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

    这是温言第一次推开这家小店的门。

    今天是周日,没有上班的日子里她向来习惯找一个安静的角落看看书,喝点咖啡。

    店里很安静,老板正在柜台后面操作着一台样式非常古早的咖啡机。

    店内没有其他的服务人员,也没有看到任何类似菜单的东西,她有些犹豫的退出了两步,抬头看了看店名:“无序”,店名的右下角写着小小的三个字“咖啡店”。

    确认过自己没有踏错地方,温言又一次推门而入、

    “老板,可以点单吗?” 她只能试探着走到了柜台前面。

    温言不得不承认,她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店内没有多余的人,没有那些自以为舒缓的音乐,就连墙上的装饰也只是一些简单的花草,多宝阁样式的书架将店里隔开成了一个一个隐秘的小空间。

    “我们店不支持点单哦,今天喝什么咖啡要看我心情。”

    老板的声音一如她身上穿着的浅绿旗袍,温婉动人。

    “嗯,没事的,我不挑,在哪里付款?”

    温言没有在柜台上看到任何二维码,难道这家店还用着现金付款吗,那可糟糕了,自己已经习惯了不带现金出门的日子

    “不用,你能来这家店就说明你和我有缘分,找个地方坐吧,咖啡一会儿就来。”

    老板的声音依旧不缓不慢,她没有转回身来,温言只能看到她脑后斜插在盘发中的簪子上镶了只琉璃蝴蝶,随着她的动作一下一下振动着翅膀。

    温言听罢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多问,自己默默找了个角落坐下。

    店里似乎点了某种熏香,味道别致却又不会呛人。

    温言随手翻了翻手边矮柜上的书籍,忍不住失笑,店长那样古典的美人,书架上居然不是一些文艺书,而是满满当当的放着一些儿童读物,还都是上了年代的。

    暖黄的阳光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口照射进来,整个小店暖融融的,让温言感到安心。

    许是因为店里过于安静,温言居然久违的觉得有些犯困,她拿出了昨天看了一半后塞回包里的书,调整了一下坐姿,任由自己陷入了沙发里。

    老板还在不紧不慢的磨着咖啡,豆子的香气渐渐盖过了熏香的味道,它的前调微涩,绵长。

    *

    “小言,不是第一次了,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吧。”

    温言有点迷糊,她记得她刚刚进了一家没有见过的咖啡店。

    店里的氛围她很喜欢,她和老板说了几句话,后来呢?

    “小言,过来。”

    这个声音,好熟悉,温言抬起了头,看向了对面的男子。

    他穿着得体的西服,裁剪讲究,头发梳的整整齐齐,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

    不,怎么会,温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子,她穿着一条熟悉的红裙子,手脚似乎变的很小。

    她又抬头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不,她明明,明明已经逃离了这个地方。

    “小言,你知道我不喜欢重复自己说过的话。”

    男人隐隐有些不耐烦,但他还是慢条斯理的抽出了茶几上放着的湿巾,擦着自己的手,确定自己的手干干净净后,他起身走到了温言的面前。

    温言能感觉到他的呼吸,落在了自己的头顶,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不断地发抖,她听到自己说了一声,“对不起”

    天旋地转,她的头被狠狠地擦向了地板。

    这一下撞击让她头晕目眩,尚未分辨清楚情况的头脑更是变得一片混沌。

    男人正半蹲在她的身边,他的手放在她的头上,一下一下轻轻的,轻轻的抚摸着,“我们的小言啊,不是跟我约定好了吗?”

    男人的手抚过温言的脖颈,女孩细弱的身子,精心保养的白嫩肌肤,就那么暴露在他的手下,和他小麦色的皮肤辉映,简直就是世界上最为精致的油画,男人的眼里逐渐流露出痴迷。

    温言感觉到脖子上的那双手逐渐收缩,她的头开始晕眩。

    氧气被逐渐剥夺的感觉,让她不自觉的张开了口,嗬嗬的试图吸气,脸上生理性的泪水滚落,打湿了地板上铺设的毛绒地毯,印出一个个浅坑。

    温言试图反抗,可她每一次挥动的手都会带回脖颈上越发加重的力道。

    视线开始模糊,脑子里有嗡鸣声响起。

    脖子上的压力骤然离开,温言难受地捂着脖子,趴在地上,止不住的咳嗽。

    男子似乎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他小心翼翼的将她扶了起来,揽在怀里,大手在她背后轻轻的给她顺着气,他的动作温柔,仿佛怀里抱着的是脆弱的瓷器,可他凑到了温言的耳边,开口而出的话语是那么的残忍。

    “乖,爸爸和你林叔叔约好了,如果你不愿意的话,那我只能找乐乐了。”

    *

    温言想起来了,想起来了那个生不如死的夏季。

    那天晚上,妈妈生病了,小小年纪的温言爬上了厨房的板凳,试图给家人做一顿晚饭。

    父亲还没有回到家,周五,他通常是要去酒馆里待上几个小时,但是如果回来后看不到做好的晚饭,迎接温言和妈妈的就是沾满了盐水的树枝。

    妈妈生病了,因为昨天爸爸发现当天要穿的西装上还有两道褶皱,妈妈前一天给他熨衣服的时候记错了款式。他温声细语的,把妈妈的头按进了水桶里,他告诉温言,如果脑子里装的东西太多了,老是记不住事,那就多洗洗。

    温言抱着妹妹站在浴室门口,看着他一次又一次帮妈妈洗头。

    温言熟练的切菜做饭,又到房间安抚好刚刚醒来的妹妹,再去妈妈房间换一下已经被敷热了的毛巾,一切都那么的顺其自然,就好像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8点,家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一双皮鞋踩到了门口的入户地毯上,淅淅索索,那是男人放下了外套。

    温言进了厨房,端了上饭菜,又去房间抱出了妹妹,再扶出了妈妈。

    男子已经洗好坐在了饭桌边上开始吃饭,温言和妈妈沉默地坐了下来,没敢发出声音。

    “小言也长大了。”男子突然开口。

    温言感觉到了身边的妈妈开始颤抖的身子,妈妈震惊的抬起了头,“你想做什么?”

    男子没有回话,只是继续优雅地叉起一块肉。

    “小言做的菜就是比你的嫩,也香。”男子又开口了。

    温言能感受到妈妈颤抖的越发厉害,她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悄悄看了她一眼。

    “畜生。”妈妈突然发力,她扑向了父亲,双手死死的掐着他的脖子。

    可妈妈生病了,那双手看着来去汹汹,却连一道红印都没能掐出。

    就算是健康的妈妈也打不过父亲。

    父亲轻而易举的扯着她的头发,把她拉进了房间里。

    那天晚上温言没有睡好,因为妈妈的哭声从墙的另一边传过来,整夜不休。

    第二天,父亲和她说,妈妈生病了,他把妈妈送进了医院。

    当天晚上,温言把妹妹哄睡后,自己进到浴室洗漱。

    “小言,”父亲站在浴室门口,他今天穿着一件宝蓝色的衬衫,袖口被挽到小臂,“你知道,爸爸是爱你的。”

    他走了进来,温言有点害怕,但是她逃不掉,她被困在了小小的浴室里。

    妹妹在隔壁睡觉,妈妈被送去了医院,她不能喊,不敢喊,也没处喊。

    精心养育的花儿,在那夜凋落,混入了脚下泥泞的土地里。

    温言只记得父亲一遍一遍的在自己耳边说:“小言,爸爸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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