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昏睡的人喂水,真的不是件容易事。

    安秋月轻轻地将手从白术温热的脖颈下抽出,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云裳近几日惹上了风寒,不便前来照顾。玉无瑕拖着虚弱的身子想来,被她的人拦了下来。

    不过她没有忘记,每日打发人去给玉无瑕汇报王爷今日的状况。因此,玉无瑕才消停了些。

    白术服下解药至今,依然没有醒来的迹象。陈御医来看过了,说王爷的身体在好转,许是快醒了。

    说是快醒了,快醒了。这脆弱的王爷,倒是快点醒啊!

    她侧目看了看花瓶里的腊梅花枝。那是昨日来时,她从院子里的腊梅上折下来的。为的是白术一睁眼,就能看到。

    院子里的腊梅都开得这么旺了……他是不是要食言了?

    梅无垢看了看白术,又看了看她,伸出小手来握住她的指尖。

    她怔怔地望着他稚嫩的面庞有一会,才笑着抚了抚他的头,道:“好啦,别担心。他会醒过来的。”

    话语中,带着渺小的祈祷。既是安慰梅无垢,也是在安慰她自己。

    “王妃,王爷和您还有约定呢。他那么在乎您,定不会食言的。”酌儿见不得主子难过,连忙开口安慰,“您别太忧心了。”

    安秋月轻轻地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酌儿,你别胡说。王爷待我好,不过是因为我是皇上塞给他的人。”

    “酌儿可不这么觉得。就比如……”

    “酌儿!”

    酌儿被她这么一喝,缩缩脖子噤了声。

    清酒交握的手紧了紧,心中是五味杂陈。

    酌儿说得不错。王爷确实很在乎王妃。

    成婚第二日,王爷便亲自把玉佩送给了王妃。而后又说王府兴许关不住王妃,派了金风在左右以保王妃安全。

    王妃被带进芙蓉楼那日,王爷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惊慌,飞似的出了府,甚至都没来得及知会下人一声。

    得知王妃将玉佩给了人,王爷愣了很久,眼中满是失落,喃喃着说他再不会把玉佩交给她。结果晚上便反悔了,询问清酒该如何将玉佩还回去。

    所以王妃从国师府回来那晚,王爷本就是去还玉佩的。

    至于为何要在泽宁殿里安小亭和躺椅……自然是听说了王妃喜欢躺在躺椅上晒太阳。王爷想让她多来泽宁殿看看他,便想出了这样的主意。

    可王爷执意不让王妃知道他的心思,命清酒不准多嘴。

    当时的清酒还笑嘻嘻地拿白术打趣道:“王爷要是害羞,清酒可以帮您呀!”

    白术清冷的眼神落在他身上,幽深的眸子望不见底。

    那之中有哀伤,有彷徨,却没有半分深爱着一个人的喜悦。

    “你若是敢多嘴,本王便将你逐出府去。”

    清酒眼角的笑意收敛了一些,不解地望着主子。

    白术轻叹,最终不情愿地开了口,道:“情是一辈子的事。这样的身子……未必能护她一生。本王承诺不起。”

    ……

    忽的,安秋月站起了身。

    “我去透个气。”

    说着,她便走出了卧房,将三人心思各异的眼神留在了身后。

    正堂中央的暖炉熊熊地燃着,将泽宁殿烘得闷闷的。

    她缓缓推开门,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下雪了!

    圣白的雪压在腊梅的枝头,犹如一位遮着白纱的千金小姐,令人怦然心动。

    若是白术看到这片光景,想必也会觉得这世间美好,便不会成日思考生死,冷着张脸了吧。

    不对。她为什么要这么在乎这个?

    她本来只是奉旨嫁过来,图一个自由富贵的日子。至于麒麟王的生死,与她无关。

    可是不知何时开始,她逐渐偏离了最初的愿望。甚至为了救他一命,请求皇上允许她使用驭兽之力。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当初的江枫已经让她肝肠寸断。

    她不想也不能再倾心于任何人。特别是白术。他能平平安安地活着已是不易,她不愿因为自己的能力牵连他。

    可是刚刚酌儿说他在乎她,她还是忍不住地欣喜。

    安秋月将凉凉的空气吸入鼻腔。那颗被酌儿的话扰乱的心,好不容易才平稳下来。

    就在这时,草药香幽幽飘来。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环过她的脖颈,将裘衣披上她的肩头。

    她怀疑这是谁,又知道这是谁。

    一时间,错愕、惊喜,还有心底的一丝柔情将她捆绑在原地,动弹不得。

    那双手在她的肩上停留了片刻。

    最终,他指尖颤抖着,素净的衣袖缓缓包裹了她单薄的身躯。

    温热的体温从背后传来,烫得她险些掉下眼泪。

    白术依然很虚弱。只是听闻王妃就在正堂,他说什么也要爬起来见她一面。

    这几日的梦魇中,他失去她太多次了。

    如今他的宝贝就在眼前,叫他如何忍住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

    如此想来,偶尔去一趟鬼门关,倒也不是那么糟糕的事情。

    至少每次睁眼,都有她在。

    “那个,王爷……”

    清酒手中抱着绒毛披风,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酌儿狠狠地用手肘捅了一下不识好歹的清酒,提醒他别打扰这一对。

    清酒瞪了一眼她。他可是王府的小王爷,这点事情他还不懂得?

    只是眼下王爷确实穿得单薄,又是大病初愈,受了凉可不好。

    清酒的话,让安秋月顿时清醒了过来。

    她连忙挣脱白术的禁锢,转身才发现他只着了一身内衬。

    “你——你才刚醒,就跑了出来,还穿成这样!是嫌自己在床上躺得不够久吗?!快,快躺回去!”她一边将他推向卧房,一边责备道,“你们仨也不知道拦着点?”

    酌儿挠挠头,觉得让王爷来抱抱王妃挺好的。梅无垢愧疚地垂首,神情凝重地认了错。

    清酒则是心虚地别开眼神。他若是拦得住,不就拦了嘛……

    安秋月见白术乖乖地躺回了床上,便吩咐起其他事情来。

    “清酒,你和无垢留在这照顾王爷,我去叫陈御医来。酌儿,你去告诉玉无瑕和云裳王爷醒了。”说着,她起身就要走。

    白术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

    他垂眸,沙哑着嗓音,道:“清酒,你带着无垢去叫陈御医吧。我有话要跟王妃单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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