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散去,酌儿哭喊着抱住安秋月,一寸一寸地确认她没有受伤。白术微微侧目,将清冷的眼神放到这群百姓身上。

    他们显然还没有从震惊当中清醒过来,像一个个雕塑似的呆立着。

    最终还是尤三率先跪地,磕头道:“贱民尤三,叩见麒麟王,叩见王妃!”

    尤三一牵头,二十几个人扑通扑通全跪下了。

    “就是你们绑了王妃?”白术微微低眉,深邃的瞳孔中不知藏了些什么。

    这本来淡如白水的语气,却听得他们一个个脊背发凉。

    谁能想到那个吃嘛嘛香、上树开锁的姑娘,竟是个王妃?他们甚至还想着让她做尤大嫂?

    乖乖啊,他们今天怕是谁都活不成了。

    一片死寂之中,响起了尤三铿锵有力的声音:“回王爷,绑架、勒索王妃全部是我尤三一人所为,要打要罚谨遵王爷之命。恳请王爷放过这些不知情的乡亲们,给他们一条生路。”

    “王爷,王爷!绑架王妃是我们所为,和尤大哥没关系。您要罚就罚我们吧!”

    “是啊王爷,要罚连我们一起罚吧……”

    一时间,白术跟前跪倒一片,有的哭泣,有的磕头。唯有尤三一人挺直了脊背,双目之中闪烁着坚毅的光芒。

    “王爷,实不相瞒。东夷战乱烧毁了我们的村子,我领着乡亲们一路西行,日子过得十分艰难。我没了办法,才下定决心勒索王妃,讨个生计。”尤三说得有板有眼、字正腔圆,没有半分退缩,“自古明君皆以体恤民众为上。王爷,罚我一人解您心头之恨,留他们赞颂您的宽厚明德,日后也不枉为一段佳话。不知您意下如何?”

    白术的眼忽明忽暗,让人难以看透他的心思。

    这个尤三,倒真是个聪明人,知道皇家最在乎名誉。只可惜他白术向来看淡这些,说再多也是徒劳。

    眼看着他的情绪没有好转,安秋月动了动她的小脑瓜,跟尤三并排跪在了地上。

    白术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甚至差点伸手亲自去扶。

    “王爷,勒索王妃,我也算出了主意。请王爷一并责罚。”

    闻此,他收了手,知道这丫头许是又有什么鬼点子了。于是他闭口不言,饶有兴趣地等着欣赏她的表演。

    尤三急了,小声劝道:“王妃您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吧,地上又脏又凉,小心坏了身子!”

    安秋月不理会尤三的话,满不在乎地继续跪着,扬起头望向白术。

    “王爷,是我给尤大哥出的主意,让王妃的下人给王爷送信的。皇家素来公正严明,应当不会碍于我的身份便免了责罚吧?”

    “王妃,您……”

    她拦住了尤三的话,笑道:“我既是为罪犯出了主意,便算是帮凶,理应受罪犯一半及以上的责罚。请王爷明鉴。”

    尤三困惑地挠了挠头,竟觉得王妃说的在理,他无法反驳。

    不过他断不能让王妃遭受牵连。想到这,他又磕了一个响头。

    “王爷,即便王妃真的有错,也恳请您能宽恕她。这两日,王妃待我们的好我们都记在心上。她是个好人,好人不该受罚啊王爷!”

    尤三这么说着,乡亲们也跟着附和起来,说王妃是个好人。

    突然剧本变成了替她求情,安秋月怎么想怎么觉得奇怪……许是这些难民平日里遭受了太多苦难,仅仅是摘个樱桃的善意,就被他们夸大了好几百倍,认为这是她的恩情。

    想到这,她的心情顿时更复杂了,略带恳求的目光落在白术身上。

    她原想着这样一胡闹,他便念在她的面子上放过他们。谁知他那张冷冰冰的脸竟一丝未改。

    他……真的不懂她的意思吗?

    白术的眼神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把清酒唤了来,耳语了几句。

    只见清酒颔首,朝尤三走了过来。

    尤三咽了咽唾沫。要来了要来了。要来把他带走了。

    带到哪去?究竟会受什么刑罚?他有没有权利选择先死为快?

    清酒先是叫来酌儿扶起王妃,然后从袖口掏出了一个鼓囊囊的荷包。

    “来,大哥。这里是五十两碎银,你点一下。”说着,清酒又从怀中取出一枚信封,双手呈给尤三,“这里是京郊一处院子的地契,里面附上了详细的地址。你带着乡亲们直接进去住就好。”

    尤三用那双粗糙的手颤巍巍地接过,有些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现在我可以接走我的王妃了吗?”白术清冷的眼神落在尤三的身上,淡淡地问道。

    尤三此时也顾不上什么礼节了,怔怔地望着白术那张俊俏的脸,直到泪光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如同宝贝一般捧着那荷包和信,郑重其事地磕了一个响头。

    下一秒,村子里的二十几口人同时垂首,为白术一人叩首谢恩。那五体投地的模样,竟像是给独尊的天子行礼致意。

    白术依然云淡风轻,一把拉过看呆了的安秋月,将她抱上马,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

    麒麟王府。

    “云妃,云妃!您别去了,别去了!”贴身丫鬟素荷急忙扶住云裳,心疼地劝道,“您才刚吐过,头也晕着。五殿下会理解的,云妃您别去了……”

    云裳死死扒着门框,额头因为疼痛凝着细细的汗滴。

    “不可以,我是一定要去的。五殿下在等着我,他在等着我呢!”

    只是哭喊了这么句话,便仿佛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脚下愈发的踉跄起来。

    “哎,云妃!”

    素荷一个没拉住,云裳便被门槛绊了一跤。素荷心下一惊,连忙前去搀扶,却发现云裳已经陷入了昏迷。

    “来人啊,来人!云妃昏过去了,快去请大夫啊!云妃,云妃您醒醒啊云妃!”

    ……

    京城有家最出名的酒楼名为朱阁酒楼,这便是他们相约的地方。

    云裳捻起裙子,脚下轻快得仿佛要飞起来。每一步,都在缩短她与心上人的距离。

    她小心翼翼掀起门前的挂帘,像只小猫一般轻轻地推开雕漆的木门。

    包间内熏着她最爱的香,布着她最爱的菜。酒桌旁坐着的,是她最爱的人。

    一见她走了进来,白夜身旁的侍女便行了礼,一瘸一拐地打算退出包间。

    过去白夜到麒麟王府,从未带着这名侍女,却总是出现在她与白夜相约之时,所以她才印象很深。

    “云裳,来,来坐吧。”白夜朝她招了招手,笑得温柔似水。

    只这一笑,云裳便将那怪异的侍女抛到脑后,捏了捏自己的手帕,羞怯地坐入了酒席。

    这样静好的日子,往后余生若是一直能有,该多好啊……

    这个想法还没有完全从脑海中散去,云裳便恍惚着清醒了过来。

    她看见床边哭得泪痕满脸的素荷和一脸凝重的陈御医。

    “去给王妃倒杯水来。”陈御医捋了捋须子,不紧不慢地吩咐道。

    素荷端来温水,扶着云妃服下之后,站到一旁继续偷偷抹泪。

    陈御医见云裳脸色稍有恢复,抿了抿唇。

    “云妃,事关王爷,老夫就直接问了。”

    云裳的心思显然不在自己的身体情况上,而是心想着自己又失约了。

    上次因为身体状况,她失约之后,白夜好像十分难过。这让她的心里也疼得不行,所以这次她说什么都要赴约的。

    结果还是……不知道这次,五殿下又要伤心成什么样子。

    “云妃,你肚子里的孩子可是五殿下的?”

    一语既出,云裳的大脑断了弦,险些又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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