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安云萧在佛堂里等了一上午也没见慕容望舒的身影。

    心浮气躁的他不自觉地来到她的院子门前,今天倒是没有被那些暗卫阻拦。

    安云萧在门口不停徘徊,整理了好几遍自己的衣襟,正当他鼓起勇气抬起手准备敲门的时候,门开了。

    安云萧的手悬在半空中。

    盼春惊慌失措的脸映入安云萧的眼眸,盼春差点撞到他身上。

    “你怎么了?”安云萧问,他心底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盼春迟疑了片刻,最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环顾四周后,紧张兮兮的朝安云萧摆了摆手:“你跟我来。”

    盼春将安云萧带到屋子里,这还是安云萧第一次进慕容望舒住的禅房。

    屋子没有过多的装饰,只是多了些日用品之类的,陈设的大多都是寺庙通有的。

    安云萧还以为慕容望舒会把屋子再装饰一下。

    空气中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檀香,安云萧一下子就闻出来了,是一种很名贵的香薰。

    安云萧不由得红了脸。

    盼春关好门,给安云萧倒了一杯茶。

    盼春向安云萧行了一个躬身礼,道:“公子,奴婢有一事相求。”

    “什么?”安云萧对于盼春说出的话颇为惊讶,她们那么多实力强大的暗卫,按理说,不会有事求到他身上。

    不过他心底还是忍不住滋生了一抹喜悦,他又有理由接近慕容望舒了。

    盼春的心里牵挂着里屋的人,她也顾不得什么了:“还请公子帮奴婢买来一些治疗风寒的药。”

    “沈姑娘生病了?”安云萧的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

    盼春示意他小声,说出了自己的请求:“奴婢行动不便,不好为小姐寻药,劳烦公子寻一些治疗伤寒的药物。”

    不好寻药?

    想到门外的暗卫,一瞬间,安云萧脑海里闪过好多山匪强抢民女将她囚禁的画面。

    盼春见他迟迟不作答,心里也意识到什么,懊恼于自己的疏忽,连忙解释:“小姐身子子弱,我若是走了,无人照看,只能劳烦公子帮忙。公子您放心,待药送来,我们小姐必有重谢。”

    安云萧这才从自己脑补的画面中回过神,连忙答应:“当然可以,我这就去。”

    “可否让我见沈姑娘一面。”安云萧问。

    他只是想看看慕容望舒病的如何。

    盼春眸中闪过一丝犹豫,而后还是同意了。

    “你跟我来。”盼春道。

    盼春将他引到里屋,里屋点了安神的香。

    床榻上的人睡的并无安稳,总能听到咳嗽的声音。

    纱幔隔挡,安云萧看不清她的模样。

    安云萧心被狠狠的揪了一下。

    盼春再次等来的,是已经熬好的汤药。

    天空已经出现大片大片的霞光,给这里镀上一层金光。

    宋明安端着食盒敲响了大门。

    盼春前来迎接。

    她心底生出了一丝疑问,安云萧人呢?

    宋明安跟着盼春进了屋子,将手中食盒放在桌子,里面是已经熬好的汤药。

    盼春没想到药能这么快就送给送过来。

    “沈姐姐没事吧?”宋明安关切的问道。

    盼春躬身感谢:“谢谢您的关心,小姐知道您来看望一定很开心。”

    “你赶紧把药给沈姐姐端过去吧。”宋明安赶紧催促。

    “是。”盼春答。

    宋明安目送盼春进了里屋,在客堂里焦急的等待,屋子的隔音极好,宋明安愣是一点里屋的动静都没听到。

    不过半晌,盼春就从里屋出来了,手里拿着空的药碗。

    宋明安接过,顺势放回了食盒后将它盖上。

    “多谢小姐。”盼春道谢后又斟酌着开口:“不知安公子为何没来?奴婢还未曾好好感谢过他。”

    “这个啊……”宋明安想到安云萧回来时的惨状,眼神中闪过迟疑,最终还是决定隐瞒:“他临时有急事回了临安,所以嘱咐我把药送过来。”

    “多谢宋姑娘了。”盼春再次道谢。

    宋明安爽快的摆了摆手:“不用客气,希望沈姐姐能快些好起来才是。”

    盼春将宋明安送出去,丝毫不敢怠慢。盼春站在院门前,看着宋明安离开,宋明安回头让她回去,盼春还是坚持目送她。

    直到宋明安提着食盒消失在盼春的视野里,盼春的心才稍微松懈了一点。

    盼春转身回到院子里,将院门谨慎的锁好。

    真欲回到屋内,被突然出现的影琛用剑拦住了去路。

    盼春吓的脸色发白,但她还是抑制住心底的恐慌佯装愤怒的质问:“影公子这般对我,不怕小姐知道了会生气吗?”

    “小姐怎么了?”影琛冷声问。

    次日清晨,宋明安再次来给慕容望舒送药的时候,院子里就只剩下洒扫的和尚了。

    宋明安上前询问他:“师父,这屋子原先住着的人呢?”

    小和尚回答:“昨晚连夜离开了。”

    “谢谢。”宋明安礼貌道谢。

    宋明安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这个事,心里发慌。

    莫非是沈姐姐的病更严重了?

    不应该啊,安云萧去后山找的草药还是挺有用的啊。

    宋明安就是想不通,为什么她能一声不吭的离开。

    她还是不怎么喜欢自己吗?

    宋明安回到她的住处,安云朝正悠闲的坐在那里喝茶。

    见她回来,安云朝指了指桌子上的一大包草药,道:“兄长命人快马加鞭的送过来的。”

    宋明安眼底闪过一丝失落:“不用了,沈姐姐走了。”

    安云朝没再搭腔,宋明安难过的低着头,安云朝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无声的安慰她。

    她知道宋明安很喜欢沈望舒,无由头的喜欢。

    慕容望舒被影琛他们连夜送去了里寺庙最近的镇上。

    临安来的医师快马加鞭的赶来,不敢有丝毫懈怠。

    确认慕容望舒只是感染了普通的风寒,医师的心里才长舒一口气。

    想想临安那位狠厉的国师,他就不禁打了个寒颤。若是慕容望舒有什么三长两短,自己怕是连命都保不住。

    慕容望舒再次醒来已经是两日后了,她身体本就虚弱,再加上她被送到这里是赶路赶得急了些,她这几日高烧不退。

    守在一旁的盼春见慕容望舒的眼睛睁开,赶忙迎上去。

    “小姐,你感觉怎么样了?”盼春一脸紧张的问。

    慕容望舒声音嘶哑的问:“我这是在哪里?”

    她刚睁开眼,入目的便是陌生的环境。

    “是寺庙附近的小镇,你生病了。国师大人发现了,所以就……”盼春慌忙解释,“对不起,小姐,我……”

    “罢了。不是你的错。”慕容望舒说,“你扶我起来吧。”

    盼春连忙上前搀扶着让她起来。

    慕容望舒定了定神,心里满腹心事。

    既然已经下山,就断没有再回去的可能了。此行出来一月有余,也是该回去的时候了。怕是再也遇不到他们几人了。

    慕容望舒脑海里最先闪过的竟是安云萧的身影。

    “盼春,吩咐下去。明日回府。”慕容望舒说。

    盼春小声劝阻:“小姐,您的身体还没好,要不再歇两天?”

    慕容望舒摇了摇头,回绝了她:“不了,最晚明晚,母亲生辰快到了,不便久留。”

    盼春应了。

    次日一早,慕容望舒便上了路。

    一同随行的,还有哪位从临安来的医师。

    哪位医师在得知慕容望舒醒了的时候,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掉了回去,他还以为他的小命就要保不住了。

    以此,他更不敢再懈怠半分,连她的药,也是他亲手熬的。

    一路上马车跌宕,慕容望舒脸色又变的惨白。

    盼春担心的开口询问:“小姐,您的身子还受的住吗?”

    慕容望舒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可下一秒,她就用帕子捂住口鼻,差点吐了出来。

    “停车!停车!”盼春着急的向外喊。

    马车停下,慕容望舒被扶着下了马车。

    医师紧张的向前诊脉,斟酌着开口:“小姐大病初愈,还是不要过着急赶路为好。”

    眼看太阳开始西沉,于是就近找了个旅店住下。

    慕容望舒躺在床上,目光沉沉的盯着窗外的夜色,这里……似乎离寺庙很近。

    慕容望舒的心底掠过那个少年的影子,掠过粉衣少女和她身旁老是冷着脸的姑娘的影子,不知道他们是否还在那里。

    她想去再见见他们。

    她怕日后再也见不到了。

    尤其是……想见一见他。

    慕容望舒扭过头不愿再去想,她第一次对自己的想法产生的震惊。安云萧身上似乎有一种魔力,让人忘不掉他的魔力。

    与此同时,寺庙里,慕容望舒先前住的禅房院中的大树上,多了一道月白色的身影。

    安云萧百般无赖的半躺在大树上,胳膊上还缠着绷带,他幽幽的望着月亮,似乎那是慕容望舒一般。

    他心底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感觉慕容望舒有那么几个瞬间,也同他一般,遥望天空,思念对方。

    不过这个念头刚浮上心头,安云萧就否认了。他可不认为,连道别都不会的人,会在夜里想起他。

    他快马加鞭的赶回来,不过是为了再看她一眼。

    安云萧从树上一跃而下,他明日就要离开了,临行前最后再看一眼。

    他潇洒的朝门外走,背对着院子,挥了挥手。

    只是在此一别,不知日后还是否会相见。

    第三日的傍晚,马车顺利到达临安。

    进城后马夫赶车的速度也慢了许多,缓缓的行驶在街道。

    慕容望舒掀开窗户的一角,马车已经来到了临安最有名的酒楼门前。

    今晚她要去看望许久未见的母亲。

    沈岚卿喜欢喝酒,尤其是青竹轩最出名的的竹叶酒,味道不冲,还有淡淡的清香。

    很适合沈岚卿如今不太好的身体。

    慕容望舒虽未曾来过这里,但它家的酒,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好。

    她记得小时候,母亲挚友来家探望的时候,总会带一些。

    她也想带一些回去,给母亲尝尝。

    “停一下。”慕容望舒吩咐。

    马车在青竹轩的门前停下,盼春小心翼翼的扶着慕容望舒进了青竹轩。

    离他们不远处的街道拐角处,黑色的人影隐入小巷,朝皇宫的方向奔去。

    慕容望舒朝掌柜的说明来意,想买几瓶上好的竹酒回去尝尝。

    掌柜的见她身上的衣饰华贵,即使没在京城见过这号人,也不敢怠慢。

    “小姐稍等片刻,我这就命人去取。只不过今日的顾客比以往都要多些,怕是要等的久些。”掌柜说的说。

    虽然慕容望舒急着回去见母亲,但她更想给母亲一个惊喜。

    于是她便决定耐着性子在这等上一会儿。

    “嗯。”慕容望舒颔首。

    直到天边的几缕金丝晕染成大片金海,掌柜的才将酒送了过来。

    慕容望舒示意盼春接过,付过钱后直接上了马车,朝国师府的方向驶去。

    国师府坐落在临安偏僻的一角,距离皇宫和闹市都很远。

    以至于还未到国师府,天边的几颗星星便探出了头。

    慕容望舒坐在马车闭目养神,鼻头微皱,她似乎在空气中嗅到了淡淡的烧焦的味道。

    “盼春,谁家的干草被点着了吗?”慕容望舒皱着眉问。

    盼春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一圈,没有看到大面积的烟雾或者是火苗,有的只不过是缕缕炊烟。

    “没有,许是谁家做饭的柴火烧的过旺了些。”盼春回答。

    慕容望舒心里还是不踏实,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马车距离国师府越来越近,慕容望舒心底越来越不安。

    直至马车停在了国师府门口,慕容望舒一下车,就看到了国师府的上方被淡淡的烟雾笼罩。

    “出什么事了?”慕容望舒急忙问守在门口的侍卫。

    侍卫犹豫着不敢开口,慕容望舒隐隐有发火的趋势。

    “快说!”慕容望舒吼道。

    “夫人院子走水了,国师大人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了。”

    “那还不赶紧去扑火?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话音落,慕容望舒毫不犹豫提起裙摆就往深岚卿院子的方向赶,丝毫不敢懈怠。

    她的手里提着的,准备带给深岚卿带的青竹酒,猛的摔落在地。

    来来往往的下人不停的在运水熄火,周围喧嚣的声音让慕容望舒的脑袋发疼。

    沈岚卿屋子燃起的火让她来不来思考。

    下一刻,她毅然决然的冲进了火场。

    她看到沈岚卿时,沈岚卿正窝在床上剧烈的咳嗽,她的手中,握着一把带血的刀,身旁还有一个暗卫的尸体。

    “母亲!”慕容望舒哑着嗓子大喊。

    沈岚卿惊讶抬头,眼底出现了慌乱:“舒儿,你怎么来了,快出去!”

    慕容望舒不顾掉下来的房梁,冲到深岚卿的身旁猛的抱住她:“母亲,别怕,我来了!”

    沈岚错愕的质问:“你来干什么?赶紧出去!”

    慕容望舒的泪止不住的流,很快就糊了满脸。

    她紧紧抱住沈岚卿,身子颤抖个不停。

    “母亲,我带你离开,我带你离开……”

    沈岚卿心一狠把她推开,伸手抚摸她的脸庞,眼里闪着泪光:“舒儿,母亲这辈子再无逃出的可能了,你一定要逃出去,回到属于你的天地。”

    母亲啊,就不再拖累你了。

    “母亲!我一定能带你离开的,我们一起回洛州……”

    慕容望舒颤抖着声音,双手支地手脚并用的试图爬起来,可都不奏效。

    她再一次跌倒,可她依旧不死心,烟雾吸入太多,她的嗓子也哑的不成声。

    可她嘴里一直絮絮叨叨的说着话。

    “母亲……我一定会救您出去的……我这次回来还给您带了临安最好喝的青竹酒,您不是最喜欢喝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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