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清晨。

    波光熠熠的水面上,尚带些湿冷的水气。

    江畔一条乌木蓑盖船,船头站着一个肤白胜雪的姑娘,金边暗绣红色束仙裙,别一支璎珞银璃碎玉步瑶,玉珠随船摇而晃。虽只见着背影,但光只看那背影,也是勾人的紧。

    船尾坐了个银边暗绣玄色衣袍,发冠高束的公子,脸上戴着纯白面具,拿着根芦苇杆子吸酒喝。

    估计是不想摘面具。

    姑娘转过身,脸上戴着面纱,露出的眉眼与昨日有些差别。

    公子身旁有几个空酒瓶,旁边有一个木桶。桶中金珠已满,不见得他多看一眼,满心只在眼前美景,手中美酒。

    姑娘一看,认出那是她船上的酒。

    有着深茶色眼瞳的眸子低垂,“公子随我行这一路,只为船尾这几瓶劣酒?”

    公子抬头,漆黑的眼睛的全是轻佻笑意,“当然……不是。虽然这酒香勾人,却比不上姑娘你勾人。”

    他夸张的长叹一声,“昨日本公子归家后,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啊。闭上眼,全是姑娘的音容笑貌。”

    他又故作遗憾,“只可惜没能见到姑娘的真容,本公子心里难受的紧。只好有缘来见了。”

    姑娘脚尖轻点,踏过蓑盖,轻飘飘地落在公子身旁。

    她俯身凑近公子,深茶色的眼睛里藏着兴味,她张开嘴,似乎想说什么。

    公子直勾勾的看着她。

    她轻笑,手却带着匕首迅速抵上公子的脖子。

    “别动哦,不然的话,我可拿不准,这漂亮的肌肤上会不会留下什么。”

    她低声威胁道,声音里,满是趣味。

    公子毫不在意样的,说:“酒是好酒,人是美人,景是良景。”

    他笑笑,突然凑近姑娘,两人挨的很近,只差一点便要肌肤相贴。一呼一吸间吐出湿且热的气流。

    姑娘蹙眉,不适的往后退,却忽然感觉有什么尖锐的东西抵在自己腰间。

    公子轻笑,吐出暧昧的字眼:“姑娘别动哦,不然……这一身细腻的肌肤可是要露出来了……”

    姑娘听着,又细细打量着公子,却不经意和他对上了眼。

    公子眼里满满的笑意和趣味不做掩饰,姑娘好似被烫了一下,急忙偏开眼。

    ……登徒浪子……

    但公子看起来不像对她有敌意,她一下失了兴趣。

    她收回手,三两下飞身和公子拉开距离,而公子没有多加阻拦,一副放任的样子。

    公子大笑,有点疯疯癫癫。他面向东阳,举起酒瓶,一饮而尽,“良辰,美酒,佳人,秀水。不枉此行。”

    姑娘蹙眉,她闻到了一股沉水香味。

    正当她要开口问,公子从袖子掏了瓶酒扔给姑娘。

    姑娘伸手接过,扯开塞子,先嗅了嗅。

    ……浮艾酒。

    公子又开了一瓶,举起,晃了晃,“姑娘尝尝?看看本公子的浮艾比你的落山雪如何?”

    姑娘哪看不出他是想让她摘面纱。

    她弯了弯眉眼,把面纱扯下,抬手把酒喝了大半。

    她戏谑道:“公子,可还满意你看到的?”

    公子不出声,心道果然没那么容易看到她的真容。

    也是,谁也不会想戴了面纱还要易容的。

    姑娘扯下面纱后,是一张极为普通的脸,配上那双漂亮的深茶色的眸子,让人看着十分别扭。

    公子看了看,觉得伤眼,又问:“姑娘可否再把面纱戴上?本公子看的十分别扭。”

    谁料这话却惹了美人大笑,眼里是止不住的笑。

    太好玩了吧。

    姑娘笑弯了腰。

    公子沉默不语。

    甚至不敢抬头,真的伤眼。

    其实不是姑娘易容术不高明,相反,正是因为她的易容术太高明,才会使得公子觉得难受。

    一张极为普通的脸,配上一双极漂亮的眼。他心里知道她易了容,但看起来却毫无易容痕迹,但他又毫无办法。

    看不见,摸不了,着实逼得他心里上火,心里念着想着,又毫无办法,当真难受。

    姑娘笑够了,看了天色,知道自己要走了。

    她把面纱戴上,朝公子拱了拱手。

    “公子与我有缘,这乌木船与桶内金珠便赠与公子。”

    日头偏高,船头不起眼的绿草开了花。

    姑娘足尖轻点,飞身上岸。边往远离岸边的方向走边说道。

    “另赠公子一言,酬谢浮艾酒。如此,有缘再见。”

    “沉香有植于水而断根生长者,十年不腐,曰沉水。取心十厘,碾成末。夜燃之,初可安神,多用则扰心智,三月成虫,曰沉螅。喜食人脑,惧火,遇琼草亡。”

    玄袍公子船尾愣住,面具下的眉眼怔松。水波晃动,船头碧草蓝花悄然结出朱果。再看那天,日头已偏中了。

    古有琼者,自乌木生。十年一生,见清晨日光而发。无果。见沉螅则结朱果。食之,可化。朱果未摘,见日中影,燃。非沉水不可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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