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中秋节,游击将军府一大早就热闹起来了,小厮和丫鬟们穿着新做的衣裳,喜气洋洋的忙碌着,一辆辆马车停在大门前,下来的宾客被迎进府。

    嫣然院,苏嫣然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长得美,但没想到化了浓妆之后会这般好看。

    苏夫人很重视她的及笄礼,不仅广邀宾客,办的比自己的寿宴都热闹,还请了有名的梳妆娘子来为她梳妆。

    梳妆娘子手巧,三两下将她的长发分开,挽出一个娇俏的发髻,随后用自己调的胭脂水粉给她上妆,浓重喜庆的色彩不仅没让她显得俗气,反而衬得她皮肤雪白。

    苏夫人显然也很满意,手轻轻的拂过她的发丝,心生感慨,“一眨眼,你就长大到能嫁人的年龄了,为娘的还真有些舍不得。”

    苏嫣然淡淡地说:“嫣然愿意一辈子不嫁人,陪在夫人身边。”

    苏夫人收回手,对石榴和葡萄说:“你们服侍二小姐更衣。”

    为了今日,苏夫人特意去霓裳楼订了一套裙衫,石榴红的锦缎一匹就价值百多两银子,缎面流光溢彩,摸起来极为顺滑。

    不多时,苏嫣然收拾妥当,随苏夫人一起前往正院。

    时下男女大防严重,举办宴席都会将男宾和女宾分开,但及笄礼不同,宾客们齐聚在正院,苏嫣然见到这么多人还被惊了下。

    这些宾客她多数都没见过,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她忍不住勾起嘴角,露出一抹笑来。

    郑老夫人笑眯眯地看着她,不住地点头,“苏二小姐模样长得好,女红也好,不知道以后会便宜到谁家。”

    苏夫人笑着道:“嫣然从小就贴心,我肯定是要给她挑一个四角俱全的人家。”

    两人的眉眼官司几乎毫不掩饰,在场的都是人精,瞬间明白过来,有几个年轻的小媳妇,看向苏嫣然的目光都带着怜悯。

    郑老夫人身边的中年男子看苏嫣然的眼神更是露骨,让她频频皱眉的同时更坚定了自己的计划。

    及笄礼进行的很快,苏大全程没露面,在苏夫人以母亲的身份郑重嘱咐了一番话后,苏嫣然行至郑老夫人跟前,郑老夫人拿起托盘上的白玉簪,插在苏嫣然的发髻中,礼成。

    苏夫人与郑老夫人对视一眼,笑着招呼众人,“多谢诸位前来观礼,府上备了酒席,稍后还请诸位赏脸。”

    酒席摆在花园,男宾和女宾用纱帐隔开,彼此只能看到个轮廓。

    酒菜上桌,郑老夫人跟苏夫人坐在一起,她吃了块滋味十足的红烧肉,想起儿子刚才给的准话,眯起眼说:“近来陛下很少上朝,老身以为,这婚礼年前办最是妥当。”

    陛下身体有恙的事苏夫人早就从御史中丞府的态度上猜到了,她想了想,说:“雨凝是长姐,她十月出嫁,十一月举行婚礼最为合适。”

    三个月,那绣娘女儿的肚子刚显怀,郑老夫人还是等得起的。

    她笑着应下,“老身明日就请李媒婆上门提……”

    话未说完,就听男宾方向响起一声脆响,却是一个酒壶被失手摔到地上,顺便溅湿了苏府表少爷,李耀祖的衣裳。

    倒酒的小厮慌乱地跪下请罪,手里拿着布巾擦拭对方的外衫,一个没注意,手指顺着对方的袖口拽出一条丝帕。

    丝帕飘落到地上,只见上面绣着鸳鸯戏水,绣它的人手艺高超,不仅一对鸳鸯绣的栩栩如生,就连下面的水纹也绣的波光粼粼,好看的紧。

    有喝的脸颊涨红的年轻男子调笑道:“李兄,这是你未婚妻送你的。”

    李耀祖捡起帕子,红着脸不肯说话。

    年轻男子是个纨绔公子哥,借着些许醉意抢过丝帕,上下打量一番,取笑道:“那就是相好的送你的?瞧,这上面还有署名呢,嫣然?这名字还挺美,也挺耳熟的。”

    李耀祖刷的一下抽回手帕,急切道:“你看错了!”

    公子哥拧着眉,扶着桌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大声说:“你别看我喝的酒多就以为我醉了,嫣然两个字我还是认识的!”

    他的声音实在响亮,直李耀祖冷汗都给吓出来了,众人循声望过来,商议正事的苏夫人和郑老夫人也听到了动静。

    公子哥的好友快步过来,一把捂住他的嘴,“他醉了,别听他胡说。”

    “我没……”公子哥到底抵不过好友的力气,被拖走了。

    郑大老爷脸色铁青的站起来,冷声道:“去请我母亲一起回郑府。”

    他身边跟着的随从眼睛滴溜溜一转,“大老爷,或许是那个公子哥看错了字?”

    想起丝帕上那两个娟秀小字,郑大老爷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随从快步跟上,垂下的脸上带出一抹笑意。

    安嬷嬷沉着脸凑到苏夫人耳边小声说了两句话,苏夫人表情惊疑地看向苏嫣然,不等她想好对策,郑老夫人冷声道:“苏夫人,你该给我个解释。”

    “苏嫣然……”

    苏嫣然摇头,委屈的泪珠颗颗落下,“嫣然跟表兄只有兄妹情分,绝无私情,请夫人明鉴。”

    苏夫人松了口气,郑老夫人不肯就此放过,“既然问心无愧,不妨取来手帕看看。”

    东西被取过来,苏夫人定睛看去,脸色瞬间沉下来。

    苏府的姑娘们没什么私房钱,每年送苏大和苏夫人的生辰礼物多是自己绣的物件,苏夫人从小看到大,一眼就认出这是苏嫣然亲手所绣。

    一想到苏嫣然可能已经跟侄子私定终身,苏夫人就眼前一黑,头疼欲裂。

    郑老夫人脸色比她还难看,她让丫鬟拽下苏嫣然腰侧的荷包,仔细对比后,将东西一摔,“你们苏府,欺人太甚!”

    说罢,她转身就走。

    今日就仿佛是前月苏夫人生辰那日的轮回,宾客们看了场热闹,各自找理由离开。

    苏大收到消息后匆匆赶来,不好动手打养女,只能将手边的摆设摔了泄恨,“你们什么时候有了私情的?”

    苏嫣然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没有跟任何人有私情!”

    “还敢狡辩?!”苏夫人快气死了,一想到将郑老夫人得罪的这么狠,将军再不可能走吴大人的关系捞到差事,就恨不得打死她。

    苏嫣然很是委屈,“我没有狡辩,这帕子上的鸳鸯戏水的确是我绣的,但上面的字不是我绣的,且也不是我给表哥的。”

    苏嫣然皱皱鼻子,“请将军和夫人明鉴,厨房的管事捧高踩低,每日只给我一些不能吃的烂菜叶子,托采买的买两只烧鸡都得三钱银子,我月银只有一两,逼不得已,只能跟丫鬟接一些绣楼的活计,赚些银两吃饭。”

    “这些绣好的帕子、荷包等物件交付给绣楼后,我也不知道他们会卖给谁。”

    最后,她双手一摊,“这事将军和夫人派人查一下就清楚了,我哪敢胡言乱语。”

    苏大闻言,看了随从一眼,随从点头离开。

    苏夫人又气愤又无奈,“既然你没有送他帕子私定终身,刚才怎么不说?”

    苏嫣然垂下头,“我带着丫鬟接绣楼的活计赚钱这事好说不好听,且也不知道这帕子从何而来,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便……”

    苏大看她一眼,想了想说:“年前你不许出府,厨房的人本将军会亲自让人换掉,以后不会再短缺了你的吃的。”

    对苏嫣然他还留有几分情面,对李耀祖,他就不用客气了,看着苏夫人冷声道:“你若是再管不好后宅,就让柔姨娘来管。本将军已经给李耀祖找好了书院,待会就让人将他送去,以后没大事不许他回来。”

    苏嫣然离开正院时脚步轻快。

    如果说,她们被抱错,她过了十几年的富贵日子是欠苏雨凝的,那她辛苦谋划的婚事被换到苏雨凝身上也算还回去了。

    而苏雨凝在那之后还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计她,就不能怪她借此脱身了。

    至于这事之后,他人信不信她是清白的,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不会被苏夫人嫁到郑府做继室了。

    青枣和年糕不知她的计划,见她心情颇好,还觉得奇怪,但也没多问。

    苏雨凝做事顾头不顾尾,苏大的随从没费什么力就查明了来龙去脉。

    证据摆在桌子上,苏夫人满心无语,“她怎么就逮着苏嫣然不放呢?”

    再一想到因为这个女儿,她屡次三番被丈夫斥责,管家权都险些丢了,就恨不得这个女儿没找回来,这一切糟心事都没有发生。

    苏大沉思片刻,看向苏夫人,“她这性子是掰不回来了,先收了她的银子,让她禁足雨凝院。回头我去求两个厉害的嬷嬷,跟她一起出嫁,时刻盯着她,不让她再做错事。”

    翌日清晨,孙家小院的樱桃起了个大早,去集市上买了半斤的肉并一些新鲜蔬菜回家。

    进门时,发现门和地面的缝隙里夹了一张纸条,她仔细一看,顾不得手上的食材,快步跑去正房,“孙嬷嬷,小姐传消息来了!”

    孙嬷嬷正是苏嫣然的奶嬷嬷,当年被苏夫人赶出苏府后收养了一个远方子侄,两人相依为命。

    这位养子很孝顺,只是他在一个商户家中做账房,经常要跟东家去各地采买,没办法一直照顾在孙嬷嬷左右,而孙嬷嬷不喜外人在身边,屡次拒绝养子请个丫鬟或婆子伺候她的想法,直到樱桃恢复自由身出来,孙嬷嬷身边有人照看,他才放下心。

    苏嫣然这些年一直跟孙嬷嬷有联系,隔上一两个月就会来看她,随着时间的流逝,孙嬷嬷对这个自己从小带到大的小姐反而感情更深,闻言拄着拐杖快步走出来,问道:“真的吗?!”

    她不识字,樱桃就念给她听,“小姐说那门糟心的婚事已经解决了。只是,她的名声也不大好了,她怕苏夫人随意将她许人,让咱们寻一个靠谱的官媒,小姐会想办法出来与她见一面。”

    樱桃嘟起嘴,“哪有姑娘家自己出面谈婚事的。”

    孙嬷嬷早已习惯苏嫣然有时惊世骇俗的想法,只是说:“小姐的夫婿是要跟她过一辈子的,自然要选个她喜欢的才好。”

    樱桃看她一眼,嗔怪道:“嬷嬷你就惯着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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