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雅她们吃完饭后又在外面逛了一会儿,尽管夏天昼长夜短,但她们回去的时候,天还是已经完全黑了。

    刚回到宿舍没多久,收到了戚浔的消息。

    戚浔:我在办公楼后面的桃李路等你。

    桃李路平时学生去的很少,前面是致远楼,大多是开车的老师走那条路。

    戚浔想着,自己待会正好要去办公楼找洛教授拿东西,这条路离女生宿舍也近,人还少,就直接把车开了进来。

    江雅看到后,立马放下手机,跑过去照了照镜子,才洗完脸,头上的碎发还是湿的。

    他随便扎了一个丸子头,身上还穿着一件已经穿了四年的起球的睡衣。

    她想着,桃李路离宿舍不远,实在不想重新换衣服,反正也没什么别的事,就这样去吧!

    江雅使劲的拍了一下脸蛋,拍红一点,看起来有气色。

    想到戚浔已经在那里等着了,她急急忙忙的往外跑。

    好在路上几乎没有人,走了一段路,拐个弯就看见了戚浔的车。

    车灯是为她特意打开的。

    戚浔就站在旁边,江雅驻足放慢脚步,忽然舍不得走过去。

    他身长玉立的站在那,黑夜里看不清脸,但身后车灯的光打在他身上,连人带车都被加了柔光滤镜还镶了金边,宛若一幅画作。

    她有点恍惚,不敢相信这样精雕细琢的画作竟然是在等自己。

    “你来了。”

    男人语气里带着些愉悦,眉梢眼角都不自觉的弯了起来。

    江雅走近在旁,男人微微皱眉,换了语气气:“怎么不穿个外套?”

    不是责怪,是担心。

    江雅突然觉得自己何德何能。

    戚浔从车里把自己外套拿出来,披在她身上。

    “就算是夏天夜晚的风,也会把人吹感冒。”

    他给她拢了拢衣领,认真的语气,像个老父亲。

    江雅没有拒绝,心头酥酥麻麻的,萦绕着一种叫做欢喜的情感。

    她无声寂静,只感觉抑制不住的喷涌的情绪在外放。

    她喜欢戚浔。

    她无法表达……

    江雅看着戚浔打开后备箱,帮她把海绵宝宝的人偶拿出来,动作自然的递过来。

    突然就觉得嗓子痒痒的,有什么声音想要溢出来。

    “快回去吧,太晚了,我再去找洛教授送一下书。”

    说着,他伸手摸了摸江雅的发顶。

    这是他们认识这么久以来,第二次有直接亲昵的动作接触。

    戚浔神色自若,收回来的手却有些发抖,他也在忐忑的想着自己会不会太冒失。

    江雅的心翻江倒海,她很想给自己一个坦荡的机会。

    戚浔满眼柔情,静静的望着她,女孩的眼睛里亮起一束光,却又快速的微微闪灭,最后彻底暗淡。

    手心逐渐变得粘腻,汗水抽干了她所有的力气,江雅最后也没能抬起手,比出心底的的话来。

    等不到她的下一步动作,戚浔又帮女孩拢了拢衣服,西装外套挺阔宽大,穿在她身上衬得人越发单薄。

    “回去吧!”

    没等到她的话,戚浔有些遗憾。

    江雅点了点头,拿起地上人偶套往回走,每走一步,她都想回头再看看。

    她知道,戚浔一定还站在原地看着自己,

    身上裹着的西装外套好像在替他的主人履行职责,江雅仿佛还能感受到戚浔的体温,鼻尖也全是安稳沉静的雪林松木香。

    她忍不住在拐弯的路灯下的地方停住回头,戚浔看到她转身,在黑暗里朝她挥了挥手,直到再看不见女孩的背影。

    江雅抱着人偶走回去,没走几步,致远楼里传来嘈杂的声音。

    她看了下手表,九点多了,难道现在还有人才听完讲座

    熙熙攘攘的学生从致远楼门口出来,全都挤在回女生宿舍的必经之路上。

    江雅加快脚步,她手里抱着这么大一个方块,还穿着睡衣拖鞋,来来往往的人不注意她都难。

    最主要还是自己挡在人行道上,到时候磕到挤到别人或自己就不好了,她抱着东西挪到边上。

    戚浔回到车里,把车灯关了,他想起女孩逐渐,走远的背影,心中惆怅万分。

    车窗外传来说话声,路上的人逐渐变多,戚浔立马意识可能是听讲座的学生下课了。

    他想到江雅抱着这么大一个东西在人群里被挤来挤去的样子,立马开门追了上去。

    致远楼和女生宿舍之间有一条近路,从木桥上过,少绕一个大弯子,不少人都选择走这条路。

    遇到大型讲座什么的很容易交通堵塞。

    戚浔顺着路,逆着人流往上走,路灯每隔几十米就有一个。

    周围的人语笑阑珊,叽叽喳喳,音乐喷泉混合着水流声纷纷扰扰,他还是没看到江雅。

    戚浔面色凝重不悦,他觉得有些吵闹。

    从致远楼到凝湖,一小段路,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频频回头看戚浔。

    他穿过拥挤,从始至终都在心无旁骛的寻找着自己心爱的人。

    长满藤蔓的矮墙边上 ,江雅把自己整个人都套进了壳子里,她蹲在原地,打算等人走的差不多了再回去。

    偶尔有路过的人会走上前来看看,也不停留。

    直到她听见有人在“海绵宝宝”头上敲了两下。

    江雅站起来,透过呼吸的孔洞,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人。

    聒噪烦嚣的环境里,忽觅得一处心安。

    “没事吧……再往边上站点…”

    来来往往人在嬉闹,其中不乏一部分骑车的人。

    江雅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戚浔看到没有手的“海绵宝宝”,拽着她的“领带”往边上挪了挪。

    她看见戚浔还在说着什么,但周围实在太吵,什么都听不清。

    然后男人把她的人偶套往上提了提,没能拿下来。

    喧闹声中,她透过那小小的眼洞,看到这个随便就能挑起她心中波澜的人正在用手语比划着:我爱你

    他说的是我爱你,手语里,我爱你和我喜欢你是两种表达动作。

    她很早的时候对沈煜安说过,

    “我喜欢你”,

    对方不懂,说:

    “怎么,你要锁我喉嘛?”

    江雅气的一个月没理人。

    但是此刻,她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有胸膛的跳动在提醒着这一切的发生。

    纷飞的心壤散落各处,有人一粒一粒的找齐,不畏她的贫瘠,施肥浇水,开出爱的花。

    人流渐渐走过,路上又开始变得安静,

    “你可以好好考虑考虑,先不用急着给我答案。”

    戚浔看她久久不动,诚恳的用近乎卑微的话试图争取。

    江雅回过神来,黄色的大方块里,突然伸出两只手,她上前一步,抱住他。

    戚浔感受到她的靠近,一时间欣喜若狂,想要回抱住江雅,触手可及的是硬硬的人偶套。

    他有些无奈的笑着,隔着“海绵宝宝”和她拥抱,心底却是无法言喻的高兴和满足。

    路上的人走的差不多了,戚浔帮她把人偶套拿了下来,一直送到宿舍楼底下。

    “要拿上去嘛?你住几楼。”

    他问她。

    江雅看了看时间,估摸着宿管阿姨,大概什么时候锁门。

    江雅:不用,放在宿管阿姨那里就可以,明天我们拿去学院仓库。

    戚浔把东西递给她,江雅送到门口,和阿姨交流了什么,就又回来了。

    两人面对面站在一起。

    他们现在应该算确定关系了,江雅想。

    戚浔第一次觉得自己是那么的不善言辞。

    江雅慢慢的打手语:我…回去了。

    她望着他,眼里写满了不舍。

    戚浔半晌才反应过来,

    “好”

    江雅还没转身,戚浔突然喊她:

    “小雅!”

    江雅停住脚步,他张开手臂,

    “可以再抱抱你嘛,刚才不算。”

    江雅喜笑颜开,踮脚跃进他怀里,戚浔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托着她的后脑勺,开始从这一刻期盼天长地久。

    分开的时候,江雅三步一回头,挥了好几次手才走进宿舍门,不止戚浔,她也贪恋此刻的温情。

    戚浔等到完全看不见人的时候才从宿舍楼底下离开。

    他心情很好,但又不好。

    对于爱情,他实在称的上愚笨,读书的那几年的确有过不少人向他示爱,多到他觉得厌烦。

    到后来,甚至觉得无趣至极。

    有人不会爱,他是不会产生爱,穿上白大褂时,他斯文和善,帮那些为情所困的人答疑解惑。

    只有他自己最清楚,脱下皮囊的时候,甚至连戏都懒得陪这个世界演。

    众人谈理想,谈奋斗,谈爱恨情仇的时候,戚浔觉得自己就像被冻住的死海,毫无生机。

    没有人愿意往里面丢一个石头。

    在成年以前,他从没发现自己有问题,父母爷爷要他优秀,他不负众望,样样顶尖,像个提线木偶,没有思想。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生来富贵,上天似乎格外偏爱他,什么都给他最好的。

    他试过在商界厮杀取胜,毫无快感,沈家的钱够他用几十辈子。

    世人称颂天才,他就试图在学业,各种比赛里拔得头筹,谁料如此无趣,沈家的威望,他就算是条狗也会有听不完的赞誉。

    要是他纨绔些,甘愿沉沦富贵就算了,偏偏又觉得不该如此。

    他把自己囚禁在牢里,丢了钥匙,也不指望有人来救,做了长达十年的心理学研究,把自己变成了一把合格的钥匙,唯独忘记了自己的锁芯是什么样子。

    江雅的出现是他黑白世界里的彩虹,从心动到如今,他很惶恐,怕自己爱不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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