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临安的天气总是闷的出奇。

    国师府的书房里,慕容望舒正跪在那里。

    “请父亲准许女儿出府。”她说。

    慕容燚神色淡然,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手中的兵书:“我与你约定,待你及笄之时便不再限制你的出行。可如今离你及笄尚有三个月,还不到能出府的时候。”

    “母亲的身体越来越差,女儿只是想去城外的寺庙为母亲祈福,并无他意。望父亲成全女儿的一片孝心。”慕容望舒开口祈求。

    “还不到时候。”慕容燚说。

    慕容望舒的语气急切起来:“父亲!母亲病的真的很严重!”

    “你母亲的身体你不用担心,我会用最好的医师为她诊治。”慕容燚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没有别的事你就先回房间吧,时候不早了,也该休息了。”

    “父亲!”

    “及笄礼的相关事宜过两天会有嬷嬷去教你,你提前准备准备。”慕容燚吩咐道。

    慕容望舒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能失望离开:“女儿告退。”

    慕容望舒离开后,慕容燚也放下手中的兵书,揉了揉眉心,起身往沈岚卿闺阁的方向走去。

    沈岚卿的闺阁依旧亮着灯,慕容燚进去的时候,沈岚卿正在喝药,苦涩的药味呛得她直咳嗽,纵使喝了多年,沈岚卿也没能适应药的苦涩味。

    下人适时的为她递上来一颗蜜饯。

    喝过药,下人们服侍沈岚卿躺下后便都退了下去。

    偌大的房间只剩下慕容燚和沈岚卿两人。

    “阿舒今天来找我了。”慕容燚说。

    沈岚卿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神情,多年被困于深阁,她早已没了当年的活力。

    “她想出去,你便放她出去,我在这,你还怕她跑了不成?慕容燚,阿舒是你的女儿,你不该这么关着她。”沈岚卿说:“让她出去走走吧,她被你关的太久了。”

    “她还未到及笄的时候。”慕容燚说。

    “三个月而已!少这三个月又何妨?慕容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打什么算盘!”沈岚卿激动的咳嗽起来。

    慕容燚连忙起身走到她的床边,将她扶起,用手轻轻的在背上为她顺气。

    “慕容燚,算我求你了,你让她出去走走吧,她本应该是自由自在的鸟儿,是你强行将她困于深宅之中。”沈岚卿抓住慕容燚的手,言辞恳切。

    慕容燚沉默了半晌,轻嗯了一声。

    算是同意了。

    慕容望舒出府那天,她只带了一个贴身的丫鬟。

    但她知道,慕容燚在暗处,增添了不少暗卫。

    丫鬟名叫盼春,是小时候母亲在洛州的时候为她买来的。

    盼春服侍她上了马车。

    慕容燚站在府前向她叮嘱:“这次去祈福可以在寺庙上多住几日,静静心。”

    “好的,父亲。”慕容望舒答:“还请父亲多照看照看母亲。”

    “嗯。”慕容燚应道。

    马车驶离国师府。

    慕容望舒望着渐行渐远的府邸,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马车驶向街市,周围的议论声渐渐传入慕容望舒的耳朵里。

    “很少见国师府的马车走出来啊!”

    “对啊对啊,国师大人平日里深居简出,很少能碰到国师府的马车。”

    “莫非是国师的嫡女?传闻国师大人的嫡女身子弱,一直隐居于府,连府里见过她的人都极少。”

    “传闻国师府的这位嫡女生的极美,是未来大祭司的接班人啊!”

    ……

    “小姐,寺庙离临安的距离,路上难免颠簸。”盼春提醒道。

    “知道了。”慕容望舒倚靠在马车里,闭目养神。

    她的周围有不少暗卫,保护她不成问题。

    慕容望舒不小心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昏沉。

    颠簸了一天,慕容望舒的身体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酸痛的。

    “离寺庙还有多远?”慕容望舒沙哑着嗓子问。

    盼春回答:“还有半个时辰就到了。”

    “嗯。”

    慕容望舒掀开马车的帘子,放眼望去,周围毫无人烟,心里莫名发怵。

    慕容望舒放下帘子,吩咐:“让车夫加快赶车的速度,在天黑之前赶到。”

    “是。”

    慕容望舒的心里总是有一股不好的预感,可能是她自小怕黑的缘故,天一黑就莫名的害怕。

    幸好她们在天完全黑之前赶到了寺庙,明静大师亲自来迎接慕容望舒她们。

    慕容望舒在盼春的搀扶下从马车上下来,盼春在她的耳旁低语:“小姐,这位是明静大师。”

    慕容望舒向明静大师行了一揖。

    “接下来几天怕是要叨扰大师了。”

    明静大师和蔼一笑:“不叨扰,不叨扰,贫僧跟国师大人也算是旧相识。”

    慕容望舒一愣,怪不得明静大师亲自出来迎接,原来是父亲提前告知了。

    “不知国师大人近些年来还好吗?”明静大师问。

    慕容望舒微笑:“劳您挂心了,父亲他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明静大师身体向后一侧,让出一条路来:“赶了一天的路了,施主您也早点休息吧,贫僧这就带你们过去。”

    慕容望舒颔首:“有劳大师了。”

    明静大师带慕容望舒去的院子在寺院偏僻的一角,环境清幽,平时也没什么人会向这个方向来。

    院子很干净,想来是人特意的打扫过的。

    明静大师将她们带到后便离开了,盼春在屋子里收拾带来的包袱。

    慕容望舒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看天上的星星。

    清风袭来,她闭上眼,感受风从她的脸上拂过,似乎好久,都没有想如今这般轻松过。

    她有多久没出过国师府了?

    大概五六年吧

    原来时间过了这么久了啊!

    她感慨。

    寺庙的另一个院子。

    院子中央的一棵树上,有个白衣少年的身影。

    少年眉眼清朗,浅薄的嘴唇边擒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院子的大门紧闭,一个冒失的身影闯进。

    “安云萧!”

    少女娇俏的声音从不远处处传来。

    少年从树上一跃而下,定定地站在她的面前。

    安云萧伸手扶了扶她的肩,帮助她站稳。

    “公主殿下,您小心一点吧。”

    宋明安大口喘着粗气,摆了摆手:“你猜我刚听说了什么?”

    “什么?”安云萧问。

    宋明安凑近身子,示意他低头,小声说道:“我听说,寺庙里来了个世家小姐,相貌漂亮极了!”

    “就在东边的那个院子里,我还听说,她要在寺庙里住上一段时间。”她说。

    安云萧挑眉:“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难道不好奇吗?”宋明安激动道。

    安云萧满不在乎的笑笑:“不好奇。”

    说完转身向房间走去。

    宋明安冲他的背影不死心的喊道:“你真的就不好奇?!”

    安云萧懒散的摆了摆手,给她留下一道潇洒的背影。

    “再不走小心我告诉安云朝!”

    “安云萧!”宋明安站在原地气急败坏的跺了跺脚,愤愤地转身离去。

    次日,慕容望舒一早吃过早饭,而后一直待在房间里抄写经书,闭门不出。

    临今中午,专心抄书的慕容望舒被外面的动静扰的心神不宁。

    她放下笔,不悦道:“盼春,怎么回事?”

    “听下人来说,貌似是一名女子爬到院子的墙上,行事鬼祟,暗卫便把她抓了起来,现在就在院子里。”盼春回。

    慕容望舒眉头一皱。

    女子?

    慕容望舒不禁对女子的身份产生了好奇,她放下手中的笔,起身向屋外走去。

    走出屋子,入目便是暗卫挟持粉衣女子的场景。粉衣女子被迫跪在地上,一直试图挣脱束缚。

    粉衣女子生的娇俏,手腕和脖子上也多了几条红痕,想来也是在深闺中娇养长大的。

    慕容望舒走上前去,轻声询问:“姑娘,你为何无缘无故的爬到我的墙上?”

    粉衣女子闻声抬头,眼眶里赫然是因为疼痛而逼出的泪水。模样可怜极了。

    慕容望舒的声音清冷,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却莫名的能安抚人心。

    慕容望舒身着一身素色衣衫,脸庞明艳动人,明眸皓齿,可惜没什么表情。

    宋明安一时看呆了,纵使阅人无数,还不曾有一人让她生出想要忍不住靠近的感觉。

    “我听说寺庙里来了一个模样极好的世家小姐,我就是一时好奇想来瞧瞧你,没有别的心思。”宋明安回过神后慌忙解释。

    昨晚被安云萧拒绝后,她今早用完早饭后好不容易摆脱安云萧他们几个,这才想来瞧瞧神秘的世家小姐,院子的正门进群,她才想到翻墙的法子。没想到还没翻进去就被人捉住了。

    慕容望舒摆了摆手,示意暗卫松开她,想来她也没什么坏心思,无心之举罢了。

    “你赶紧离开吧,以后别再来了。”慕容望舒说。

    宋明安重新站了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姐姐,我们能交个朋友吗?”宋明安小声开口。

    “朋友?”慕容望舒恍惚了一瞬,她有多久没听到过这个词了?

    脑海中的记忆不断涌出。

    她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你我萍水相逢,不必了。”

    “盼春,送她回自己的院子吧。”慕容望舒吩咐道。

    “哎,姐姐,我想知道你的名字!”宋明安还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法开口。

    她无奈叹了口气,摇摇晃晃的朝门外走去。

    “沈望舒。”慕容望舒的声音从宋明安的身后响起。

    宋明安停下脚步,心中不必激动,她转过身,朝慕容望舒摆了摆手:“我记住你了!沈姐姐!”

    宋明安走到院门口的时候,不小心被石头拌了一下,摔到了门框上。

    “哎呦!”宋明安惊呼出声。

    “这位姑娘,您没事吧?”盼春忙将她扶起来,担心道。

    宋明安摆了摆手,大大咧咧地向外走:“麻烦你转告沈姐姐,我改日再来拜访。”

    “是。”盼春回。

    “你不用送我了,我自己回去。”宋明安说。

    “是。”

    盼春目送宋明安离开后,才回到屋子里。

    慕容望舒没有再抄写经书,坐在塌上发愣,手指摩挲在杯子的边缘,杯子里的茶水也早已凉透了。

    她冲刚回来的盼春吩咐:“告诉门外的所有暗卫,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对寺庙里的任何人动手。”

    “是。”盼春说:“小姐,刚才那位姑娘说,她改日会登门拜访。”

    慕容望舒苦涩一笑,自己的父亲不会允许她和外面的人有过多的来往。

    “下次来,直接拒绝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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