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渝哥哥!”远处传来少女娇俏的呼声。

    章寧钰是成元公主的最小的孩子,而成元公主是先帝一母同胞的妹妹。

    太后出于对女儿的想念,便将章寧钰要在身边抚养,所以她自小在宫中长大,先帝作为亲舅舅对她也是宠爱有加。

    先帝也曾有一个女儿,是皇后所出,但五岁便夭折了,所以她是皇宫中这一辈唯一的公主,在万众瞩目下长大。

    章寧钰就像一朵栀子花,洁白无暇,娇俏可爱。

    那是一张与程知雪截然不同的脸。眉眼盈盈,而鼻尖的一颗美人痣是惹人怜爱的脸的点睛之笔。

    同为美,程知雪是抑制的美,章寧钰是恣意的美。

    同样典雅端庄的气质,程知雪的端庄是疏离的,是望尘莫及的。章寧钰的端庄是近人的,好像要温暖身边的每一个人。

    殊不知,那是一张极具欺骗性的脸。

    但她讨喜的可不只是花容月貌,还有她的聪敏伶俐。自小在宫中长大,在舅舅和两位皇子的影响下饱读诗书,对朝堂政治有着独到的见解。

    开元十七年,她也不过十四岁,恰逢礼部尚书告老还乡。

    她斗胆向先帝讨了礼部尚书一职,却没有直接入职,而是隐瞒身份女扮男装参加了选拔。

    在选上后请求先帝将这件事昭告天下,这也打破了女子不能做官的历史,她的成绩大家有目共睹。

    太后知道这件事后没有震怒,而是送了她一份入职礼。

    后来太后去世,但早已经为她布好一切。赐她府邸庄子,还有为她备好的嫁妆。

    自那以后她便搬出了皇宫。先帝赐封号嘉迎,公主府也离皇宫不远,便于她随时回来。

    ——程知雪迅速将自己的眼珠子物归原位。

    !!!!!!

    !!!!!

    !!!!

    ……………

    “远渝哥哥”——听到这个称呼,程知雪不用脑子用膝盖想都知道,眼前这位迎面走来身着的华服美少女必然就是她们口中的嘉迎郡主了。

    毕竟,正常人听了那般事情,用脚趾头也能想到普天之下除了嘉迎郡主能如此呼唤睿王,应该也没谁了。

    只一瞬,程知雪感到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刚刚那指引般的春风瞬间变成阵阵阴风,冷的她有点寒颤。

    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正在扣她眼珠子,弄得她眼珠子生疼。

    苏公公率先开口:“老奴见过嘉迎郡主。”

    其她人也紧随其后:“见过嘉迎郡主。”

    “都起来吧。”

    “谢嘉迎郡主。”

    萧远渝并没有收回视线,引得章寧钰也随之望过去。

    程知雪庆幸自己站在人群中而不是暴露在外面。

    章寧钰没有锁定到她,又喊了一声:“远渝哥哥。”

    “你在看什么呢?”

    “寧钰来了。”萧远渝收回视线,并没有正面回答,从轿子上走下来面不改色道。

    “你们都退下吧,本宫与睿王有事要说。”

    “是,郡主。”

    苏公公也很识相,“这些是皇上钦点参加此次赏花宴的姑娘,老奴还有许多东西要交待她们,那老奴也退下了。”

    章寧钰挥手示意,“嗯。”

    出师不利,但也算是逃过一劫。

    程知雪:“这里真真是见鬼的地方。”

    看着她们走了好些距离,章寧钰走向慈宁殿,萧远渝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睿王明明答应好了与本郡主一同来,为什么食言?”

    “我与皇上有事相商,自然就先来了。寧钰不会生气的,对吧?”

    说着,萧远渝伸出握成拳的左手掠过章寧钰的右肩,在她眉眼位置松手,一个玉坠随之出现在她的眼前。

    章寧钰一眼就认出那是禁军校尉沈廷煜的贴身之物,刚伸出手去够,萧远渝一个眼疾手快便将其收回。

    萧远渝笑眼盈盈,完全没了刚才在轿子上的气势,“妹妹收下了,就不能再生我的气了。”

    “臣妹烦请睿王告知沈副将,若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那便带着他的破坠子亲自到本郡主面前来,托人转交算什么?”

    “哦?”萧远渝故作神秘地从胸前拿出一封信,“本王这还有一封不知道沈副将写给谁的信,不知道嘉迎郡主感不感兴趣?”

    “嘉迎郡主亲启”几个醒目的字使章寧钰的心颤了一下,“不感兴趣。”章寧钰别过头去,大步向前走着。

    萧远渝对这里已经没有那么熟悉了,但这条路他还是记得很清楚的。

    “寧钰可是想念祖母了?”

    章寧钰怔了一下,不知不觉就走了这条路,承欢祖母膝下的日子好像就在昨天,“要是祖母还在就好了,远渝哥哥、我还有……”

    祖母走了,在萧策钰登基后的第一个月里。

    但走的好像又不止祖母,还有萧策钰和他们两个之间的情分。

    萧远渝望着愣在几步之外的章寧钰,“走吧,去慈宁殿转转。”

    天边闪现的一抹红晕,给云渡了一层金边。风穿梭在宫闱之中,灌进了章寧钰的衣袖。她打了个寒颤,也回过神来。

    章寧钰三两步走冲到萧远渝身前,抢走了他刚要收起来的信,“信我就收下了!不过我可没原谅你,我这就去祖母面前告你一状,得让祖母帮我想想怎么惩罚你才合适!”

    章寧钰一路向前跑,萧远渝答了一声“好”,在后面疾步追着。

    ——晌午,皇宫御花园

    “还请各位小姐在这里稍作休息,待老奴向皇上禀告一声,这赏花宴便可开始了。”

    “谢过苏公公。”

    苏如秉左脚还没踏出御花园,便有人细声叫住他,“苏公公!”声音不大,却引得站在几步之外的程知雪不禁佯装赏花靠过去。

    “苏公公,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请您收下。”程知雪一眼撇过去“嚯,真是好大一块银元。”

    苏如秉屏退周围两个小公公,“不知这位是哪家的?”

    那女子不紧不慢地回道,“小女景茵。”

    “哦哦,原来是景阁老的孙女,是老奴的不是连景小姐都没认出来,几年不见,出落地越发亭亭玉立了。”苏如秉恭敬地作了揖,“这个,老奴不能收,不知景小姐找老奴有何事,老奴一定竭尽所能。”

    “小女就是想问问皇上一会儿会从哪边来?”

    “这个嘛,老奴也不能揣测圣意啊。”苏如秉道,“我的姑奶奶啊,老奴哪儿有这个本事啊!”

    “嗯,那好吧。”那个叫景茵的女子面露失望。

    苏如秉又在心里想道,“别人避之不及的,您倒是乐意掺和。”

    皇帝对莞妃的专宠,还有和睿王的僵持不下,后宫之争和朝堂上的血雨腥风从古至今都没有人能保证自己能全须全尾地走出来。

    这样的关系任她们谁听了都避之不及吧。

    但除了对皇帝或睿王爱得昏天暗地,或者被宫闱之中的荣华富贵迷花了眼的人会想掺一脚,程知雪属实想不到还有什么人会趟这混水。毕竟这里都是达官贵女,哪个不是不是拎得清局面的。都是在家娇养的,怎么会上赶着自己给自己找气受。

    程知雪没想到还有喜欢搅局子的人。

    “还有,麻烦公公告知茅厕哪里。”

    “啊...哦好好,就让——就让小兴子带你去吧。”这一问给苏如秉整不会了,不过这些小姐的心思他这人个下人怎么会懂,但还是在心中感叹一句:“茅、茅厕?真不愧是景阁老的孙女,真性情!”

    程知雪觉得好笑又疑惑:所以,那个银元到底是用来问茅厕的还是打听皇上消息的?

    这可把程知雪逗笑了,但她却哼笑出声了。

    听到这声“哼”笑,景茵和苏如秉齐齐看向程知雪。

    程知雪突然感到一丝异样,回过头与他们来了个眼神大碰撞。

    ……………

    “哼哈哈、哼哈哈哈,这,这花开得真好,闻起来就让人心情愉悦。”

    苏如秉腹诽:奇怪的小姐年年有,唯独今年特别多。

    “那老奴就先行一步了。”

    “景茵谢苏公公。”

    “不敢当不敢当。”

    程知雪的疑惑不减半分,还多了几分尴尬。

    等他们走后,程知雪长舒了一口气,“这里果然是见鬼的地方。”

    “咕——咕”

    肚子率先打破了她的疑惑。

    程知雪已经饿得不行了,奔波了一个上午,就算肠子拐十八个弯也早消化完了,而且她今天早上还没来得及吃早饭就匆匆赶来了。

    “什么时候能吃上饭啊。”

    程知雪还在想呢,一会儿便陆陆续续有人端上各式各样的糕点和茶水到御花园各处亭子中。

    程知雪抑制住以最快速度冲到最近的亭子中的本能,毕竟,永安侯府嫡女(即使没什么人知道)可不能以饿死鬼投胎的形象示众。

    程知雪以最快的且依旧优雅的的样子坐进亭子中,已经顾不得糕点的精致,巡视一周确认没有人注意她就开始囫囵吞枣了。

    赏花宴在即,萧远渝和章寧钰也慢慢转悠来到了御花园。

    睿王、嘉迎郡主到——

    众人行礼后,他们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同一个亭子中。

    “不知远渝哥哥会心仪什么样的女子呢?”

    萧远渝端起茶杯端详了一下,“拿本王打趣很有意思吗?”

    “本宫可不敢打睿王的趣儿。”章寧钰夹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又放下。

    “我和你怎么好比呢?你策钰哥哥什么不满足你呢?即便是与校尉眉来眼去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难道本王也要去你策钰哥哥面前撒个娇?”

    萧远渝很清楚,婚姻对他来说最多是能是一种合作关系,至于合作对象,父皇母妃还在那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皇母妃不在就是皇命不可违。看似选择权在他手里,不过也是由一根根傀儡线提着向前。

    “唉,本宫怎么会有打趣睿王的本事呢?哪次最后不都是睿王在打趣本宫?”

    陛下到、芫妃到——

    已是傍晚时分,众人请安后纷纷入座。

    萧远渝和章寧钰分别坐在两侧,芫妃站在主位一侧,萧策钰坐在主位上。

    程知雪则因永安侯府嫡女的身份坐在嘉迎郡主的身边。坐在这里,程知雪回想起上午的事情,可不敢让自己的眼珠子再造次了。

    虽然这里离芫妃还是有一定的距离,不过即使再隔得远些,仅仅是在行礼时扫一眼也无法忘怀那样的花容月貌,眼波流似水,眉峰聚如山,这样她能够被独宠便也并不奇怪了。

    “御花园中诸多花已含苞待放”,芫妃眼波微漾,流转在萧策钰身上,嘴角翘起。

    而萧策钰也用自己的方式回应着她,他的眼神肆无忌惮地侵略着她全身上下。

    “臣妾觉得一人赏之,实在可惜,便向陛下请求,邀请诸位一同观赏。只是这些花并不是一日之内并放,想要看到那最美百花齐放之时,便只能请诸位暂住宫中,多待一些时日。”

    “谢陛下,芫妃厚爱,臣女必珍惜此次机会。”

    她一个人赏?选妃来的不是皇后?还真是圣宠眷顾,正宫都不会放在眼里,更不用说那些嫔妃了。

    见萧策钰抬手,苏公公站在身后,“传令,赏花宴即刻开始。”

    教坊的舞姬,歌姬以及乐人一批地来又一批地往。而南元一直站在萧策钰身旁,不肯入座。

    程知雪离萧远渝并不是太远,只敢在舞姬跳到两人中间时才敢撇一眼,看之前还望向章寧钰。章寧钰察觉到了,朝着程知雪莞尔一笑,程知雪也从容地以笑回应。

    程知雪在心里默念:也算是见过世面了,总不似方才那般慌张了,也算是有一些心理准备可以更好地应对接下来地宫中生活了。嘉迎郡主貌似并不是传闻中那样的,但人不可貌相。剜眼的事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但记得确有此事,万事还是应小心为上。

    萧远渝其实也察觉到了,用余光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仅是余光他便已认出程知雪是晌午前刻他在宫门回廊中坐在轿子上时与之对视的女子。

    男人剑眉星目,实在俊美的样貌惊为天人。二十有一的年纪早已经历了时间的沉淀,意气风发的外表,举手投足间却有着沉稳而温文尔雅的气息,确不似曾在战场上厮杀而饱经沧桑的人,更似养尊处优的文人。

    即便程知雪心中如此想着:我还真是没见过什么世面。

    身却不由自主,直直地看着。

    萧远渝也很是奇怪,知道偷看他的人从来不在少数,敢这样直直盯着看的女子可不多。于是放下手中茶杯,也望向她。

    这样仔细一看,倒是明了了他心中当时一瞬呆滞的疑惑,她的眼睛好像能够审视一切,这样如神女一般无可亵渎,不可方物的女子确实会引得人驻足。不过碧玉年华本应是未褪去青涩的模样,她却顶着青涩端庄,好似经久不变。

    晚风吹过,飘落几许花瓣,在风中随舞姬一起舞动,直到南元在萧策钰怀中昏昏欲睡,萧策钰抱着南元缓缓起身,示意众人无需行礼,而歌舞声也逐渐暗了下去。

    就这样一路走回了芫妃的寝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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