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亡命之徒
老索尔是D-08地面救助站的站长，摇光卫四武装势力之间冲突没有间断过，正规的医疗机构因为政府财政时不时的歇菜，有一家算一家，倒闭的比多米诺骨牌还利索。反倒是一些靠民间集资募捐支撑的救助站扛起了这个星球的医疗大业。
救助站无差别对待任何人，一些武装势力为了不激起民愤被群起而攻，以及自身肉体凡胎的不时之需，也会偶尔资助，即便穷凶极恶的一言不合就炮轰弹打，在不攻击救助站这点都十分默契。竟显出了一点诡异的人道主义精神。
大约物质守恒、能量平衡是宇宙铁律，善与恶，也不会彻底割离、单方独存。
亚铎跟老索尔混的熟，老索尔也从来不跟越云楚客气，时不时要给她一长串所需物资清单，她去交易场，有大半时间都花在了替老索尔挑东西上。
越云楚一进隔离室，老索尔就颤着那口几乎要断的气开始念经：“我对照了博物志，这是闵寂星系的物种，飞蜥，属于脊索动物门，爬行纲……”
越云楚昨天来的匆忙，丢下东西就走了，现在才看清楚捡来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长得实在奇葩，同时具备爬行动物和飞行动物两套器官，她摇了摇头：“卢拉这口味……我还以为是他儿子呢，这么丑，扔了吧。”
老索尔一拍桌子，“不明物种私放出去，是会引起生态问题的。”
越云楚心想：这老糊涂怕是今天又喝浆糊了。
她阴阳怪气的：“两只出了这救助站基本就得完犊子的玩意儿，还生态问题，你问问每天都被导弹蹂躏还没气候崩溃、生态紊乱的摇光卫四，看它想理你么？”
老索尔盖好小型生态箱，“蜥形纲生物，大部分都会吃蚊子。它还会飞，你不管拉倒，我养在救助站灭蚊虫。”
越云楚：……
这都什么年代了？这老头实在太亵渎人类科技水平了，摇光卫四再不争气也不至于灭蚊子还得靠原始食物链。
老索尔惯例清点越云楚带回的医疗物资，问她：“C区的混混怎么又跟雇佣兵搞在一起倒腾合成兽这种东西了？你最近小心些，去交易场拿酒和医疗用品就好，不要沾惹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越云楚皱了下眉：“嗯。”
她觉得C区这群二道贩子大约是活得不耐烦了。
她问了句：“合成兽到底是什么东西？加了芯片的克隆物种么？”
老索尔哼了半天，也没哼出几句有用的来，这老东西对自己学艺不精这件事从来都是顾左右而言他。越云楚觉得非常匪夷所思，黄土埋到脖子的人，还这么在意脸皮，还是说，承认自己无知对人类来说都是这么难么？
摇光卫四曾用作摇光星的信号卫星，体积并不大，原本也不是住人星球，约莫十几年前不再做为信号星后，一直荒废着。
十几年前摇光卫一最大的死火山山脉毫无预兆的爆发，引起范围极广的连锁灾难，除了大气层之外，海啸地震几乎破坏了整个地表环境，整个星球人口伤亡过半，余下不足一亿人，无处安置。
星球之间的民众大规模移民都容易引起社会动荡，对难民收容更是零容忍，摇光星的居民反对呼声极高，政府还未表态，游|行人群已经几度围攻议会大楼。
政府只得将难民转移到卫四，摇光政府本就不富裕，在整个金兰星域联盟里又活似个晚娘养的，联盟象征性的出了些技术和方案，拨了点九牛一毛的款，摇光星政府紧紧巴巴的给摇光卫四铺设了人工大气层、光温系统、最基础的通讯系统以及3D打印建筑，摇光卫四成型之初，就是个大写加粗的难民营。
如今，无公信力的政府，泛滥的雇佣兵、走私团伙、星际流窜罪犯……是摇光政府聊胜于无的灾后重建工作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结果。
救助站外突然响起尖锐的警报声，越云楚把监控切入终端，距离救助站将近三公里处有武装冲突，越云楚觉得有一架破破烂烂的飞行器莫名眼熟，迅速锁定检测后，果然是昨天撞了她的千狗，不由得冷笑一声。
观战几分钟后，越云楚觉得追着千狗打的那三架近地小星舰应该不是本星人，摇光卫四的人斗殴性格从不会这么温柔，只会一通粒子炮烤熟千狗那个飞行器。星舰明显不想杀千狗，只是在胁迫他落地，千狗被压制的越来越厉害，渐渐开始贴地回旋。
越云楚操作着终端，向救助站里的机器人下指令：迫击炮拖出来。
随即开始勘测位置。
两个机器人拖着迫击炮一出门，被等在门口十分不耐烦的越云楚踹了一脚：“废物，现做的么？”
越云楚上了装甲车后打开防护罩，启动迫击炮磁悬浮功能，遥控操作移动迫击炮，苟在已经测定好的方位，千狗的飞行器堪堪落地，越云楚一连十发，千狗飞行器内被迫击炮锁定追击的警报还没播完，就已经连人带机炸成了爆米花。
追着千狗的三架星舰懵了似的在空中顿了顿，才缓缓降落到越云楚的装甲车不远处。
越云楚炸完千狗后，迅速操作迫击炮锁定星舰，迫击炮一边瞄准一边闲闲的在装甲车周围晃悠，像一条听话的藏獒。
亚铎千防万防，没想到他今天给越云楚这辆轮式装甲车，配上救助站的迫击炮，凑齐了陆军小范围攻击的最佳配置。
星舰落地后没有任何反击行为，越云楚也没有被武器锁定，她扫描了对方的星舰，装备十分高级，比如智能系统，防御系统，侦查系统，唯独攻击系统跟她这装甲车一样，宛如摆设，越云楚觉得，如果不是高级隐藏，就凭她身边的迫击炮说不定就能压住对方星舰上的火力。
稍微有点见识的人，其实都该认得星舰上金边蓝玫瑰的标志，这是金兰星域一级星系AB双子星的政府舰，叵耐摇光卫四这口井太深，越云楚又是井底之蛙里的学渣。
星舰在不确定越云楚接下来行动的情况下，竟然有人开舱下来。越云楚随手在终端上调整了下扫描焦距。
一个花里胡哨的男人。
越云楚：……
旅游的么？来体验摇光卫四这种典型的热带荒漠气候，怕不是有病？
那男人一落地被将近正午的光线燎的手忙脚乱，忙着撑降温遮光膜，还忙着喝冷饮。
越云楚：……
什么玩意儿？
那人冲着越云楚的装甲车过来，到跟前敲了敲她的车门，“这位女士。你讲不讲道理。”
越云楚拉下帽子里的镜片，又顺手把挂在肩上的面罩拉起来后才下车。
摇光卫四这个时节的气候，没有任何防护的室外活动非常反人类，温度倒没有达到人体不能接受的程度，但是因为公转至近恒星点，光线强度很是操蛋，早年只是红外紫外超标，摇光政府调整过一次人工大气层，近两年有害辐射的强度又开始不太稳定，综合值比最适生存状态高出三到五个千分点。
即便不是什么要命的事，也让摇光卫四的居民一直怀疑摇光政府准备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他们一锅焖了，以至于物伤其类，油焖大虾常年霸榜本星黑暗料理。
越云楚左手手肘支在装甲车上，那男人比她高了二十多公分，她懒得仰脖子看他的脸，目光越过他的肩膀，看向他身后的星舰，漫不经心的说：“不讲。”
她说话仿佛怕费力气似的，鼻音重喉音轻，有眼神交流的话，听上去像撒娇，反之则显出一种不耐烦和无视感，非常欠揍。
那男人微微偏头，垂眼看着她，发现眼前这个女人看似随随便便的支着车门，实际上身体状态非常警惕，重心前倾，一只脚虚点地，脚尖大约装有激光刀，右手从来没离开过腰间的粒子枪。他现在只要有一丝异常举动，这女人就能毫不犹豫的让他血溅三尺当场毙命。
亡命之徒。
这是章羿对越云楚的第一印象。
他在A星长大，混迹在控制着整个星系的政客里，那群人最大的特点就是非富即贵且惜命，别说女人了，在男人身上也没见识过这种气质。章羿心里竟有些发毛。
“我们追一路，你说杀就杀了？”章羿大约是从来没吃过亏，想在口舌言辞上讨回点尊严。
越云楚这才抬起眼，本以为是个爱管闲事的碎嘴子，正打算开口吐出一个“滚”字，没想到这男人看上去只是一脸单纯的愤世嫉俗，越云楚话到嘴边，多赏了他一个字，“傻逼。”
杀人需要跟谁报备么？再说，千狗那玩意儿在她眼里顶多够得上人渣，根本就不算是个人。
章羿：……
A星的社交规则里，人与人之间的鄙视，或笑里藏刀，或明褒暗贬，再没有情商，也不过形同陌路，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上升不到泼妇骂街这种面斥“傻逼”的。陌生人之间的彬彬有礼尤其能显示出他们的阶级优越感和道德自豪感。
章羿长这么大，第一次被“傻逼”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在当场。
越云楚开着装甲车回救助站，章羿才想起来这女人撩眼皮看他那一眼。蒙着脸，他只能看见镜片后那双深棕色的眼睛，深渊一般倒映着整个摇光卫四的荒唐动乱和无畏生死。章羿心里刚刚那点发毛，一下子催出一身白毛汗。
他的终端里响起机械的人工智能语音，带着疑问的语气：“巡查官？”
章羿看了眼越云楚渐远的装甲车和视线范围内唯一的建筑——救助站，做了个深呼吸，“放一辆军用越野给我。”
人工智能询问：“需要配置什么级别的火力？”
章羿叹了口气：“自动系统能操作的了就行。”
军用越野已经是他能操作得了的最高级别的车型了。
不强制服兵役的星系宪|法制度，章羿这种没有军衔的政府工作人员，才是政客里的常态。
人工智能：“巡查官，根据我的扫描数据，建议您配置越野车能装载的最大火力，您要追踪的是一辆装甲车，并且……”
章羿打断他：“是我不想吗？”
人工智能闭嘴了。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章羿手残满级，开智级别的单机游戏俄罗斯方块，段位稍微高一点，都能让他打成一片马赛克，至今没有得到政府为官员开通的装甲车、飞行器、星舰等操作权限。
心知肚明的揭短这种缺德事儿，人工智能也不好意思干。而且鉴于自家长官眼高手低还擅长作死，人工智能为了不让他把自己摇成骰子，也没告诉他星系交通规则在摇光卫四差不多相当于纸糊的。
星舰放出一辆越野跑到他跟前，人工智能：“巡查官，已经为您调好了自动档，存入了几个您常用的模式。是否需要星舰也靠近救助站。”
章羿：“不用，原地休息，你分出联络系统就行，主机最大范围铺延开扫描系统，搜索亚铎。”
一般人对带有危险性的东西会惯性躲远点，这位巡查官，要么是因为忍不下一落地就被人当了垫脚石还截胡这口气，要么就是单纯有点“老干部好为人师的欠”，反正是迎难而上了。
越云楚一回到救助站，迎面看到老索尔的终端显示屏上亚铎一张猪肝色脸。
他妈的，现场直播么？
“越云楚！你是没栓绳的野狗么？”亚铎每天都觉得自己迟早得被越云楚气死。
越云楚瞪了一眼老索尔，老索尔拿拐杖戳戳她的裤脚，口型是“不是我”，亚铎转而讨伐老索尔：“救助站的迫击炮，只有你能虹膜解锁，她怎么拉出去的？为老不尊！禁酒一个月。”
老索尔又戳了戳越云楚的裤脚，越云楚抬手把帽子巴拉下来，半长的头发松散散的垂在肩上，微微一偏头，竟显得有点乖巧，毫无愧色地盯着亚铎：“我讨厌千狗，老索尔也讨厌他，他欺负老索尔养的鹦鹉。”
老索尔应时点头，“都吓得掉毛了。”
亚铎没想到这俩人竟然敢沆瀣一气：“你讨厌的人多了！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千狗欺负鹦鹉肯定是因为你们先教鹦鹉骂他……”
亚铎突然觉得这话跑偏了，为什么每次因为她跟人发生武力冲突引发的严肃家庭教育，最后都会拐到欺猫霸狗、芝麻绿豆虾米眼的屁事儿上？
“你现在给我滚回来……”
亚铎话还没说完，章羿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亚铎一愣，越云楚余光瞥见这个“傻逼”，看着亚铎抬手一指：“我本来没机会杀的，是因为他先追的千狗。”
亚铎：……
章羿：……
章羿轻呼了口气，把额前的头发向后捋了一把，看着越云楚的后脑勺和一点侧脸：“您可要点脸吧。”
救助站无差别对待任何人，一些武装势力为了不激起民愤被群起而攻，以及自身肉体凡胎的不时之需，也会偶尔资助，即便穷凶极恶的一言不合就炮轰弹打，在不攻击救助站这点都十分默契。竟显出了一点诡异的人道主义精神。
大约物质守恒、能量平衡是宇宙铁律，善与恶，也不会彻底割离、单方独存。
亚铎跟老索尔混的熟，老索尔也从来不跟越云楚客气，时不时要给她一长串所需物资清单，她去交易场，有大半时间都花在了替老索尔挑东西上。
越云楚一进隔离室，老索尔就颤着那口几乎要断的气开始念经：“我对照了博物志，这是闵寂星系的物种，飞蜥，属于脊索动物门，爬行纲……”
越云楚昨天来的匆忙，丢下东西就走了，现在才看清楚捡来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长得实在奇葩，同时具备爬行动物和飞行动物两套器官，她摇了摇头：“卢拉这口味……我还以为是他儿子呢，这么丑，扔了吧。”
老索尔一拍桌子，“不明物种私放出去，是会引起生态问题的。”
越云楚心想：这老糊涂怕是今天又喝浆糊了。
她阴阳怪气的：“两只出了这救助站基本就得完犊子的玩意儿，还生态问题，你问问每天都被导弹蹂躏还没气候崩溃、生态紊乱的摇光卫四，看它想理你么？”
老索尔盖好小型生态箱，“蜥形纲生物，大部分都会吃蚊子。它还会飞，你不管拉倒，我养在救助站灭蚊虫。”
越云楚：……
这都什么年代了？这老头实在太亵渎人类科技水平了，摇光卫四再不争气也不至于灭蚊子还得靠原始食物链。
老索尔惯例清点越云楚带回的医疗物资，问她：“C区的混混怎么又跟雇佣兵搞在一起倒腾合成兽这种东西了？你最近小心些，去交易场拿酒和医疗用品就好，不要沾惹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越云楚皱了下眉：“嗯。”
她觉得C区这群二道贩子大约是活得不耐烦了。
她问了句：“合成兽到底是什么东西？加了芯片的克隆物种么？”
老索尔哼了半天，也没哼出几句有用的来，这老东西对自己学艺不精这件事从来都是顾左右而言他。越云楚觉得非常匪夷所思，黄土埋到脖子的人，还这么在意脸皮，还是说，承认自己无知对人类来说都是这么难么？
摇光卫四曾用作摇光星的信号卫星，体积并不大，原本也不是住人星球，约莫十几年前不再做为信号星后，一直荒废着。
十几年前摇光卫一最大的死火山山脉毫无预兆的爆发，引起范围极广的连锁灾难，除了大气层之外，海啸地震几乎破坏了整个地表环境，整个星球人口伤亡过半，余下不足一亿人，无处安置。
星球之间的民众大规模移民都容易引起社会动荡，对难民收容更是零容忍，摇光星的居民反对呼声极高，政府还未表态，游|行人群已经几度围攻议会大楼。
政府只得将难民转移到卫四，摇光政府本就不富裕，在整个金兰星域联盟里又活似个晚娘养的，联盟象征性的出了些技术和方案，拨了点九牛一毛的款，摇光星政府紧紧巴巴的给摇光卫四铺设了人工大气层、光温系统、最基础的通讯系统以及3D打印建筑，摇光卫四成型之初，就是个大写加粗的难民营。
如今，无公信力的政府，泛滥的雇佣兵、走私团伙、星际流窜罪犯……是摇光政府聊胜于无的灾后重建工作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结果。
救助站外突然响起尖锐的警报声，越云楚把监控切入终端，距离救助站将近三公里处有武装冲突，越云楚觉得有一架破破烂烂的飞行器莫名眼熟，迅速锁定检测后，果然是昨天撞了她的千狗，不由得冷笑一声。
观战几分钟后，越云楚觉得追着千狗打的那三架近地小星舰应该不是本星人，摇光卫四的人斗殴性格从不会这么温柔，只会一通粒子炮烤熟千狗那个飞行器。星舰明显不想杀千狗，只是在胁迫他落地，千狗被压制的越来越厉害，渐渐开始贴地回旋。
越云楚操作着终端，向救助站里的机器人下指令：迫击炮拖出来。
随即开始勘测位置。
两个机器人拖着迫击炮一出门，被等在门口十分不耐烦的越云楚踹了一脚：“废物，现做的么？”
越云楚上了装甲车后打开防护罩，启动迫击炮磁悬浮功能，遥控操作移动迫击炮，苟在已经测定好的方位，千狗的飞行器堪堪落地，越云楚一连十发，千狗飞行器内被迫击炮锁定追击的警报还没播完，就已经连人带机炸成了爆米花。
追着千狗的三架星舰懵了似的在空中顿了顿，才缓缓降落到越云楚的装甲车不远处。
越云楚炸完千狗后，迅速操作迫击炮锁定星舰，迫击炮一边瞄准一边闲闲的在装甲车周围晃悠，像一条听话的藏獒。
亚铎千防万防，没想到他今天给越云楚这辆轮式装甲车，配上救助站的迫击炮，凑齐了陆军小范围攻击的最佳配置。
星舰落地后没有任何反击行为，越云楚也没有被武器锁定，她扫描了对方的星舰，装备十分高级，比如智能系统，防御系统，侦查系统，唯独攻击系统跟她这装甲车一样，宛如摆设，越云楚觉得，如果不是高级隐藏，就凭她身边的迫击炮说不定就能压住对方星舰上的火力。
稍微有点见识的人，其实都该认得星舰上金边蓝玫瑰的标志，这是金兰星域一级星系AB双子星的政府舰，叵耐摇光卫四这口井太深，越云楚又是井底之蛙里的学渣。
星舰在不确定越云楚接下来行动的情况下，竟然有人开舱下来。越云楚随手在终端上调整了下扫描焦距。
一个花里胡哨的男人。
越云楚：……
旅游的么？来体验摇光卫四这种典型的热带荒漠气候，怕不是有病？
那男人一落地被将近正午的光线燎的手忙脚乱，忙着撑降温遮光膜，还忙着喝冷饮。
越云楚：……
什么玩意儿？
那人冲着越云楚的装甲车过来，到跟前敲了敲她的车门，“这位女士。你讲不讲道理。”
越云楚拉下帽子里的镜片，又顺手把挂在肩上的面罩拉起来后才下车。
摇光卫四这个时节的气候，没有任何防护的室外活动非常反人类，温度倒没有达到人体不能接受的程度，但是因为公转至近恒星点，光线强度很是操蛋，早年只是红外紫外超标，摇光政府调整过一次人工大气层，近两年有害辐射的强度又开始不太稳定，综合值比最适生存状态高出三到五个千分点。
即便不是什么要命的事，也让摇光卫四的居民一直怀疑摇光政府准备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他们一锅焖了，以至于物伤其类，油焖大虾常年霸榜本星黑暗料理。
越云楚左手手肘支在装甲车上，那男人比她高了二十多公分，她懒得仰脖子看他的脸，目光越过他的肩膀，看向他身后的星舰，漫不经心的说：“不讲。”
她说话仿佛怕费力气似的，鼻音重喉音轻，有眼神交流的话，听上去像撒娇，反之则显出一种不耐烦和无视感，非常欠揍。
那男人微微偏头，垂眼看着她，发现眼前这个女人看似随随便便的支着车门，实际上身体状态非常警惕，重心前倾，一只脚虚点地，脚尖大约装有激光刀，右手从来没离开过腰间的粒子枪。他现在只要有一丝异常举动，这女人就能毫不犹豫的让他血溅三尺当场毙命。
亡命之徒。
这是章羿对越云楚的第一印象。
他在A星长大，混迹在控制着整个星系的政客里，那群人最大的特点就是非富即贵且惜命，别说女人了，在男人身上也没见识过这种气质。章羿心里竟有些发毛。
“我们追一路，你说杀就杀了？”章羿大约是从来没吃过亏，想在口舌言辞上讨回点尊严。
越云楚这才抬起眼，本以为是个爱管闲事的碎嘴子，正打算开口吐出一个“滚”字，没想到这男人看上去只是一脸单纯的愤世嫉俗，越云楚话到嘴边，多赏了他一个字，“傻逼。”
杀人需要跟谁报备么？再说，千狗那玩意儿在她眼里顶多够得上人渣，根本就不算是个人。
章羿：……
A星的社交规则里，人与人之间的鄙视，或笑里藏刀，或明褒暗贬，再没有情商，也不过形同陌路，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上升不到泼妇骂街这种面斥“傻逼”的。陌生人之间的彬彬有礼尤其能显示出他们的阶级优越感和道德自豪感。
章羿长这么大，第一次被“傻逼”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在当场。
越云楚开着装甲车回救助站，章羿才想起来这女人撩眼皮看他那一眼。蒙着脸，他只能看见镜片后那双深棕色的眼睛，深渊一般倒映着整个摇光卫四的荒唐动乱和无畏生死。章羿心里刚刚那点发毛，一下子催出一身白毛汗。
他的终端里响起机械的人工智能语音，带着疑问的语气：“巡查官？”
章羿看了眼越云楚渐远的装甲车和视线范围内唯一的建筑——救助站，做了个深呼吸，“放一辆军用越野给我。”
人工智能询问：“需要配置什么级别的火力？”
章羿叹了口气：“自动系统能操作的了就行。”
军用越野已经是他能操作得了的最高级别的车型了。
不强制服兵役的星系宪|法制度，章羿这种没有军衔的政府工作人员，才是政客里的常态。
人工智能：“巡查官，根据我的扫描数据，建议您配置越野车能装载的最大火力，您要追踪的是一辆装甲车，并且……”
章羿打断他：“是我不想吗？”
人工智能闭嘴了。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章羿手残满级，开智级别的单机游戏俄罗斯方块，段位稍微高一点，都能让他打成一片马赛克，至今没有得到政府为官员开通的装甲车、飞行器、星舰等操作权限。
心知肚明的揭短这种缺德事儿，人工智能也不好意思干。而且鉴于自家长官眼高手低还擅长作死，人工智能为了不让他把自己摇成骰子，也没告诉他星系交通规则在摇光卫四差不多相当于纸糊的。
星舰放出一辆越野跑到他跟前，人工智能：“巡查官，已经为您调好了自动档，存入了几个您常用的模式。是否需要星舰也靠近救助站。”
章羿：“不用，原地休息，你分出联络系统就行，主机最大范围铺延开扫描系统，搜索亚铎。”
一般人对带有危险性的东西会惯性躲远点，这位巡查官，要么是因为忍不下一落地就被人当了垫脚石还截胡这口气，要么就是单纯有点“老干部好为人师的欠”，反正是迎难而上了。
越云楚一回到救助站，迎面看到老索尔的终端显示屏上亚铎一张猪肝色脸。
他妈的，现场直播么？
“越云楚！你是没栓绳的野狗么？”亚铎每天都觉得自己迟早得被越云楚气死。
越云楚瞪了一眼老索尔，老索尔拿拐杖戳戳她的裤脚，口型是“不是我”，亚铎转而讨伐老索尔：“救助站的迫击炮，只有你能虹膜解锁，她怎么拉出去的？为老不尊！禁酒一个月。”
老索尔又戳了戳越云楚的裤脚，越云楚抬手把帽子巴拉下来，半长的头发松散散的垂在肩上，微微一偏头，竟显得有点乖巧，毫无愧色地盯着亚铎：“我讨厌千狗，老索尔也讨厌他，他欺负老索尔养的鹦鹉。”
老索尔应时点头，“都吓得掉毛了。”
亚铎没想到这俩人竟然敢沆瀣一气：“你讨厌的人多了！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千狗欺负鹦鹉肯定是因为你们先教鹦鹉骂他……”
亚铎突然觉得这话跑偏了，为什么每次因为她跟人发生武力冲突引发的严肃家庭教育，最后都会拐到欺猫霸狗、芝麻绿豆虾米眼的屁事儿上？
“你现在给我滚回来……”
亚铎话还没说完，章羿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亚铎一愣，越云楚余光瞥见这个“傻逼”，看着亚铎抬手一指：“我本来没机会杀的，是因为他先追的千狗。”
亚铎：……
章羿：……
章羿轻呼了口气，把额前的头发向后捋了一把，看着越云楚的后脑勺和一点侧脸：“您可要点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