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提亚娜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立刻就跟在哨塔发现的那张纸条联系起来,虽然“它”这种用词看起来不像是指人,但多少也有些关联,同时,之前在医院听到的敲门声也很让她在意,老妇人很熟悉那个声音,双方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那个提醒老妇人的人又是谁?他跟这件事情有关吗?

    天色已经黑了,这个时代照明不太好,周围漆黑的景色唤醒人心底对黑暗最深刻的恐惧,她往窗外看了一眼,对塞萨尔说:“总之,你先到我屋里坐一会儿。”

    两人走到达提亚娜的房间,先敲了敲门,得到罗莎的回应后才打开,罗莎正靠在窗边,不知道在看什么。

    “外面有什么东西吗?”

    她随口问了一句,没想到罗莎真的回答了:“我不清楚,我好像看到,起雾了?”

    她听了之后第一反应是这视力有点好啊,起雾给人的直观感受就是能见度降低,这需要光源的衬托,这里可没有街灯这种东西,罗莎是怎么看出起雾的?

    达提亚娜也凑到窗边去看,她首先看到的,是外面晃晃悠悠的几个光点,萤火虫?海边会有萤火虫吗?风大点就得吹没了吧?不过透过这点光,她确实觉得视野有些朦胧。

    “那些东西是什么?”

    “什么东西?”罗莎一脸莫名,达提亚娜本来想指出那些光点,但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没有直说,转而询问:“雾在哪里?”

    “你没看到吗?就在窗上啊。”

    她收回视线,果然看到窗上白蒙蒙一片,但手擦过却没有留下印子,证明变化在窗外,屋内点着蜡烛,借着这点光可以粗略分辨一些事物。

    确认了外面的情况,她正要喊塞萨尔过来,就看到罗莎盯了她一眼,表情有些惊恐,这一下拉高了她的警惕,她没有妄动,先是仔细分辨了一番罗莎视线的落点,确认她在看窗外之后,才小心翼翼地转过头。

    有眼睛。

    她看到一双贴在她脸边,频频转动的眼睛。

    达提亚娜难以自制地往后退了几步,是有个人在窗外吗?!这里是旅馆三楼啊?!

    大脑空白了一瞬,又很快反应过来,是她看错了,因为看到了类似人眼的东西,下意识认为那里有个人,实际外面还是黑乎乎一片什么都看不出来,只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它像是纸片上小孩子画出的那种最基础的纺锤型眼睛,没有体积感,薄薄地贴在夜幕上,但眼珠又转来转去,灵活得过分。

    身边传来脚步声,她还有些紧张,没有第一时间转头,只是小心瞥了一眼,是塞萨尔。

    她沉默了一会儿,“你看到了吗?”

    “嗯。”

    谢天谢地,这样简单的沟通不必使用纸条,稍微转移了一下注意力之后她的心情很快平复下来,大脑又开始思考:“你看到外面的飞虫了吗?”

    她尽量使用不会让罗莎怀疑的词汇,这个天气会有虫子很正常,虽然问这个可能有些突兀,但总比直说那些罗莎看不见的光点好。

    塞萨尔似乎愣了一下,随后又嗯了一声。

    还好,达提亚娜有些轻松地想,有人能看到跟她一样的东西,至少现在,她还没有疯掉,没有臆想出乱七八糟,根本不存在的东西,或许该再联系一下黛妮,她应该吃药吗?

    说起来,她为什么会带上魔药来着?好像是因为有一瞬间……想要?是因为这个,才迫不及待地喝掉了吗?

    她有些恍惚,在摇曳的烛光中看到塞萨尔勇敢地靠到了窗边,罗莎都已经退回来了,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达提亚娜心中忽然冒出些许快意,是这样啊,当时她在医院的时候就是这么——她又看到窗外的眼睛,它就那么直直地看过来,她听到雨声,只有她和它存在,只有她看到了。

    “……”

    她听到声音。

    “你相信神吧?”

    “你在说什么?你还好吧?”

    罗莎有些担忧,“本来应该看护你的,结果不知道为什么下午就那么睡过去了,你是不是还没恢复啊?要喝茶吗?”

    达提亚娜一脸空白,她静静地看了罗莎一会儿,朝她走去,罗莎以为她想喝茶,刚要伸手去拿,就猝不及防地被抽出了腰间的长剑。

    她举着剑,给自己手臂上来了一下。

    “哐铛——”

    金属掉落,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声音。

    原本就用余光盯着这里的塞萨尔转过头来,他和罗莎都愣住了。

    最先发出声音的是达提亚娜,她摸了摸伤口,看着手上新鲜的血液自语道:“呃,好痛。”

    这句话触动了罗莎紧绷的神经,她捡起剑,又拉过达提亚娜的手一边包扎一边哑着声咒骂:“你到底是有什么毛病总是这样做?!白天是,晚上也是,你就不能提前跟人商量一下吗?!随便什么人都好!这真的很奇怪!”

    达提亚娜原本还在看伤口,甚至想捏一捏,听到她话里的某个词后幽幽抬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露出一个细微的笑:“你说得对,抱歉,我只是……有些兴奋。”

    或许魔药对她真正的作用体现在这里,她的视线虚虚地落在窗外纷飞的荧光上。

    过于活跃的精神,分辨不清现实和梦境,那些她看到的,无法在眼中留下痕迹,只有灵感同样活跃危险的非人类塞萨尔感受到了。

    “哈,”她掩着嘴,慢慢大笑起来,笑得浑身颤抖:“哈哈哈哈哈!”

    她笑得太用力,眼角都冒出了泪花,紧接着她挣开罗莎扑到窗前,像一只青蛙趴在上面。

    “穿过这片阴沉的,异域般的乡间土地。”

    “透过那些鲜红的窗口,会看见许多影子般的怪物伴着不和谐的旋律飘游。”

    “那些灵性一直就存在于那些砖石的排列顺序之中,存在于覆盖砖石的大量细微苔藓的蔓延形状之中,存在于房子周围那些枯树的间隔距离之中,尤其存在于那种布局经年累月的始终如一之中,存在于那海水的倒影之中。”

    “他要走出去,或者走进去。”

    “便乘着酒劲抡起钉头锤一阵猛击,很快就在门上砸出一个窟窿,他伸进戴着臂铠的手使劲一拉,顿时将那道门拉裂扯碎,那干木板破裂的声音令人心惊胆战,在这栋房屋中久久回响。”

    沉闷的敲击声仿佛就在耳边,循着物件回荡传递。

    窗框噼噼啪啪,似乎有什么撞在外面。

    “这里没有他以为的歹毒和罪恶,结实的墙壁束缚那半恐惧,半迟疑的灵魂。”

    “他又开始敲击墙壁,敲击的回响尚未归于沉寂,就听到深处传来惨叫。”

    “那声惨叫撕心裂胆,前所未闻,令人毛骨悚然。”

    阴影沿着墙缝生长。

    “恍惚中数十条手臂同时敲击墙体,它就在墙上,张着血盆大口,点着烛影,诱使我更进一步……”

    “我的心在冷却。”

    “下沉。”

    “显现出疲软的病态。”

    她口中吐出的热气附着在玻璃上,留下浅浅的雾,遮蔽了窗外的眼睛。

    世界是错位的,扭曲的,实体不存在于人眼中,人看到的只是光影,它们穿过遮蔽,在每一处投下不同的影子,她和塞萨尔看到一种,罗莎看到另一种,但谁看到的都不是真实。

    礁石下面是浪花,还是鱼?

    “你看到了什么?”

    达提亚娜歪着头问,声音有些抖。

    罗莎呆呆地看着,没有回答。

    “一个浅浮雕?”她凝视她的眼睛,企图从中看到某种映像。

    “一个脆弱的,象征恶行的……”

    人与人之间的感受是不互通的,但有时,某些感官可以帮助你窥探那些鲜为人知的东西,那需要一些技巧。

    在思考创作的殿堂里,易逝的是时间,即使在未知和常识的扭曲中崩塌,其中的力量也永垂不巧,等待时光将其截取出来。

    她选择了阅读。

    在过去,美国有三大恐怖小说家爱伦?坡、安布鲁斯?布尔斯和H·P·洛夫克拉夫特,这之中洛夫克拉夫特肯定是不能选的,在克系世界读祖师爷的作品就是找死,什么都不知道才比较安全,而安布鲁斯?布尔斯的知名度相对较低,达提亚娜也没怎么了解过他的作品,就只剩下爱伦?坡。

    于是她回忆起《厄舍府的倒塌》和《黑猫》,又一次试探。

    之前是用剑刺激身体,尝试通过感官上的刺激脱离眼前的不正常,在医院的时候几次场景变化都有一些共同点,比如医生的尖啸,老妇人的推搡和她的恐惧,她最初以为这是感官刺激带来的感受变化,就像坠落会从梦中惊醒一样,但在用剑试验过后发现不是。

    当然这种推测有个前提,就是现在他们所见诡异的缘由跟医院一样,相信不祥之物也有领地意识,毕竟混乱如《沉没之城》中的新英格兰小镇,结局也只有一个克总。

    考虑到之前绑架贵族的屋主人手中的仪式图和异教徒经常干的事,可以先假设他们是想要召唤什么东西,再从仪式的角度去破解,这样大概率没错。

    那他们想要什么呢?

    关于这点,实际她在医院的时候就试探过,抛开医生的“忏悔语录”,她听到的多是些病患的哀叹,这很正常,医院就是容纳这些东西的地方,她也确实感受到了徘徊不去的恐惧,更通过语言向罗莎强调了神秘未知和出不去的概念,结果如她所料,后面出现的隧道跟最初医院的画风完全是两个样子,如果说一开始的场景表现的是病患和医生的恐惧,那后来的隧道表现的就是罗莎的恐惧,可能也包括她的。

    现在通过惊悚小说刺激罗莎,是为了进一步确认,以及探索恐惧的具象化能达到什么程度。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线索已经串起来了。

    达提亚娜靠着窗,玻璃上隐约映出她的脸,那双眼睛明亮且伴随着笑容。

    思维是如此清晰又纷乱,既抗拒又忍不住发散,好像在解离边缘,但感觉前所未有的好。

    “你看到了什么?”她又问。

    “说出它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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