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栩僵硬地跪坐在地，膝盖被冷硬的石头硌得生疼也无暇顾及，硬着头皮看向那人的眼睛。
在洞中幽暗的光线下，对方的瞳孔呈现出诡异的光彩，宛如血液在其中汩汩流动。
周遭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你想杀我？”
许是终于看累了，那人阖上眼皮，挣扎着直起身，轻声开口。
有些嘶哑的声音清楚无误地传入应栩耳中，应栩僵在原地，余光搜寻不到簿灵的身影，心下猛地一跳。
“不必惊慌，我已用灵力禁锢住他的手脚，他现在无法动弹。”
耳边响起簿灵的声音，想是不能被被人发现他的存在，便提前隐去了踪迹。
应栩松了口气，回过神来，挪了挪发麻的腿，直接坐在了地上，颇有些有恃无恐地看着眼前之人。
“你要杀我，我为什么不能杀你？”见对方眉头紧皱，应栩话音一转，“更何况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下手嘛，你我都没成功，就算扯平了如何？”
“扯平？”
男人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眉眼一松，竟染上些许笑意。“你用法术压制住我心脉，随时都可置我于死地，如今却在这里和我谈公平？多年不见，你们碧落之人还是如此厚脸皮。”
心脉？
对方一通话应栩听得呆愣，不由在脑子里暗自与簿灵交流。
“簿灵，他所说的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簿灵有些心虚地回道，“你让我绑他，我压制住他的心脉让他无法动弹。虽说方法有些不同，但最终达成的效果是一样的啊……”
这能一样吗！
应栩哑然，后又追问道：“他曾与你们结过仇？”
“算、算是吧，”不知回想到什么，簿灵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没什么底气，“你别问这么多，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意料之中的回答，应栩也没打算追问，回过神来看向对面盘坐在地的男人。许是一直在与簿灵所施的法诀抗争，他的手有些无力地垂在身侧动弹不得，额前青筋凸起，显得可怖又狼狈。
不知为何，应栩心念一动，语气软了下来。
“无论你信不信，我只不过是一个凡人，不是什么所谓的碧落之人。我闯入此地破了你的封印，你却不由分说地想取我的性命，我使点手段保全自己的安全，有什么错呢？如今我没有杀你，也算得上仁至义尽了吧？”
男人闻言抬起头，因脱力而尽显疲惫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双目仍旧猩红。
“你不杀我，是因为我还有用处。”
他抬眼环视四周，将密不透风的洞窟情景纳入眼底，神情不明。
“只有我能带你离开这里。”
应栩张了张嘴，没能说出反驳的话来。
正如簿灵所说，天窟四面皆被崖壁环绕，除却顶部的巨大天窗再无其他出口。
若不是这具身体掉落此地身无佩剑，而她的灵力尚且微弱，自己何须借助他人之力离开此处。
如若不是簿灵及时阻止，她早就用石头把他的头砸个稀碎了。
因为她也不是什么好人，数千年的修行对她这棵草来说很重要，没人能轻易毁掉。
“你说得没错。”
对上对方的眼神，应栩神情自若，并未辩解什么。
“我不杀你，只因为我需要你带我出去。你应该庆幸，你还留有这一点用处。”
男人闻言愣了一瞬，狭长的眼眯起，面色沉沉。
对方气场太过强大，应栩悄无声息移开视线，眼不见为净，嘴上不停。
“你也说过，你的性命如今在我的手中，除了带我离开一条路可走，你还有别的选择吗？带我出去，我便放过你，从此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之前的恩怨两两抵消，如何？”
话音刚落，簿灵的声音便又在应栩脑中响起。
“他绝对不会同意的，就算他带你出去了，也不一定会放过你。”
“我知道。”应栩十分淡定。
“那你还在这里瞎说话，跟他谈什么条件，他可是——”簿灵话音一顿，顾左右而言他，“总之他不是那么好忽悠的。”
应栩在心里阴恻恻笑道：“这不是还有你嘛。脱离幻境时，天枢星君曾递给我一沓符纸，你一定知道该怎么用吧？”
“……”
隐于暗处的符灵在空中晃悠着，闻言鬼火一滞，后背忽地升起一股凉意。
果然，这人还是没变啊……
与簿灵“友好”交谈一番后，应栩回过神来，见男人仍旧沉默地看着她，不由得叹了口气。
“呼——”
“解开法诀。”
“嗯？”
未等应栩反应过来，男人垂下眼，看向自己动弹不得的四肢。
“不解开法诀，我怎么带你离开这里。”
想不到对方答应得如此之快，应栩立马在脑海中让簿灵替他解开法诀，随即拿出一张符纸，咬破指尖，以血为墨，在纸上画着什么。
察觉到体内的禁制正在逐渐减弱，男人挪动恢复知觉的四肢，右腿微微屈起，看向正忙着画符的应栩。
“仍旧不放心我？”
“当然。”
应栩点头，指尖一顿，抬起头在男人身上搜寻什么，视线最终在其右侧脖颈上的那一抹红上停下，伸出手将血迹擦去，印在了符纸上。
因为应栩突如其来的举动，男人浑身猛地一僵，后知后觉地闪躲了一下。
“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啊，”应栩画完符咒，奇怪地看他一眼，抖了抖手中的符纸，“借你一点血画同命咒。”
说完，她便将符纸抛向空中，调动体内微弱的灵力施法作诀。符纸倏忽间便燃烧殆尽，化作一缕白烟钻进了男人的心口处。
以自己如今微弱的灵力催动这样强的符咒不禁有些吃力，应栩额前渗出一层冷汗，面色苍白。
“如今同命咒已成，我的命便是你的命，我生你便生，我死你便死。”她重重吐出一口气，起身对男人摆了摆手，“走吧，带我出去。”
见对方仍旧盘坐在原地不曾起身，应栩皱着眉头道：“怎么，要我拉你一把吗？”
“不需要。”
男人的视线在应栩脸上停留片刻，右手抵着膝盖一撑，起身向前，在离应栩不远处停下，目光沉郁。
“出去后，立刻解开同命咒。”
“……当然。”
方才不觉，等这人切实站在她面前时，应栩才发觉他竟高出自己一头不止，虽只是随意地站在那，给人的压力便已不可小觑。
还好……
想到自己在他身上布下的同命咒，应栩暗自松了口气，转身欲按原路返回洞口，男人突然开口。
“去哪？”
应栩闷头往前走：“先离开这里。”
男人没有回答，抬头看了眼头顶，继而看向应栩的背影。
“回来。”
应栩脚步一顿，有些不耐烦地转身，却在看清眼前景象后猛地一愣，不可置信地呆立在原地。
男人站在原地，一袭黑衣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唯余一双赤瞳还闪烁着幽暗的红光。
而令应栩震惊的是，一对巨型翅膀凭空出现在他身后，黑色羽翼下隐约可见暗红色的经络遍布游走，像是血液，又像是河流。
这人……到底是什么东西？
将应栩的反应收入眼底，男人已然习惯，神情自若地对她伸出手。
“不是要我带你离开？”
是啊，应栩猛地反应过来，她只知道他能带自己离开，却忘记问他要怎么离开。
用这双翅膀吗？
应栩不由得将视线投向男人身后存在感颇强的黑色翅膀，只犹豫了一瞬，便走上前将手放在了对方手中。
握紧的瞬间，应栩感觉对方猛地僵住，随即手臂一痛。等她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被拽进了一个坚硬且没什么温度的怀抱里。
“……抓紧了。”
头顶传来对方的声音，环住她腰际的手臂猛然收紧。应栩只觉胸口一沉，四周狂风乍起，耳中随即传来岩石碎裂的巨响。天旋地转间，应栩感觉到两人似乎穿破了某种结界，身体蓦地腾空，胸口的钝痛也在倏忽间消失殆尽，耳畔只剩呼啸而过的风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强烈的失重感让应栩忍不住尖叫出声，双手死死箍住在空中唯一的支撑点——男人的脖子。
“闭嘴，”许是被应栩吵得头痛，男人黑着脸恐吓道，“再叫把你扔下去。”
“你尽管扔，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嘴上虽不服输，圈住对方脖颈的手却是一刻也不敢松开。应栩颤抖着睁开眼睛，在看见面前的景象后，眼底的惊惧逐渐转变为惊叹。
在自天窟数百丈的空中，拨云见日，天际逐渐变得清晰，宛如朱砂染尽的金红色由远及近蔓延开来，像团永不熄灭的火。
旭日东升。
这是长在断崖边的应栩从未见过的景色，在数千年的日升月落、沧海变迁中，从未有一束阳光曾照在她的身上，从未有哪怕一个人是为她停留。
但在今天，她看见了。
应栩呆呆地看着火红的天际，感觉胸口也像是有团火在燃烧，心跳得很快。
她愣了愣，抬起头盯着男人面无表情的侧脸看了看，蓦地生出一个莫名其妙的想法。
应栩想，这个人虽然长得凶，脾气臭，还一度想置她于死地。但阴差阳错替他解开封印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
比如有了这双翅膀，不仅带她离开了天窟，也带她离开了那个数千年都见不到光的断崖边。
在洞中幽暗的光线下，对方的瞳孔呈现出诡异的光彩，宛如血液在其中汩汩流动。
周遭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你想杀我？”
许是终于看累了，那人阖上眼皮，挣扎着直起身，轻声开口。
有些嘶哑的声音清楚无误地传入应栩耳中，应栩僵在原地，余光搜寻不到簿灵的身影，心下猛地一跳。
“不必惊慌，我已用灵力禁锢住他的手脚，他现在无法动弹。”
耳边响起簿灵的声音，想是不能被被人发现他的存在，便提前隐去了踪迹。
应栩松了口气，回过神来，挪了挪发麻的腿，直接坐在了地上，颇有些有恃无恐地看着眼前之人。
“你要杀我，我为什么不能杀你？”见对方眉头紧皱，应栩话音一转，“更何况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下手嘛，你我都没成功，就算扯平了如何？”
“扯平？”
男人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眉眼一松，竟染上些许笑意。“你用法术压制住我心脉，随时都可置我于死地，如今却在这里和我谈公平？多年不见，你们碧落之人还是如此厚脸皮。”
心脉？
对方一通话应栩听得呆愣，不由在脑子里暗自与簿灵交流。
“簿灵，他所说的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簿灵有些心虚地回道，“你让我绑他，我压制住他的心脉让他无法动弹。虽说方法有些不同，但最终达成的效果是一样的啊……”
这能一样吗！
应栩哑然，后又追问道：“他曾与你们结过仇？”
“算、算是吧，”不知回想到什么，簿灵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没什么底气，“你别问这么多，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意料之中的回答，应栩也没打算追问，回过神来看向对面盘坐在地的男人。许是一直在与簿灵所施的法诀抗争，他的手有些无力地垂在身侧动弹不得，额前青筋凸起，显得可怖又狼狈。
不知为何，应栩心念一动，语气软了下来。
“无论你信不信，我只不过是一个凡人，不是什么所谓的碧落之人。我闯入此地破了你的封印，你却不由分说地想取我的性命，我使点手段保全自己的安全，有什么错呢？如今我没有杀你，也算得上仁至义尽了吧？”
男人闻言抬起头，因脱力而尽显疲惫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双目仍旧猩红。
“你不杀我，是因为我还有用处。”
他抬眼环视四周，将密不透风的洞窟情景纳入眼底，神情不明。
“只有我能带你离开这里。”
应栩张了张嘴，没能说出反驳的话来。
正如簿灵所说，天窟四面皆被崖壁环绕，除却顶部的巨大天窗再无其他出口。
若不是这具身体掉落此地身无佩剑，而她的灵力尚且微弱，自己何须借助他人之力离开此处。
如若不是簿灵及时阻止，她早就用石头把他的头砸个稀碎了。
因为她也不是什么好人，数千年的修行对她这棵草来说很重要，没人能轻易毁掉。
“你说得没错。”
对上对方的眼神，应栩神情自若，并未辩解什么。
“我不杀你，只因为我需要你带我出去。你应该庆幸，你还留有这一点用处。”
男人闻言愣了一瞬，狭长的眼眯起，面色沉沉。
对方气场太过强大，应栩悄无声息移开视线，眼不见为净，嘴上不停。
“你也说过，你的性命如今在我的手中，除了带我离开一条路可走，你还有别的选择吗？带我出去，我便放过你，从此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之前的恩怨两两抵消，如何？”
话音刚落，簿灵的声音便又在应栩脑中响起。
“他绝对不会同意的，就算他带你出去了，也不一定会放过你。”
“我知道。”应栩十分淡定。
“那你还在这里瞎说话，跟他谈什么条件，他可是——”簿灵话音一顿，顾左右而言他，“总之他不是那么好忽悠的。”
应栩在心里阴恻恻笑道：“这不是还有你嘛。脱离幻境时，天枢星君曾递给我一沓符纸，你一定知道该怎么用吧？”
“……”
隐于暗处的符灵在空中晃悠着，闻言鬼火一滞，后背忽地升起一股凉意。
果然，这人还是没变啊……
与簿灵“友好”交谈一番后，应栩回过神来，见男人仍旧沉默地看着她，不由得叹了口气。
“呼——”
“解开法诀。”
“嗯？”
未等应栩反应过来，男人垂下眼，看向自己动弹不得的四肢。
“不解开法诀，我怎么带你离开这里。”
想不到对方答应得如此之快，应栩立马在脑海中让簿灵替他解开法诀，随即拿出一张符纸，咬破指尖，以血为墨，在纸上画着什么。
察觉到体内的禁制正在逐渐减弱，男人挪动恢复知觉的四肢，右腿微微屈起，看向正忙着画符的应栩。
“仍旧不放心我？”
“当然。”
应栩点头，指尖一顿，抬起头在男人身上搜寻什么，视线最终在其右侧脖颈上的那一抹红上停下，伸出手将血迹擦去，印在了符纸上。
因为应栩突如其来的举动，男人浑身猛地一僵，后知后觉地闪躲了一下。
“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啊，”应栩画完符咒，奇怪地看他一眼，抖了抖手中的符纸，“借你一点血画同命咒。”
说完，她便将符纸抛向空中，调动体内微弱的灵力施法作诀。符纸倏忽间便燃烧殆尽，化作一缕白烟钻进了男人的心口处。
以自己如今微弱的灵力催动这样强的符咒不禁有些吃力，应栩额前渗出一层冷汗，面色苍白。
“如今同命咒已成，我的命便是你的命，我生你便生，我死你便死。”她重重吐出一口气，起身对男人摆了摆手，“走吧，带我出去。”
见对方仍旧盘坐在原地不曾起身，应栩皱着眉头道：“怎么，要我拉你一把吗？”
“不需要。”
男人的视线在应栩脸上停留片刻，右手抵着膝盖一撑，起身向前，在离应栩不远处停下，目光沉郁。
“出去后，立刻解开同命咒。”
“……当然。”
方才不觉，等这人切实站在她面前时，应栩才发觉他竟高出自己一头不止，虽只是随意地站在那，给人的压力便已不可小觑。
还好……
想到自己在他身上布下的同命咒，应栩暗自松了口气，转身欲按原路返回洞口，男人突然开口。
“去哪？”
应栩闷头往前走：“先离开这里。”
男人没有回答，抬头看了眼头顶，继而看向应栩的背影。
“回来。”
应栩脚步一顿，有些不耐烦地转身，却在看清眼前景象后猛地一愣，不可置信地呆立在原地。
男人站在原地，一袭黑衣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唯余一双赤瞳还闪烁着幽暗的红光。
而令应栩震惊的是，一对巨型翅膀凭空出现在他身后，黑色羽翼下隐约可见暗红色的经络遍布游走，像是血液，又像是河流。
这人……到底是什么东西？
将应栩的反应收入眼底，男人已然习惯，神情自若地对她伸出手。
“不是要我带你离开？”
是啊，应栩猛地反应过来，她只知道他能带自己离开，却忘记问他要怎么离开。
用这双翅膀吗？
应栩不由得将视线投向男人身后存在感颇强的黑色翅膀，只犹豫了一瞬，便走上前将手放在了对方手中。
握紧的瞬间，应栩感觉对方猛地僵住，随即手臂一痛。等她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被拽进了一个坚硬且没什么温度的怀抱里。
“……抓紧了。”
头顶传来对方的声音，环住她腰际的手臂猛然收紧。应栩只觉胸口一沉，四周狂风乍起，耳中随即传来岩石碎裂的巨响。天旋地转间，应栩感觉到两人似乎穿破了某种结界，身体蓦地腾空，胸口的钝痛也在倏忽间消失殆尽，耳畔只剩呼啸而过的风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强烈的失重感让应栩忍不住尖叫出声，双手死死箍住在空中唯一的支撑点——男人的脖子。
“闭嘴，”许是被应栩吵得头痛，男人黑着脸恐吓道，“再叫把你扔下去。”
“你尽管扔，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嘴上虽不服输，圈住对方脖颈的手却是一刻也不敢松开。应栩颤抖着睁开眼睛，在看见面前的景象后，眼底的惊惧逐渐转变为惊叹。
在自天窟数百丈的空中，拨云见日，天际逐渐变得清晰，宛如朱砂染尽的金红色由远及近蔓延开来，像团永不熄灭的火。
旭日东升。
这是长在断崖边的应栩从未见过的景色，在数千年的日升月落、沧海变迁中，从未有一束阳光曾照在她的身上，从未有哪怕一个人是为她停留。
但在今天，她看见了。
应栩呆呆地看着火红的天际，感觉胸口也像是有团火在燃烧，心跳得很快。
她愣了愣，抬起头盯着男人面无表情的侧脸看了看，蓦地生出一个莫名其妙的想法。
应栩想，这个人虽然长得凶，脾气臭，还一度想置她于死地。但阴差阳错替他解开封印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
比如有了这双翅膀，不仅带她离开了天窟，也带她离开了那个数千年都见不到光的断崖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