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出事了!”酌儿三步并作两步跑进陈御医的房间,惊呼道,“云姑娘那走水了!”

    安秋月朝外望去,确实有股轻烟不知从哪里飘来。

    她暗叫不好,赶忙辞了陈御医,跟着酌儿朝云裳的院子奔去。

    院子里里外外都有下人提着水桶,来来往往。那扇窄窄的院门一时间拥挤不堪。

    酌儿说,火起时云姑娘在院子里,不知救没救出来。

    安秋月一听这话更慌了,冲撞着从人缝中钻进小院。只见白术那飘然的背影正正地立在院子中央,旁边还有几名云裳手下的仆从,正悲痛地哭着。

    她一把抓住白术的衣袖,问道:“云裳呢,云裳可还在里面?”

    白术清冷的眼神落在她身上,随即又别开,不言不语。他不回话,她心里就跟这院子似的被火煎着。

    可没工夫跟他打哑谜。她气愤地甩开他的袖子,从下人手里抢了桶水,一副要冲进火场救人的架势。

    白术上前拦,酌儿倒是快他一步。

    酌儿挡在王妃身前,劝道:“王妃,使不得啊!火势只怕是越来越旺,您贸然进去,怕是都会被困在里面啊!”

    “那怎么办?如今金风清酒都不知哪里去了,我上哪找身手敏捷的人去把人救出来?!”说着,她回身就要扒开酌儿的手。

    殊不知这一回身,白术入了她的眼。

    “王爷,求你去救救云裳吧!”她紧紧抓住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得眼角的泪险些溢出来,“你救了云裳,我就发毒誓不再乱出门,乖乖在王府做个淑德贤良的王妃。求求你!”

    他凝望着她眼中的点点泪光,深邃的瞳孔内尽是挣扎。

    不过很快白术便收起了心中动摇,慢慢地推开了她的手。

    “酌儿,带王妃回去吧。”

    “我不回!”安秋月不知哪来的力气,把酌儿甩退开好几步,“王爷,我知道王爷是天子之后,身体伤不得。但云裳有孕在身,这一去便是两条人命啊!王爷求求你救救云裳吧!无伤则好,若是负了伤,我安秋月做牛做马,天天在你身边伺候你!”

    白术始终逃避着她雾气朦胧的眼,再一次甩开她的手。

    “酌儿,还不快带王妃走。”

    “王爷!你不去救她我就不走!酌儿你放开我,我不走!”

    白术给周围的丫鬟们使了个眼色。于是安秋月一人被丫鬟们包围着,连拖带拽地请出了这片浓烟之地。

    人是走了,哭喊声却依稀可闻。每一下,都疼在他的心上。

    她入府以来哪里这样哭过?如今却是这样撕心裂肺,怕是要把他的灵魂也一并撕开。

    只是他心下明白,倘若她现在不痛成这样,日后怕是会更糟。

    滚滚浓烟散尽。曾经秀丽的院子只留下了满目疮痍。

    寂静之中,身后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还掺杂着清酒的呼喊。

    “五殿下,五殿下您慢些!”

    白术反应过来的时候,白夜已经跪到了破败的房门口。

    “云裳……”他恍惚着回过头,凝望着白术的眼中闪着一丝微弱的光,“云裳得救了吗?”

    白术避开了他的视线,于是那眼底最后一丝光也被扑灭了。

    “那她还在这里面,她还在这里面对吧!我要把她找出来,我要再看看她!”说着,白夜抹去眼泪,用手一寸一寸地找寻着废墟之下的人儿,“云裳,云裳你在哪?你别怕,我这就来寻你了……”

    白夜着了魔一般翻找着,扬起灰尘,落在他的肩膀。汗水、泪水和尘土混杂,模糊了他干净俊俏的面庞。

    万人之上的皇子,此刻竟卑微得不如草芥。

    白术不忍心再看下去,走到他身边道:“不必找了。我已经派人埋了。”

    听闻,白夜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等你好些,我带你去。”

    白夜没有回话,只是转过身来仰视着白术,恳求道:“三哥,你把我也埋了吧。”

    “胡说什么。”

    “是我,是我害死了她,我本应去死。何况云裳胆小,我怎么能放心她一人去阴曹地府生活?”白夜抓住白术的衣角,道,“三哥,你既是答应要成全我和云裳,此刻便兑现吧。”

    白术叹息着摇摇头,不理会他的疯言疯语,吩咐清酒道:“带五殿下回去休息吧。”

    清酒躬身就要去扶,白夜却噌地一下站了起来。

    “罢了。我已然害了云裳,不该再牵连三哥了。”

    白术锁紧眉头。

    污渍虽遮去了他姣好的容貌,却遮不住他那双去意已决的眼。

    云裳,别怕。既是承诺护你一世,便不会让你一人受苦。

    “三哥。我们来世再做兄弟!”

    说时迟那时快,白夜的话音刚落,连腰间防身的匕首都还没来得及掏。白术一个箭步上前,反手就是一巴掌。

    啪地一声,清脆响亮。

    “真是丢人。”白术难得语气中带了些火气,责备道,“心上人含冤而亡,你不想着为她正名就罢了,竟也不懂得她的心意偏要寻死。普通百姓尚且要喊冤叫屈,你一个王爷倒一声不吭,查都不查。五弟,你何时成了这等愚笨之人?”

    白夜双眼绯红,迷茫地望着他的好哥哥。

    “你若是再这样下去,别说一个云裳,大哥和我加起来都不够为你死的!”

    清酒很少见王爷心急如此,竟说了这么多话。想必是真的替五殿下着想,希望他能好好活着,成为独当一面的人吧。

    白夜也不知究竟听没听进去,脏兮兮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他只是微微垂下眼睑,双眼无神地盯着地面。

    清酒看不懂,白术却是明白了。他总算松了口气。

    “听明白了,就好生养着,想想从何查起吧。”

    语罢,白术便命清酒送他回刃月王府去了。

    另一边。

    安秋月哭累了,回到院子之后也没再闹,只是怔怔地坐在那。

    “王妃,喝口水吧。”酌儿递出茶盏,满脸担忧。

    她不说话,赌气地别过脸去。

    酌儿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将茶盏放到了她的手边,柔声道:“王妃,别恼了。依酌儿看,云姑娘就这么去了,未免不是件好事。”

    安秋月狠狠地剜了一眼酌儿。

    酌儿虽怕再惹恼了主子,可是一直这样不吃不喝的,她也看不下去。

    “您听酌儿说完。云姑娘被发配的那个幽州,您不知道,但是酌儿清楚。”接着,酌儿将幽州这一地的故事给她说了听。

    安秋月眼中的怒火这才灭了,脸色逐渐难看起来。

    酌儿说得有理。与其送云裳去那破地方受尽欺辱,倒不如让她干干净净地去。以云裳的性子,她若是知道幽州的事,想必会先一头撞死。

    罢了。就目前来看,这样对云裳最好……她能做的,只有替她查明真相。

    不过在此之前,得先料理她的后事。

    思至此,安秋月坐不住了,径直往屋外走。

    酌儿被她突然的起身吓了一跳,忙跟上,问:“王妃要去哪?”

    “去见王爷!”

    安秋月走得急,酌儿只好小跑着跟上。

    岔路口有座假山隔开了主子和仆人门的住处。也正是在此处,有两个奉命收拾云裳遗物的丫鬟在那闲聊。

    “哎,云姑娘可惨啊。知书达礼,又体恤下人。偏生王爷看不上,才就这么死了。”

    “你可别胡说。云姑娘死,跟王爷有什么关系?”

    “你不知道,火起时王爷就在云姑娘院里呢。可救火去的时候,只有王爷一个人没事。你琢磨琢磨……”

    话音未落,安秋月已经站到了那两个仆人跟前。

    仆人们见了,手里的东西都吓掉了,赶忙跪在地上求饶。

    她强压着怒火,问道:“火起时王爷和云裳在一起。这是真的吗?”

    “是、是真的。当时云姑娘叫院里的其他人都退下,奴婢们就在院外守着,亲眼见王爷进去的。起火之后,也是王爷亲自命我们去救火的……”

    这仆人想着背后嚼王爷舌根,许是会被王妃重罚,还想着再多说些好话。未曾想抬头的时候,王妃早就没影了。

    安秋月跟脚底下踩着风似的,酌儿小跑着跟在后面,心提到了嗓子眼。

    坏了坏了。

    这下王妃非得跟王爷闹掰了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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