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沉默不语,我们很久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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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冬,第一场雪落在苏城。

    仿佛是枯竭烂尾的旧情诗篇,又像电影结局的桥段,苏城大街小巷顷刻间犹如纪录片里一闪而过却让人流连忘返的片段。

    大抵是新年,家家户户,窗花对联,彩灯张罗,卖糖葫芦的,蒸梅花糕的,热气腾腾的,弥漫开来。

    这一年,张馨欣十三岁。

    节日还是年纪越小过得越有意思。

    红包,贺礼,走亲,团圆饭。

    “妈!我想吃韭菜盒子!”

    “大过年的,吃啥韭菜盒子?”

    张馨欣突然蹦到厨房,对正在备菜的沈意兰嘟囔道。

    她小时候就特别馋韭菜盒子。

    外酥里嫩,皮薄薄地煎得酥脆,最好第一口咬下去要趁着热。

    沈意兰仍旧顾着忙里忙外,张馨欣只好失落地离开厨房,她习惯地往沙发一坐,挑了一部一直喜欢看的纪录片。

    张馨欣并不知道,这是她生命里最后一个过得幸福又完整的新年。

    因为沈意兰出差高速路上因被追尾而出车祸去世了。

    父母早就离异。

    出事后的一个月,父亲张衡宇才联系到张馨欣。

    张馨欣跟这个男人并没有什么童年回忆,甚至再看到那个在梦里面出现过,跟她有几分神似的脸的时候,她第一个反应竟然不是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而是一种心理上的排斥。

    沈意兰身边能联系到的亲戚少之又少,再加上都有家庭,只有张衡宇此时有义务和能力将张馨欣扶养成人。

    张馨欣一开始没办法接受。

    她觉得张衡宇就是一个负心汉。

    一个无耻之徒。

    但是她别无选择。

    沈意兰并非苏城人,所以导致张馨欣在苏城上学非常麻烦,曾经上小学的时候因为户口问题差点让张馨欣没办法上学。

    她并不知道母亲为什么千里迢迢要来到苏城生活。

    或许,是一种画地为牢。

    一种自我禁锢。

    又或许,是一种另类的解脱。

    后来张馨欣很久才找到答案。

    张衡宇将张馨欣接回南檀。张馨欣第一次感受到一座城市的繁华迷人眼。

    市中心地段随处可见的高楼拔地而起,绿化仿佛点缀,路灯像是一种装饰品,夜幕下耀眼夺目的竟然是霓虹。

    南檀市是冷色调的。

    至少在市中心是这样。

    张馨欣在车窗里像一个小偷,窥探着这一切不属于她的璀璨。

    和苏城的感觉不一样。

    南檀市确实是大都市,是那种散发着由内而外超一线的底气,内敛又自知。

    没有人不感叹南檀。

    张馨欣也不例外。

    张衡宇在郊区有一套独栋别墅,不过一开始并没有让张馨欣去看过,只是提过。

    还有一套房是在南檀市中心地段的小区,也是张馨欣后来固定的住所。

    张衡宇似乎一直都在忙。

    他这几年来很少来看张馨欣。

    张馨欣觉得他或许早已经有别的家庭了,所以对她这个连出生都没看过一眼的女儿不会有什么父女情深。

    南檀和苏城的区别,在于气候。

    这是这几年以来张馨欣一次又一次分清南檀和苏城的办法。

    苏城偶尔下雪。

    南檀不会下雪。

    苏城的雪是江南的。

    南檀的江南是雨的。

    张馨欣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讨厌下雨天。

    她总觉得下雨天很麻烦。

    撑伞,踩水,湿热,粘腻。

    夏天的雨让人燥热。

    冬天的雨让人霜寒。

    不过和江悸第一次认识那一年,恰巧是雨季。

    十四岁这个年纪在十七岁谈起来,像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孩。

    每个人都挂着圆圆的脸。

    江悸却除外。

    他的十四岁出类拔萃。

    如果十四岁大部分底子好的男孩子小有姿色,那江悸早已棋盘上将军。

    这也让江悸在校园里人尽皆知。

    没有人不会喜欢一张好看的皮囊。

    美好,漂亮,赏心悦目。

    一副出众的皮囊像是这个时代的奢侈品,有人为之疯狂,有人为之一蹶不振。

    张馨欣和江悸会有交集,只是他和她都报了学校的兴趣社团。

    刚好在同一个项目小组里。

    不记得是谁先开的口。

    但江悸的存在,让张馨欣对人生有了一次深刻的印象。

    和大部分同龄人不一样,江悸对于一个事情的安排处理能力更具专业性。

    课题那些不引人注目的细节,他总是能发现并且利用。

    像政治辩论题,他站正方还是反方,都无懈可击。

    这样的存在让张馨欣对江悸有个刻板印象,就是可望不可及。

    张馨欣也从来不是什么心思单纯善良的人,她也没觉得自己和江悸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她有她自己要追逐的路。

    她有她要扬起的帆。

    所以一直以来,张馨欣都和江悸保持着一种普通朋友的关系。

    一直都很平衡。

    直到某个人出现。

    张馨欣才觉得,或许在某一刻,江悸早已在她心中成为不可磨灭的存在。

    早已举足轻重。

    林妤突如其来的闯入张馨欣的生活中,不觉泛起涟漪。

    如果张馨欣是一池,那林妤就是落下的第一场雨,圈圈点点。

    林妤的出现让张馨欣第一次深刻的意识到,她和江悸,不会是一路人。

    张馨欣从来都很好奇,执着会是什么样子,直到知道林妤一步步爬上和江悸一样的阶级,成为能和江悸比肩优秀的人,那一刻张馨欣感受到什么是颤栗。

    林妤那张脸出现在大荧幕比一切电影情节运镜反转都更有杀伤力。

    张馨欣和林妤这七年都没怎么联系,她不知道林妤到底经历了怎样的枪林弹雨,她只觉得林妤真的很厉害。

    即使是从其他人口中打听到的只言片语,都让张馨欣觉得吃惊。

    阶级真的是难以跨越的鸿沟。

    林妤的七年,也是一场难以启齿。

    张馨欣始终不觉得林妤是有这种持之以恒的魄力的女孩子。

    对周围的人都小心翼翼,礼礼貌貌,性格柔软,还有点讨好型人格,对朋友很真诚,是一个温柔又坚韧的人。

    可阶级,她到底是怎样翻过这道围墙的,张馨欣想象不出来。

    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

    张馨欣突然想起来。

    林妤说,执着并不是一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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