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本以为，谢乔会病上一段时间。
谁知，第二日，他们还没踏入知礼斋，少女便已立在了殿内！
容顷倒是没有如同其余人一般大惊小怪，她奉曲闻鹤的旨意，自然不能轻易罢休。
容顷还怕她不来呢。
接下来的几天，容顷愈发严苛，看的殿内有司和侍者心惊胆战，谢乔硬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少女这般倔强，可让容顷生出了几分迷茫，怎么这个小弟子，与她想象中的不一样？
一日下午，谢乔手中拿着几本书籍，上面记载五味峰的历代峰主秘闻。
大到宗门规划、弟子选拔，小到五味峰内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覆盖面极广，内容琐碎繁杂。
容顷说，既然她是未来的峰主，那么一定要通晓这些。一想到今晚又要挑灯苦读，谢乔只觉太阳穴隐隐作痛。
她最烦的便是背书。
谢乔拖着疲累的身子，正想着烦心事。
一人却亲切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热络，“谢师妹，大老远见你愁眉不展的，到底碰上了什么烦心事？”
即使他这么热情，谢乔还是被他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
谢乔一愣，“.....尤师兄？”
这人怎么还在背后吓她？
“谢师妹，你怎么呆呆傻傻的？日后你到了五味峰，我可是你的大师兄了。”尤乘风见她傻乎乎的样子，笑吟吟地望着她。
“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我。”
看来，一贯粗线条的尤乘风，也听到了风声。
尤乘风就像一位贴心的大师兄，这可让一直被容顷折磨，饱受冷言冷语的谢乔愣了神。
尤乘风笑得灿烂真诚，她的坏心情随之一扫而空，“谢.....谢谢尤师兄。”
“客气什么，师妹？一家人，怎么还如此见外？”尤乘风拍了拍胸脯。
“以后，师兄保护你，绝不会让你受到一丁点儿欺负。咱们五味峰，不比什么地方差！”
谢乔点头，心中满是感动。
虽然她还没回到五味峰，但尤乘风却已经将她当成了亲师妹。
两人的性格完全不同，林师兄内敛含蓄，从未对她说过这种话。
她以为所有的师兄，都是像林修檀一般清冷。
与之相比，尤乘风倒显得热情，谢乔紧悬的心也稍稍放下了几分。
然而，本该温馨和睦的一幕，此刻却不合时宜地飞出了一只寒鸦。
呱呱呱地，在天上叫得凄厉，极为煞风景。
那只寒鸦很快飞走。
这本是一个意外，莫名地，尤乘风却觉得自己好似被嘲笑。
尤乘风往周围一瞧。
下一秒，他的脸色阴沉得发黑，咬牙切齿道，“凌！昭！钰！我就知道是你！！！”
“你立在墙角做什么？！”尤乘风双手叉腰，扯高了嗓子，声音震破云霄，“是不是又想捉弄人？”
尤乘风想起了不堪回首的过往。
从入门起，凌昭钰就与他不对付。
有段日子，尤乘风惹到了他，凌昭钰便守在五味峰的墙角，百般戏弄他。
他的直觉果然不会出错，什么坏事邪事，都与姓凌的，脱不了半点干系！
即便尤乘风大吼大叫，少年却不疾不徐地从墙角走了出来。
谢乔一愣，貌似，她有一段时间没见到少年。
少年剑眉星目，容貌昳丽，依旧一身锐气，令人难以亲近。
不过，他却没理会尤乘风，反而扫了一旁的少女一眼。
他语气平淡，毫无被抓包的羞愧，“师姐，你怎么会来五味峰？”
谢乔还没说话，尤乘风气冲冲地挡在了少女面前。
大冬天的，他被少年气得捋起了袖子，“凌昭钰，你没看见我是不是？这句话，我还想问你呢。你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少年面无表情，“碰巧路过。”
谢乔心中了然。
尤乘风可不像谢乔那般单纯，他怎会相信凌昭钰的话，“真的？没骗我？”
尤乘风皱眉，这臭小子不知为何，最近总往五味峰跑，尤乘风已经见到少年好几次。
无论哪次相见，凌昭钰与尤乘风总是互相敌对，谢乔也很是头疼。
不过她也觉得，尤乘风似乎很怕凌昭钰。
凌昭钰勾唇，对他道，“正如你想的一样。”
登时，尤乘风面色大惊。
难不成，凌昭钰死灰复燃，企图夺走自己的内门弟子之位？
这可不行！！！
他越想越觉得合理，毕竟，凌昭钰这小子蛇蝎心肠，歹毒至极，什么坏事干不出来？
“你你你.....”尤乘风气极，指着少年，“做你的春秋大梦，快点滚！滚出五味峰！！！”
凌昭钰睨了他一眼，扬唇懒懒道，“想必尤师兄误会我了，五味峰钟灵毓秀，景色尚佳，我只是碰巧走到了这里。我走与不走，不劳尤师兄费心。”
尤乘风翻了个白眼，凌昭钰说的话，就跟他这个人一样，不可信！
谢乔想要打圆场，可尤乘风却拉住了她，“谢师妹，你不要替这个小子说话。”
谢师妹还是太单纯了，不知道姓凌的，骨子里有多么恶毒。
尤乘风咬牙，姓凌的厚颜无耻，赖在这里不走。那他走，总行了吧？
尤乘风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在谢乔面前，维持一个端庄的师兄形象。
他决不能吓到还未入门的小师妹！！！
谢乔眉心直跳，总觉得待会儿有一场硬仗，她轻轻捏过少年的衣角，叹气道，“凌师弟，尤师兄刀子嘴豆腐心，你别往心里去。”
她也并不全是为了凌昭钰，尤乘风不是少年的对手，凌昭钰又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她害怕，尤乘风会被少年整得很惨。
少年一愣，少女声音清软，让人心里痒痒的。
他似笑非笑，直勾勾地望着少女和尤乘风，答应了少女的话，“嗯，我不与他一般见识。”
尤乘风笑得咬牙切齿，径直拉走了谢乔，“算你狠！”
姓凌的，这笔账，以后再算！
待两人走了一会儿，尤乘风停下，捏着谢乔肩膀，语调愤闷，正色嘱咐道，“谢师妹，你以后也是五味峰弟子，师兄告诉你，一定要多加小心那个小杂种。”
谢乔知道他说的“小杂种”是谁。
凌昭钰是戚清窈的小师弟，素来受到她的照拂。
而尤乘风心中不快，对凌昭钰心存芥蒂，倒也正常。
但这与她是五味峰弟子有何关系？
“啊？”谢乔眸色茫然。
其中牵涉太多，一时半会儿也讲不完。
尤乘风只得简明扼要道，“师父和我，都很讨厌他。别看着这小子长了一副好皮囊，就连师父都说，他骨子里却是一个坏种。”
谢怀川也很讨厌凌昭钰？
谢乔想到，当年的弟子选拔，正是因为凌昭钰生性残凉，才被一众长老抛弃。但她却觉得，少年并不坏，还救过她几次，她对凌昭钰的恐惧，其实来源于他的堕魔。
上一世，凌昭钰满手血腥，扰得灵虚门终日不宁。
谢乔抿唇，袖中五指蜷缩，只要阻止凌昭钰堕魔，他便一直会是那位干净澄澈的少年，不会误入歧途，不会变得血腥......
**
凌昭钰回到后山的时候，戚清窈与青姝走在院外。
两人不知聊些什么，她的眉间溢着笑，看起来心情极好。
凌昭钰垂眸，想要避开，最终，他还是走到自己的小院。
戚清窈自动忽略了那一日的不痛快。
她轻步走至少年身前，弯起双眸，与他打招呼，“无晦师弟，你去了哪里？”
凌昭钰不咸不淡道，“只是随便走走。”
少年的袍角还沾着雪，自那日之后，少年便是这般疏冷。
戚清窈心中一痛，抬眸注视少年，眸色温柔似水，“无晦师弟，我听尤师兄说，最近，他总在五味峰见到你。”
凌昭钰没有否认，淡淡地嗯了一声。
戚清窈犹豫半响，试探性问了一句，“你去那里做什么？”
“这与师姐有何干系？”凌昭钰避而不答，眸中一片冰寒。
戚清窈的羽睫颤了颤，脸上的血色顿时凝住。
她咬了咬嘴唇，眸色浮上了一丝茫然，以及铺天盖地的委屈。
从两人相识，直至现在，少年天性虽冷，不善言辞，对她也与旁人不同，何曾像现在这般冷漠？
她自认为，自己在少年心中，是极为特殊的。
青姝并不知道两人的事情，当即被少年的冷戾态度吓到。
见到一旁戚清窈委屈无助的神情，她火冒三丈，气极质问，“凌昭钰！你什么语气？小姐对你百般照拂，你竟敢这样对小姐说话！”
“青姝！”戚清窈面色一冷，斥责道，“我与师弟的事情，你先下去。”
青姝不甘心地瞪了少年一眼，却见戚清窈双眸泛红。
她只好道，“是。”
“无晦师弟，”戚清窈知道少年吃软不吃硬，刻意放柔了声音，好似江南春日缠绵的暖风，她凑近了几分，“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少年眉峰一皱，黑眸蕴着淡淡的霜，径直向后避开，面上无波无澜，说道，“没有。”
戚清窈连少年的袖角也没有抓住。
她眸中划过一丝慌乱无措，却还是强撑一副温柔小意的姿态。
“无晦师弟，那日我态度不好，不该对你冷言相向。
可是，我想不明白，你为何要为了一个外人，与我争吵？
我们从小到大的情谊，你当真舍得？”
少女眸中盈出了水光，眉心朱砂黯淡无色，甚是楚楚可怜。
凌昭钰不为所动。
眼前的少女，正是从他拜入师门起，一直对他温柔照拂的师姐。
尽管私底下做出苟且之事，他除了失望，却再也无可奈何。
一滴泪从少女的脸上悄然滑落。
戚清窈泪眼朦胧，仍旧抬眸凝视少年，一副梨花带雨之态。
半响之后，凌昭钰终究还是不忍心。
他似是妥协了一般，沉声道，“师姐，她已不再害你，也被你耍弄，吃了不少苦头。现下，你们两人进水不犯河水，你又何必不饶人呢？”
戚清窈眸中冷了几分。
说到底，少年还是在维护谢乔，甚至，他为了谢乔，不惜反过来指责自己！
他可真是她的好师弟呢！
戚清窈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她一边笑一边流泪，似一朵凄美绚烂的芙蓉花。
“我不饶人？无晦师弟，既然你一心想着她，不妨直说我刻薄恶毒好了，何必如此惺惺作态？”
少女模样凄然，凌昭钰面色一慌，急忙道，“师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她很可怜，她的叔父待她并不好，我们为何要故意针对她呢？所以，我才......”
“哈哈哈......”戚清窈两颊挂着晶莹剔透的清泪，不过，泪却不是哭出来的，而是笑出来的。
戚清窈捂着肚子，整个人笑得灿烂，与她以往十六年的温柔完全相悖。
凌昭钰一愣，正欲关心她。
下一秒，戚清窈却将少年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个遍。
仿佛从来不认识他一般，少女细软的声调夹了一层冰，“无晦师弟，我怎么没发现，你还是一个单纯的人呢？”
“当初，一个连筑基都困难的弟子，却被长虞选中，做了五六年的掌教弟子，享有无上风光。”
戚清窈继续笑，她指了指自己，又指向冷面少年，笑容讥讽。
“她，比你，比我，比其余弟子，不知要幸运多少倍？”
戚清窈嘲笑凌昭钰的天真，嘲笑凌昭钰的愚蠢。
谢乔可怜吗？
或许，谢乔是可怜的，无非就是叔父不待见。
但她也因祸得福，入了长虞的眼，夺走原本属于自己的弟子之位，拥有师父和林修檀的偏袒。
这难道还不幸运吗？
这句话，从灵虚门任何人的嘴里说出来，戚清窈都不会惊讶，但那人，唯独不能是凌昭钰！
一个卑贱的外门弟子，师父不器重，同门欺辱，遭人冷眼。
若不是她心地良善，对他细微照拂，只怕如今在天枢峰，少年过得还不如一条狗。
然而，正是这样惹人同情的一位少年，却有闲心去关心，比他好过上千百倍、整个灵虚门最受宠的弟子！！！
一个极尽宠爱，一个备受冷眼，两者天差地别。
他又有什么资格，说出这句话？
戚清窈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泪，她只觉荒唐透顶，看向凌昭钰的眸子带了一丝怜悯。
她没想到，一贯冷漠薄情的少年，竟然是天底下最傻最痴的人。
戚清窈叹了一口气，她不想再与少年多费口舌。
凌昭钰是个傻子，心已经偏向了他人，纵然使出千百种计策，也无法唤醒他。
少年容貌出众，神色冷锐，此刻，他对于自己的态度，与旁人并无区别。
戚清窈眸中划过了一丝嫉妒，她的指甲狠狠攥紧肉里。
她好不容易花了五六年的时间，才与少年亲近几分。
戚清窈本以为，自己会是他心中最特殊的人，然而，似乎现实并非如此......
戚清窈心中一痛，并不想彻底与少年撕破脸。
“罢了，师弟，既然你这么想，我也无可奈何。
大掌门出关在即，我们只要帮助师父登上掌教之位，日后定比什么逍遥峰弟子风光百倍。”
风水轮流转，谢乔又被长虞抛弃，即将回到清苦的五味峰。
戚清窈想及此，心中只觉痛快。
前段日子镇妖阁失守，长虞这辈子估计与掌教之位无缘。
现下，最有可能当上掌教的，无疑是曲闻鹤。
戚清窈也没有见到这位传闻中的大掌门。
似乎，从自己拜入师门起，这位大掌门便闭关。
只要曲闻鹤当上了掌教，她便也是尊贵的掌教弟子了。
最近这段日子，可是紧要关头，戚清窈可不想出什么岔子。
戚清窈和他同是天枢峰弟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孰轻孰重，师弟，你应该掂量清楚。”戚清窈道。
她只希望凌昭钰能收住心，不要再去掺和无关紧要之事。
少年默然不语，黑眸中却是一股遮掩不住的灰败之气。
谁知，第二日，他们还没踏入知礼斋，少女便已立在了殿内！
容顷倒是没有如同其余人一般大惊小怪，她奉曲闻鹤的旨意，自然不能轻易罢休。
容顷还怕她不来呢。
接下来的几天，容顷愈发严苛，看的殿内有司和侍者心惊胆战，谢乔硬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少女这般倔强，可让容顷生出了几分迷茫，怎么这个小弟子，与她想象中的不一样？
一日下午，谢乔手中拿着几本书籍，上面记载五味峰的历代峰主秘闻。
大到宗门规划、弟子选拔，小到五味峰内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覆盖面极广，内容琐碎繁杂。
容顷说，既然她是未来的峰主，那么一定要通晓这些。一想到今晚又要挑灯苦读，谢乔只觉太阳穴隐隐作痛。
她最烦的便是背书。
谢乔拖着疲累的身子，正想着烦心事。
一人却亲切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热络，“谢师妹，大老远见你愁眉不展的，到底碰上了什么烦心事？”
即使他这么热情，谢乔还是被他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
谢乔一愣，“.....尤师兄？”
这人怎么还在背后吓她？
“谢师妹，你怎么呆呆傻傻的？日后你到了五味峰，我可是你的大师兄了。”尤乘风见她傻乎乎的样子，笑吟吟地望着她。
“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我。”
看来，一贯粗线条的尤乘风，也听到了风声。
尤乘风就像一位贴心的大师兄，这可让一直被容顷折磨，饱受冷言冷语的谢乔愣了神。
尤乘风笑得灿烂真诚，她的坏心情随之一扫而空，“谢.....谢谢尤师兄。”
“客气什么，师妹？一家人，怎么还如此见外？”尤乘风拍了拍胸脯。
“以后，师兄保护你，绝不会让你受到一丁点儿欺负。咱们五味峰，不比什么地方差！”
谢乔点头，心中满是感动。
虽然她还没回到五味峰，但尤乘风却已经将她当成了亲师妹。
两人的性格完全不同，林师兄内敛含蓄，从未对她说过这种话。
她以为所有的师兄，都是像林修檀一般清冷。
与之相比，尤乘风倒显得热情，谢乔紧悬的心也稍稍放下了几分。
然而，本该温馨和睦的一幕，此刻却不合时宜地飞出了一只寒鸦。
呱呱呱地，在天上叫得凄厉，极为煞风景。
那只寒鸦很快飞走。
这本是一个意外，莫名地，尤乘风却觉得自己好似被嘲笑。
尤乘风往周围一瞧。
下一秒，他的脸色阴沉得发黑，咬牙切齿道，“凌！昭！钰！我就知道是你！！！”
“你立在墙角做什么？！”尤乘风双手叉腰，扯高了嗓子，声音震破云霄，“是不是又想捉弄人？”
尤乘风想起了不堪回首的过往。
从入门起，凌昭钰就与他不对付。
有段日子，尤乘风惹到了他，凌昭钰便守在五味峰的墙角，百般戏弄他。
他的直觉果然不会出错，什么坏事邪事，都与姓凌的，脱不了半点干系！
即便尤乘风大吼大叫，少年却不疾不徐地从墙角走了出来。
谢乔一愣，貌似，她有一段时间没见到少年。
少年剑眉星目，容貌昳丽，依旧一身锐气，令人难以亲近。
不过，他却没理会尤乘风，反而扫了一旁的少女一眼。
他语气平淡，毫无被抓包的羞愧，“师姐，你怎么会来五味峰？”
谢乔还没说话，尤乘风气冲冲地挡在了少女面前。
大冬天的，他被少年气得捋起了袖子，“凌昭钰，你没看见我是不是？这句话，我还想问你呢。你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少年面无表情，“碰巧路过。”
谢乔心中了然。
尤乘风可不像谢乔那般单纯，他怎会相信凌昭钰的话，“真的？没骗我？”
尤乘风皱眉，这臭小子不知为何，最近总往五味峰跑，尤乘风已经见到少年好几次。
无论哪次相见，凌昭钰与尤乘风总是互相敌对，谢乔也很是头疼。
不过她也觉得，尤乘风似乎很怕凌昭钰。
凌昭钰勾唇，对他道，“正如你想的一样。”
登时，尤乘风面色大惊。
难不成，凌昭钰死灰复燃，企图夺走自己的内门弟子之位？
这可不行！！！
他越想越觉得合理，毕竟，凌昭钰这小子蛇蝎心肠，歹毒至极，什么坏事干不出来？
“你你你.....”尤乘风气极，指着少年，“做你的春秋大梦，快点滚！滚出五味峰！！！”
凌昭钰睨了他一眼，扬唇懒懒道，“想必尤师兄误会我了，五味峰钟灵毓秀，景色尚佳，我只是碰巧走到了这里。我走与不走，不劳尤师兄费心。”
尤乘风翻了个白眼，凌昭钰说的话，就跟他这个人一样，不可信！
谢乔想要打圆场，可尤乘风却拉住了她，“谢师妹，你不要替这个小子说话。”
谢师妹还是太单纯了，不知道姓凌的，骨子里有多么恶毒。
尤乘风咬牙，姓凌的厚颜无耻，赖在这里不走。那他走，总行了吧？
尤乘风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在谢乔面前，维持一个端庄的师兄形象。
他决不能吓到还未入门的小师妹！！！
谢乔眉心直跳，总觉得待会儿有一场硬仗，她轻轻捏过少年的衣角，叹气道，“凌师弟，尤师兄刀子嘴豆腐心，你别往心里去。”
她也并不全是为了凌昭钰，尤乘风不是少年的对手，凌昭钰又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她害怕，尤乘风会被少年整得很惨。
少年一愣，少女声音清软，让人心里痒痒的。
他似笑非笑，直勾勾地望着少女和尤乘风，答应了少女的话，“嗯，我不与他一般见识。”
尤乘风笑得咬牙切齿，径直拉走了谢乔，“算你狠！”
姓凌的，这笔账，以后再算！
待两人走了一会儿，尤乘风停下，捏着谢乔肩膀，语调愤闷，正色嘱咐道，“谢师妹，你以后也是五味峰弟子，师兄告诉你，一定要多加小心那个小杂种。”
谢乔知道他说的“小杂种”是谁。
凌昭钰是戚清窈的小师弟，素来受到她的照拂。
而尤乘风心中不快，对凌昭钰心存芥蒂，倒也正常。
但这与她是五味峰弟子有何关系？
“啊？”谢乔眸色茫然。
其中牵涉太多，一时半会儿也讲不完。
尤乘风只得简明扼要道，“师父和我，都很讨厌他。别看着这小子长了一副好皮囊，就连师父都说，他骨子里却是一个坏种。”
谢怀川也很讨厌凌昭钰？
谢乔想到，当年的弟子选拔，正是因为凌昭钰生性残凉，才被一众长老抛弃。但她却觉得，少年并不坏，还救过她几次，她对凌昭钰的恐惧，其实来源于他的堕魔。
上一世，凌昭钰满手血腥，扰得灵虚门终日不宁。
谢乔抿唇，袖中五指蜷缩，只要阻止凌昭钰堕魔，他便一直会是那位干净澄澈的少年，不会误入歧途，不会变得血腥......
**
凌昭钰回到后山的时候，戚清窈与青姝走在院外。
两人不知聊些什么，她的眉间溢着笑，看起来心情极好。
凌昭钰垂眸，想要避开，最终，他还是走到自己的小院。
戚清窈自动忽略了那一日的不痛快。
她轻步走至少年身前，弯起双眸，与他打招呼，“无晦师弟，你去了哪里？”
凌昭钰不咸不淡道，“只是随便走走。”
少年的袍角还沾着雪，自那日之后，少年便是这般疏冷。
戚清窈心中一痛，抬眸注视少年，眸色温柔似水，“无晦师弟，我听尤师兄说，最近，他总在五味峰见到你。”
凌昭钰没有否认，淡淡地嗯了一声。
戚清窈犹豫半响，试探性问了一句，“你去那里做什么？”
“这与师姐有何干系？”凌昭钰避而不答，眸中一片冰寒。
戚清窈的羽睫颤了颤，脸上的血色顿时凝住。
她咬了咬嘴唇，眸色浮上了一丝茫然，以及铺天盖地的委屈。
从两人相识，直至现在，少年天性虽冷，不善言辞，对她也与旁人不同，何曾像现在这般冷漠？
她自认为，自己在少年心中，是极为特殊的。
青姝并不知道两人的事情，当即被少年的冷戾态度吓到。
见到一旁戚清窈委屈无助的神情，她火冒三丈，气极质问，“凌昭钰！你什么语气？小姐对你百般照拂，你竟敢这样对小姐说话！”
“青姝！”戚清窈面色一冷，斥责道，“我与师弟的事情，你先下去。”
青姝不甘心地瞪了少年一眼，却见戚清窈双眸泛红。
她只好道，“是。”
“无晦师弟，”戚清窈知道少年吃软不吃硬，刻意放柔了声音，好似江南春日缠绵的暖风，她凑近了几分，“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少年眉峰一皱，黑眸蕴着淡淡的霜，径直向后避开，面上无波无澜，说道，“没有。”
戚清窈连少年的袖角也没有抓住。
她眸中划过一丝慌乱无措，却还是强撑一副温柔小意的姿态。
“无晦师弟，那日我态度不好，不该对你冷言相向。
可是，我想不明白，你为何要为了一个外人，与我争吵？
我们从小到大的情谊，你当真舍得？”
少女眸中盈出了水光，眉心朱砂黯淡无色，甚是楚楚可怜。
凌昭钰不为所动。
眼前的少女，正是从他拜入师门起，一直对他温柔照拂的师姐。
尽管私底下做出苟且之事，他除了失望，却再也无可奈何。
一滴泪从少女的脸上悄然滑落。
戚清窈泪眼朦胧，仍旧抬眸凝视少年，一副梨花带雨之态。
半响之后，凌昭钰终究还是不忍心。
他似是妥协了一般，沉声道，“师姐，她已不再害你，也被你耍弄，吃了不少苦头。现下，你们两人进水不犯河水，你又何必不饶人呢？”
戚清窈眸中冷了几分。
说到底，少年还是在维护谢乔，甚至，他为了谢乔，不惜反过来指责自己！
他可真是她的好师弟呢！
戚清窈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她一边笑一边流泪，似一朵凄美绚烂的芙蓉花。
“我不饶人？无晦师弟，既然你一心想着她，不妨直说我刻薄恶毒好了，何必如此惺惺作态？”
少女模样凄然，凌昭钰面色一慌，急忙道，“师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她很可怜，她的叔父待她并不好，我们为何要故意针对她呢？所以，我才......”
“哈哈哈......”戚清窈两颊挂着晶莹剔透的清泪，不过，泪却不是哭出来的，而是笑出来的。
戚清窈捂着肚子，整个人笑得灿烂，与她以往十六年的温柔完全相悖。
凌昭钰一愣，正欲关心她。
下一秒，戚清窈却将少年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个遍。
仿佛从来不认识他一般，少女细软的声调夹了一层冰，“无晦师弟，我怎么没发现，你还是一个单纯的人呢？”
“当初，一个连筑基都困难的弟子，却被长虞选中，做了五六年的掌教弟子，享有无上风光。”
戚清窈继续笑，她指了指自己，又指向冷面少年，笑容讥讽。
“她，比你，比我，比其余弟子，不知要幸运多少倍？”
戚清窈嘲笑凌昭钰的天真，嘲笑凌昭钰的愚蠢。
谢乔可怜吗？
或许，谢乔是可怜的，无非就是叔父不待见。
但她也因祸得福，入了长虞的眼，夺走原本属于自己的弟子之位，拥有师父和林修檀的偏袒。
这难道还不幸运吗？
这句话，从灵虚门任何人的嘴里说出来，戚清窈都不会惊讶，但那人，唯独不能是凌昭钰！
一个卑贱的外门弟子，师父不器重，同门欺辱，遭人冷眼。
若不是她心地良善，对他细微照拂，只怕如今在天枢峰，少年过得还不如一条狗。
然而，正是这样惹人同情的一位少年，却有闲心去关心，比他好过上千百倍、整个灵虚门最受宠的弟子！！！
一个极尽宠爱，一个备受冷眼，两者天差地别。
他又有什么资格，说出这句话？
戚清窈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泪，她只觉荒唐透顶，看向凌昭钰的眸子带了一丝怜悯。
她没想到，一贯冷漠薄情的少年，竟然是天底下最傻最痴的人。
戚清窈叹了一口气，她不想再与少年多费口舌。
凌昭钰是个傻子，心已经偏向了他人，纵然使出千百种计策，也无法唤醒他。
少年容貌出众，神色冷锐，此刻，他对于自己的态度，与旁人并无区别。
戚清窈眸中划过了一丝嫉妒，她的指甲狠狠攥紧肉里。
她好不容易花了五六年的时间，才与少年亲近几分。
戚清窈本以为，自己会是他心中最特殊的人，然而，似乎现实并非如此......
戚清窈心中一痛，并不想彻底与少年撕破脸。
“罢了，师弟，既然你这么想，我也无可奈何。
大掌门出关在即，我们只要帮助师父登上掌教之位，日后定比什么逍遥峰弟子风光百倍。”
风水轮流转，谢乔又被长虞抛弃，即将回到清苦的五味峰。
戚清窈想及此，心中只觉痛快。
前段日子镇妖阁失守，长虞这辈子估计与掌教之位无缘。
现下，最有可能当上掌教的，无疑是曲闻鹤。
戚清窈也没有见到这位传闻中的大掌门。
似乎，从自己拜入师门起，这位大掌门便闭关。
只要曲闻鹤当上了掌教，她便也是尊贵的掌教弟子了。
最近这段日子，可是紧要关头，戚清窈可不想出什么岔子。
戚清窈和他同是天枢峰弟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孰轻孰重，师弟，你应该掂量清楚。”戚清窈道。
她只希望凌昭钰能收住心，不要再去掺和无关紧要之事。
少年默然不语，黑眸中却是一股遮掩不住的灰败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