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青山峦叠,水波悠悠。

    空庭日淡舞杨花。风袅篆烟斜。

    幽兰香谢,乳莺啼懒。

    院落内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和泥土气息,微风拂过,绿叶轻轻摇曳。

    然而,将军府内气氛异常凝重,压抑的阴云笼罩在众人之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惟尔大将军家之千金,容华绝世,才艳双全。嫁与五皇子,实乃天作之合,道合神契之人选。朕特旨赐婚,定夺佳偶,令尔为五皇子贤妃。前程光明,钦此殊恩,使之永载史册。往矣,万福!

    当谨守此殊命,以昭圣训。”

    池予歌跪在华丽的大厅中央,从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手里接过圣旨,“臣女接旨,叩谢圣恩。”

    “池小姐快快起来吧,咱家还要回去向圣上复命。”

    待大太监走后,池予歌站起来,垂眸看着手里的圣旨一言不发,柳眉微蹙。

    大厅的墙壁上挂满了沉稳端庄的家族画像,历代将军英姿飒爽,仿佛在默默注视着这一幕。

    兄长池予安神情愤怒,他身躯高大威严,浓眉紧锁,目光中闪烁着怒火,他低啐一声:“小歌不过去了一次宫宴,便被圣上如此算计!”

    “不行,我马上去远洲找父亲,让他向圣上回绝这门亲事。”池予安一拳砸在柱子上,唤来家仆牵马,掀起衣袍就要走。

    池予歌却在这股狂风暴雨中保持着平静,她拉着池予安,声音清软:“兄长别去,天命难违,我嫁就是了。”

    她披着一袭水蓝的绸衣,散发出淡淡的香气,如同一朵白莲出水,清冷中带着坚韧。

    她的眼神清澈深邃,微微上扬的嘴角透露出一丝若有所思的微笑,“兄长,如若圣上是有意的,即使父亲亲自去出面,他又怎么会轻易收回圣旨呢?”

    池予歌给兄长倒了杯茶,递给他,“兄长消消火。父亲若是去了,难免不会被圣上借此机会,扣他一个抗旨不遵的罪,降下责罚,伺机削弱兵权。”

    “或许,圣上在春日宴时就安排好了一切,从贵妃亲自点名册让我去时,一切都有了结果。”

    整个大厅里鸦雀无声,圣旨上的金光仍然闪耀,但在这片沉寂中,似乎失去了往日的辉煌。

    ——

    春日宴,赏花时。

    宫殿内的氛围格外热烈。

    华美的灯火辉映下,各色鲜花绽放,散发着诱人的芬芳。古筝悠扬,如泉水流淌。

    宴会场地布置精美,音乐悠扬,舞者穿着华丽的舞衣,身姿曼妙。翩翩起舞,长裙随着舞姿飘动。

    池予歌身着一袭水蓝羽衣琼裳,轻纱飘逸,步履间仿若仙子降临凡尘,在璀璨宫灯的映衬下。宛若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散发出自然而又高贵的气质。

    众人侧目,赞叹着她那份不同凡响的优雅与美丽。

    “小歌,你头一回进宫,跟在我身边就好,宫里规矩多,不比将军府自由。”池锦瑶身着素雅的长裙,容颜俏丽,眸光闪烁,远远望见她,提起裙子施施然走过来,话语里透露着关切。

    池锦瑶是她大伯父的女儿,她的亲堂姐,几月前才与户部侍郎的儿子柳景炎成婚。

    池予歌微微一笑,轻声回应:“嗯嗯,我晓得。”

    一双杏眼宛如明净的湖水,眉毛如同两弯新月,带着一丝灵动,点缀在她清雅的脸庞上。

    池予歌跟着池锦瑶坐下,小声耳语:“堂姐,我总觉得这次宴会有些不同寻常。”

    池锦瑶的眼神一下子犀利起来,她扫了一眼盯着这边的侍女,吓得那侍女赶紧站直,手一抖差点让手里的酒壶滑落。

    “可不是嘛,”池锦瑶收回目光,顺势端起酒杯,漫不经心喝了口酒,“多少双眼睛盯着将军府呢。”

    “小歌,你有没有注意到,来赴宴的全是世家贵女。”

    池予歌轻轻颔首,心中升起了一丝疑虑,周围无一不是身份显赫、出自世家的女子,整个宴会气氛似乎隐藏着某种玄机。

    她给自己偷偷倒了杯酒,正要抿一口却被池锦瑶拦下,她眼神里充满不赞同:“你身体不好,喝不得酒。”

    “而且,这里除了我以外,都是许了人家或是已有婚配的。”池予歌淡定放下酒杯,纤葱玉指在案板上轻轻点着。

    “那边坐的可是大将军家的千金?”北面首座上的贵妃一身华服,她招来身边的婢女,声音确是很大,像是故意令她们听见一般。

    这句话无疑是针对池予歌的,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池予歌意识到众人的目光聚焦在她身上,深吸一口气,站起来向宴庭正中走去,缓缓跪下,额头轻触交叠的手背,不卑不亢地说道:“参见贵妃娘娘。”

    贵妃从銮椅上起来,亲自将她扶起来,脸上挂着笑,风情艳丽仍岁月不减,“不必多礼,快起来吧。”

    贵妃重新细细打量着她的脸,笑起来:“百闻不如一见,不愧是大将军的女儿,眉目艳皎月,一笑倾城欢。”

    池予歌谦虚地微笑着:“臣女愧不敢当,实在是娘娘过奖了。与娘娘相比,确是不足挂齿,娘娘尽显仙姿逸韵。”

    一句话彰显出她的不矜不伐,同时也表露了她对贵妃的敬重。

    贵妃从广袖里伸出手摘了朵开得正艳的牡丹,“鲜花当配美人,本宫赠予你了。”

    池予歌接过拿在手上,“多谢娘娘。”

    赏花宴行至尾声,侍女轻启小门,引领池予歌穿越偏厢小径,莺歌燕舞间,来到竹亭处。

    “此处偏僻,没有侍卫守卫,你确定柳夫人在此处等我?”池予歌打量着四周,迟疑道。

    哪成想一回头,方才引路的侍女已不见踪影。她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许是着了别人的道了。

    池予歌警惕小心的继续往前,她倒是要看看,这一出“鸿门宴”唱的是什么。

    在这幽静的一隅,月光如银絮般透过掩映的竹叶洒落下来,照亮了一处角落,微弱的星光点缀着夜空。

    一个身穿玄衣的男子静静地坐在围栏上,仿佛融入了这片幽静的天地之中。

    他肩背宽厚而挺拔,仿佛承载着沉重的岁月和无尽的风霜。

    在月光的映照下,他的轮廓清晰可见,肩膀线条刚毅有力,宛如山峦般挺拔。深邃的玄衣贴合着他的身躯,随着微风轻轻飘动。

    他凝视着远方,目光深邃而清冷,仿佛能看穿岁月的沧桑。细碎的风吹拂过他的黑发。

    许是听见自己的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

    两人陡然对视上,似是演绎了一场无声的交锋。男子的眸子闪烁着晦暗的星辰,而女子的眼眸则流转着温润的光芒。

    男子缓缓站起身来,玄衣随风拂动,似有飘渺之感。

    他的容颜俊美,眉秀似山,眼拥星霜,双眸深邃幽邃,宛如流水淌过。

    池予歌静立于竹亭之间,两人始终隔得很远,她的眼神在月色下闪烁,仿佛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霞光。

    终于,那男子轻声开口,他声音清冷冷的如山泉流动,眼角眉梢都是浅浅的笑意,可言语间却是轻佻:“‘手如柔荑,肤如凝脂,螓首蛾眉,巧笑倩兮’,姑娘可是天仙下凡?今夜风光无限,在下有幸能够在此与你相遇。”

    池予歌暗自腹诽,这人衣着虽简单,可用料却是上好的锦罗绸缎。他能在宫里随意走动,不是亲王就是皇子。

    再想到这人言语间如此轻佻,举止优雅而放荡,脸上挂着一丝戏谑的笑容。

    不难想到是传言里的荒废正业,不学无术,整日混迹花街柳巷的五皇子——燕璃。

    面对燕璃的戏谑和轻佻,池予歌没有理会他的话,有礼有节地行礼:“臣女见过五皇子殿下。”

    燕璃抚摸着手中的羊皮卷,眉梢微挑,嘴角勾起笑道:“这些不过是凡尘间的俗礼,仙女不必行此繁礼,仙女容颜瑰丽,胜过百花之灿烂,春日宴上当真赏到美花了。”

    池予歌起身,“臣女才貌平平,哪里称得上仙女二字,冒然惊扰殿下,还请殿下恕罪,臣女先行告退。”

    燕璃微笑不语,目光温柔地注视着池予歌,他意有所指说道:“仙女让这园林更加绚丽多姿。或许,我们的相遇并非偶然,而是天意安排。”

    池予歌微微一愣,正要开口,身后传来脚步声,脚步交错纷乱,不只一人。

    “池姑娘怎么到这处来了,”贵妃身后带着几个妃嫔和侍女,“柳夫人寻你不见,本宫有些忧心,便匆匆离席,没曾想……”

    她像是才看见燕璃一般,“没曾想你竟与璃儿在此相会。”

    池予歌紧抿着唇,原来如此。

    这是想把她与皇子绑在一起吗?是她大意疏忽了,明明有所防备却还是主动踏入陷阱之中。

    燕璃手里的羊皮卷有一下没一下拍着,发出“啪啪”的声响,“皇宫内部错综复杂,这位姑娘许是迷了路,既然贵妃娘娘寻到了,便送她出宫吧。”

    “放任一个外人在皇宫里徘徊,贵妃娘娘真是心大,若是此次春日宴混进来刺客,岂不是致父皇的安危于不顾?”

    说完便转身离开,侍女们纷纷行礼:“恭送殿下。”

    贵妃脸色甚至难看。

    池予歌静静地站在一旁,聆听着他们的交谈,心中暗自感慨。

    ——

    自春日宴后,京中有人传言,池家小姐与皇子夜里私会。这对于未出阁的女孩来说,无疑是最大的污点。

    三人成虎,众议成林。

    皇帝顺势而为,赐下圣旨。

    婚宴定在下月初,也不过一旬,时间紧迫,似是怕有人干扰一般。

    圣旨下来的第二日,宫里来人为她量身裁衣。

    第七日,成婚的婚服和首饰由由喜娘亲自送来将军府。

    第八日,将军府挂满了红绸,从墙壁上垂下,营造出一种喜庆祥和的氛围。

    每条红绸绣有金银线的繁复花纹,闪耀着微光。在角落里,摆放着几盆盛开的牡丹花,花瓣如绸缎般柔软,与红绸相映成趣。

    成亲当日,锣鼓喧天,百官朝贺,民间鞭炮声声。

    街道两旁,人群簇拥着,摇旌挥舞,欢呼声此起彼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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