，那股尸臭味越来越重。念羲显得烦躁，眉毛皱作一团。
因为走在同伴通向死亡的轨迹上，其他人也并没有十分轻松。
“怨公子兮怅忘归……”
空旷的山谷传来悠悠唱音，众人辨别方向往声音走去。
歌声越来越清晰。山岚渐开，远远望过去，大片白色中央立着一个红衣女子，揣着一簇腊梅，神情安娴地看着远方的人。随着走近……
肤白若雪，气若幽兰，遗世独立……
血布满身，露出脏腑，阴森可怖……
念羲看清后人麻了，嘴角勾起僵笑一声。小姐姐，您是鬼，不是山鬼。
“公子可见过我的心上人？”
无人应答。
仿佛意料之中，又自顾自地问:“公子可愿做我的心上人？”女子说完摘下一支腊梅，温善地僵笑，嘴角和眼角的弧度都恰到好处。轻柔地声音响起：“三人为众，赏景才不会孤单。”
所有人都没有动作，刀疤男左右看了看，轻蔑地笑了一声，上前靠近女子，接过腊梅花放在鼻下轻嗅了一下，继续上前虚揽着人，和NPC调情套近乎。
夏语撇了撇嘴，左右环顾，跑到光头一行人里的女生旁边，“素商姐，这人靠谱吗？”唐素商面无表情地看了刀疤一眼，抱臂移开目光。
身影重叠，刀疤挨到美人身边。
念羲表情复杂地看着，女鬼身上错落不平全是腐肉，脏腑交错在一处绞着。刀疤的嘴凑上去的一刻，她终于忍不住干呕了一下、三下……
不是，肉是腐的，腐的……念羲心中疯狂吐槽。
顾冬焉没忍住笑出了声，说着风凉话，“不怪念羲姐恶心，美人美则美矣，但是这种地方搞这种行为艺术，啧，啧啧。”配合着嫌弃摇了摇头。
干呕的动静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包括女鬼。她拖着宽大的衣摆走到念羲身前。
念羲盯着女鬼后错半步，目光警惕渐露凶相。眼神下移看定女鬼身体的情形，决定先发制人。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都是千年的狐狸你和我玩什么聊斋啊。她伸手一把拽住女鬼身体里的肠子，满脸戒备地对峙。
女鬼身体略微僵硬，强忍着颤抖还要维持人设：“放心，我不杀你。”
啊？不杀？什么路数？
虽然疑惑，但念羲紧绷的动作瞬间松懈，神色也由阴转晴，仿佛刚才动手的不是她。
她将肠子送了回去，用手指把它戳回女鬼身体里面，玩笑着说：“早说嘛。”将手在她的衣裙上擦了擦，愣了下，又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这么多脏腑吃了不少人吧，有时间归置归置，把脸也收拾一下，不能吓人不是。”女鬼嘴角抽了抽……
大约是这个表情吧，如果她没看错的话。
念羲微侧过头，视线拉长，看见刀疤猥琐的样子……
其实你们两个也说不上谁更恶心。
其他人只看见念羲和美人相谈甚欢，念羲还帮美人理了理衣袖，全都放松了警惕。
念羲和女鬼分开一些距离，摊手，“请便。”
夏语看了看自己的蛊娃娃，笑着问：“姐姐，娃娃算吗？”
“算的。”女子恢复笑脸，开始伸出指尖一一点过，停留在念羲三人面前时倏然顿住，笑脸收了回去，神色冷肃趋向狰狞，“一、二……少一个人。”
霍成疾和沈椿昼紧张起来，手悄悄握上兵器，思索着下一步怎么办。
“是不是搞错了？这女人在搞事情吗？”其他人疑惑地观望着。
“是娃娃不管用吗？”
女子指着念羲的方向，“你们，少了一个。”
念羲也有点发蒙，她左右看了看，少的那一个不是娃娃，是少的自己。
风过无声，晴日暖阳下女子的衣裙吹拂起来。僵持着，女子又近一步，轻柔又僵硬的声音显得割裂，“你们，留下来陪我，好吗？”
念羲眉毛皱起来，看着她演。见她把利爪朝向周围的人，
“咳咳，我说……”她招呼女鬼靠近自己，“你……”话到嘴边换了个思路。
“我是不算……”念羲闭了下眼，艰难地逼迫自己承认：“人，”
“但是……”正说着抚上自己的肚子，“我这肚子里还有一个。它可算啊，这要是误伤坏了你们的规则就不好了。”
女鬼皱眉看过去，“真的？”
念羲语气肯定：“那当然，它当然是个人，那不是那谁……”随手指了一个人，“就是他的。所以，人数够吗？”
“呵，”女鬼轻笑出声，腐肉堆叠上一双眼睛却意外的清亮，凑近念羲耳边一字一顿地说：“你，要，完，了。”
远处一阵钟声传来，念羲脸上覆上一层冰霜，目光冷厉仿佛开了刃的刀子，只是一直在逼迫自己不要出手。
女鬼见她脸色冰冷，瞳孔颤抖，一直在对念羲使眼色，仿佛在说这不是她的本意。
念羲的眉毛皱得更深了，什么毛病，一个两个都不说话。有什么诉求你倒是说啊？
股民可以花一些积分获得个别玩家的视角，以此来判断副本的危险程度，进而追踪股市的走向。
《美人三颂》副本的屏幕开了四个视角，由于数量较少挤在一个方框里，连分屏都不用。上面零星的弹幕飘过，
【开权限了吗？怎么还是黑的？】
【四个视角，这个副本里只有四个老玩家】
【什么啊？一个入门相这么多老手，本来就简单，这下更没得赚了】
【上面的，本来就只需要1积分，就是看个乐子，你还想赚多少】
【+1 本来就穷，买不起贵的，只能到这儿看看丰富一下夜生活，顺便迎接一下新玩家】
【你穷你去赚分啊】
【前面的是新来的吗？你知道个人积分榜排名靠前的玩家会隔段时间消失一批吗？】
【阴谋论的闭嘴】
【算了，反正这个副本也没什么好看的，我们在这聊聊天，顺便科普一下……】
【每日一问，xx来了吗？xx来了吗？】忽然有奇怪的东西乱入。他活跃于各个直播间将这句话刷屏。
【没有，来的话会通知各位。咱们接着说……】
【系统不会发现吧】
【没事，玩家全部用xx代替。地下股市鬼主开权限了，会屏蔽大部分系统的监视】
【话说xx真的像npc说得那么厉害？】
【谁知道，但是他们很多npc都见过】
【我想出去我快疯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
石庙中央的柴火堆陡然熄灭，整个室内陷入黑暗。庙门又被寒风吹开，雪地里的血淅淅沥沥往外冒，一点一点漫到屋子里。
夏语抽开火折子立马灭掉。
“别费力了。”光头粗重的嗓音响起。
顾冬焉打开手机手电筒，给石庙带来微弱的光线
“咳……咳。”
石像后面传来动静，沉重的落地声，与石庙四壁碰撞尾音拖长，砸在所有人心上。
一个老者抱着沉重的拐杖一点一点往外移动。他脸上布满岁月的纹路，一脸苦相，又让人感觉出朴素和蔼，一身衣服陈旧拼接，将枯树般的身体裹在里面。
“你刚才在石像那过来没看见他？”念羲后退半步低声问到。
“太暗了没注意。”霍成疾的话语有一瞬间的迟疑，仍然这样说下去。
念羲其实很想问，为什么其他人看到那个老鬼并没有什么反应。她看到的是个下半身模糊一片的老鬼，糊着浓水和血水，及其缓慢地移动。他拄着两根腿骨连接的棍子猥琐地笑着，一眼看过去嘴里空洞洞的。
老者目光空洞入魇般开口，因为口中受伤声音显得含混不清：“山神属望祀，怒而无晴木。今附祭降神，献美人三颂。”
顾冬焉见老者一直重复这句话不再说别的，问到：“老人家，什么是美人三颂？”
老者机械地转过头：“三人赏雪，二人登塔，一人入帐，无人忘得美人面。”
顾冬焉忽然乐了，“山神也玩行为艺术吗？”
夏语：“村民望祀惹怒山鬼，献上少女附身，由望祀改附祭。我们要歌颂得是降福的山鬼，还是村民逼迫下变成的厉鬼。”
念羲没有特别纠结那些话，一直盯着衣着陈旧的老人。
为什么会视角不同呢？相由心生，会呈现不同的结果，但是一定是有某套机制触发引起改变。
老鬼眼球黑白分明，大半个向外凸起，滴溜溜地转着，忽然锁定念羲直直地看过来，自以为和善地张开嘴笑了起来。
……
无语。
有病似的。
“可是他说了这么多，也没说下一步要干什么啊？”
“再等等。”和顾冬焉一块的老人安稳坐着闭目养神，听到他的动静睁开眼，“你们两个，来这里。”顾冬焉和夏语听话到屋子里侧。
这下离门口最近的是那个羸弱的新人，雪浸在他脚下，他感觉脚越来越沉，有什么东西顺着脚往上爬。他低头查看，雪花顺着风的方向斜落在庙里。
不对，哪来的雪，哪来的风。
瞬息之间，风势猛烈破门而入吹乱庙中央的凳子，木门也被激烈地弹来弹去。风雪掩盖下，男人被拽住脚踝拖出屋子。
地上划出挣扎的划痕，两窄一宽，延伸到很远的地方。男人还没来得及惨叫，声音便消失在风雪里，徒留不甘的尾音回荡在山间。
念羲听到动静回头，下意识靠近两步查看门外。
没有厉鬼、异怪，连凶灵的痕迹都没有，带走他的是这个世界。这个认知让当了几个世纪恶鬼的念羲有些难以接受。她脸色难看，重新考量了这个“游戏”。
这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地下直播间。
大部分人都在研究股市的走向，只有个别直播间，类似《美人三颂》这种入门级副本，实在没有什么价值，六七个人在弹幕里闲聊。
【这批新人素质不太行啊，门外有危险，还专门往门口凑】
【别的不说，年轻又好看啊嘿嘿】
【前面的，岂止，她刚才连npc都怕】
【看来是柔弱小白花。你们看她穿的裙子，那么多血，应该在外面遇到不好的遭遇】
【骨架又瘦，是不是有点营养不良 谁给她弄得外套啊】
【霍成疾】
【呦，有大佬带着小姐姐应该不会有事。but，虽然他是少爷，但是直男审美……】
【？？？霍成疾在这？】
【别的不说，真养眼啊。要是少爷把自己外套给小姐姐，那将是绝杀】
【你是懂嗑cp的】
念羲要是听到这句话一定会特别赞同。因为视角不同，她穿着那件陈旧带血的外套，遭老罪了。那个味道，恍惚间回到地狱爬血池的日子。
老者像是忽然反应过来，又有含糊的字节蹦出，“哦对了，忘记说了，”老人露出残缺的黄牙，“小友担待。先要祭祀，一活人……两死牲，祭祀开山门。”
众人脸色更加难看，顾冬焉愤愤地吐槽：“太黑了，等人没了才开始提醒。”
“他是死了吗？”打扮得极为精致的女子声音颤抖。
这算是他们第一次直面“相”的危险，在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就失去了一条鲜活的生命。
沉默弥漫，其他人惊吓之余，也默默松下一口气，一股庆幸后知后觉。“一人”那个最难的选项，已经巧合般解决了，是那个男的命不好。
“两牲应该是屋里挂着的死物。”光头示意刀疤去提下来两串。
“一人……两牲，不要弄错了。”老人老神在在地开口。
等到拖过来，念羲才明白为什么强调不要弄错了。拖来的哪里是什么牛羊，是一个四肢早已扭曲的干尸。只是周围这群人看到的是什么光景她就不知道了。
光头将死物扔在老人面前，“齐佬，祭祀您有经验，可还称意？”
老人抬起眼皮觑了一眼，一个黑色的小虫爬上去钻过皮肉，片刻后落在空地上，直接翻肚子倒在一旁。
趁身后这群人研究祭品，念羲跑到老鬼身边打探情况。她对鬼的研究可比人深多了。
老鬼憨笑着眼睛一直瞟着念羲，但就是不说话。注意到念羲口袋里隐藏的东西，他用指骨点了点。
念羲拿出木筛子，猜测他的意思。
这样？
筛子轻轻掉落在地上滚了几圈。念羲眼前面板闪动，恢复平静后，老鬼的状态更可怖了。
他不太分明的脸上流露出尴尬的意思。
哈？念羲无语地看着周围越来越破败，忽然灵光一闪。这个筛子或许就是与她相关的某种机制。运气好的话可能减弱某种数值，甚至可能是系统一开始提到的恶相值。
但她的运气一直不大好。恶鬼能有什么好运啊？
念羲弯腰捡起筛子，隐约感觉到有人在观察她。她循着方向看过去，光头几人仍然在一块商量祭品。
也许是收回视线了。念羲把筛子放回口袋，没有放松警惕。
【卧槽，好冷冽的眼神，她在看谁】
【在看……我们吧？在场其他人并没有人和她有视线交流】
【怎么可能，虽然说开玩家视角，但是并不是说就是在玩家身上的意思，还是有偏差的，不可能找到】
【哇柔弱小白花扮猪吃老虎的设定】
【还是希望她能强一点活得久一点】
光头拿开挡板，门被不受力地挥开，他最后一次和齐佬确认。
念羲看着他手里剖开大半个口子、脑浆溢出凝固在表面的羊首，这不是羊是什么。
光头将手里的东西扔出门外。羊首和牛肢被风雪笼盖迅速消失，又或者说，被血沾湿立即消解只剩下残骨。
风雪没一会儿就停了下来。
到处都是血，都是静滞的红色。
好在那个男的被拖走时地上划拉出轨迹，现出一些雪本来的颜色。
“雪停了，走吧。”
一行人人沿着拖行的痕迹往山里走。一路上，枯树远山上挂着死状各异的尸体。
旧的、新的……
晴日照在原野，带来些许温度，那股尸臭味越来越重。念羲显得烦躁，眉毛皱作一团。
因为走在同伴通向死亡的轨迹上，其他人也并没有十分轻松。
“怨公子兮怅忘归……”
空旷的山谷传来悠悠唱音，众人辨别方向往声音走去。
歌声越来越清晰。山岚渐开，远远望过去，大片白色中央立着一个红衣女子，揣着一簇腊梅，神情安娴地看着远方的人。随着走近……
肤白若雪，气若幽兰，遗世独立……
血布满身，露出脏腑，阴森可怖……
念羲看清后人麻了，嘴角勾起僵笑一声。小姐姐，您是鬼，不是山鬼。
“公子可见过我的心上人？”
无人应答。
仿佛意料之中，又自顾自地问:“公子可愿做我的心上人？”女子说完摘下一支腊梅，温善地僵笑，嘴角和眼角的弧度都恰到好处。轻柔地声音响起：“三人为众，赏景才不会孤单。”
所有人都没有动作，刀疤男左右看了看，轻蔑地笑了一声，上前靠近女子，接过腊梅花放在鼻下轻嗅了一下，继续上前虚揽着人，和NPC调情套近乎。
夏语撇了撇嘴，左右环顾，跑到光头一行人里的女生旁边，“素商姐，这人靠谱吗？”唐素商面无表情地看了刀疤一眼，抱臂移开目光。
身影重叠，刀疤挨到美人身边。
念羲表情复杂地看着，女鬼身上错落不平全是腐肉，脏腑交错在一处绞着。刀疤的嘴凑上去的一刻，她终于忍不住干呕了一下、三下……
不是，肉是腐的，腐的……念羲心中疯狂吐槽。
顾冬焉没忍住笑出了声，说着风凉话，“不怪念羲姐恶心，美人美则美矣，但是这种地方搞这种行为艺术，啧，啧啧。”配合着嫌弃摇了摇头。
干呕的动静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包括女鬼。她拖着宽大的衣摆走到念羲身前。
念羲盯着女鬼后错半步，目光警惕渐露凶相。眼神下移看定女鬼身体的情形，决定先发制人。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都是千年的狐狸你和我玩什么聊斋啊。她伸手一把拽住女鬼身体里的肠子，满脸戒备地对峙。
女鬼身体略微僵硬，强忍着颤抖还要维持人设：“放心，我不杀你。”
啊？不杀？什么路数？
虽然疑惑，但念羲紧绷的动作瞬间松懈，神色也由阴转晴，仿佛刚才动手的不是她。
她将肠子送了回去，用手指把它戳回女鬼身体里面，玩笑着说：“早说嘛。”将手在她的衣裙上擦了擦，愣了下，又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这么多脏腑吃了不少人吧，有时间归置归置，把脸也收拾一下，不能吓人不是。”女鬼嘴角抽了抽……
大约是这个表情吧，如果她没看错的话。
念羲微侧过头，视线拉长，看见刀疤猥琐的样子……
其实你们两个也说不上谁更恶心。
其他人只看见念羲和美人相谈甚欢，念羲还帮美人理了理衣袖，全都放松了警惕。
念羲和女鬼分开一些距离，摊手，“请便。”
夏语看了看自己的蛊娃娃，笑着问：“姐姐，娃娃算吗？”
“算的。”女子恢复笑脸，开始伸出指尖一一点过，停留在念羲三人面前时倏然顿住，笑脸收了回去，神色冷肃趋向狰狞，“一、二……少一个人。”
霍成疾和沈椿昼紧张起来，手悄悄握上兵器，思索着下一步怎么办。
“是不是搞错了？这女人在搞事情吗？”其他人疑惑地观望着。
“是娃娃不管用吗？”
女子指着念羲的方向，“你们，少了一个。”
念羲也有点发蒙，她左右看了看，少的那一个不是娃娃，是少的自己。
风过无声，晴日暖阳下女子的衣裙吹拂起来。僵持着，女子又近一步，轻柔又僵硬的声音显得割裂，“你们，留下来陪我，好吗？”
念羲眉毛皱起来，看着她演。见她把利爪朝向周围的人，
“咳咳，我说……”她招呼女鬼靠近自己，“你……”话到嘴边换了个思路。
“我是不算……”念羲闭了下眼，艰难地逼迫自己承认：“人，”
“但是……”正说着抚上自己的肚子，“我这肚子里还有一个。它可算啊，这要是误伤坏了你们的规则就不好了。”
女鬼皱眉看过去，“真的？”
念羲语气肯定：“那当然，它当然是个人，那不是那谁……”随手指了一个人，“就是他的。所以，人数够吗？”
“呵，”女鬼轻笑出声，腐肉堆叠上一双眼睛却意外的清亮，凑近念羲耳边一字一顿地说：“你，要，完，了。”
远处一阵钟声传来，念羲脸上覆上一层冰霜，目光冷厉仿佛开了刃的刀子，只是一直在逼迫自己不要出手。
女鬼见她脸色冰冷，瞳孔颤抖，一直在对念羲使眼色，仿佛在说这不是她的本意。
念羲的眉毛皱得更深了，什么毛病，一个两个都不说话。有什么诉求你倒是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