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最后两节是贺成钦的课。

    陈凛狮听得浑浑噩噩的,心里想得最多的是幸好贺成钦没再提早上的事情,否则他极有可能又是一套清洁区罚扫的套餐。

    他才刚从那边解放过来,可不想再回去。

    反抗?

    陈凛狮没这个资本。

    他承认,坦率地承认,在这事上他不太像一个男人,可他现在才17岁,说男子气概会更适合吧……他没有任何资本反抗,反抗的结果带来的只有更难堪。

    难堪的是他自己。

    他只能把这些愤恨和不满攒在心里,然后慢慢消化。

    下课铃声结束陈凛狮的乱想,他看看课本,上面空白一片,什么笔记都没有。

    他暗暗懊悔,然后收好书去食堂。

    本来他现在的数学就不怎么好……马上期末了,成绩单上的分数会烂得让他无地自容。

    整个校园都是穿着深红色校服的二高学生,大家只有一个目的地,就是食堂,陈凛狮也在其中。

    他跟大家保持一样的速度。

    食堂的菜没什么新意,仅对陈凛狮而言。

    他不知道食堂今天做了什么菜,因为他花钱买的只有一份米饭,就着食堂给的免费汤下肚。

    饭卡里所剩不多的钱已经被精打细算得毫无破绽,余下的近半个月,他一顿都不能奢侈,顶多花一块买一份最廉价的土豆丝拌饭。

    贺成钦把他的补助卡掉了,父亲每天醉生梦死,他几乎没有收入,而他也不习惯张嘴请求。

    他期许时间能过得快一点,等到放月假的那天他才能有时间去找一点事情做,赚点生活费。

    至于父亲……

    他父亲的谋生能力或许不如他,假如他有父亲的自由,最起码不会他们父子吃了上顿没下顿。

    他知道他也没钱,索性就不开口。

    所以为什么……

    为什么还要上这个学?

    他有时真的不理解为什么父亲非得逼他来这里待着。

    陈凛狮在角落里快速解决掉午饭,之后从食堂后门返回教室。

    没有寝室,他只能把教室当成自己的午休室,但实际上他也不怎么睡觉,他总是习惯在校园里闲逛。

    校园被他走了一遍又一遍,他也借此把整个学校的布局都摸透了。

    二高虽然建在城区,可该有的设备都很齐全,比方说各种球场。

    从教室到食堂这段路,会经过一个大大的足球场。

    陈凛狮的脚步是在这里顿住的,他本来在慢慢地散步,没有在这里停留的打算,可它们却自己停下了。

    足球的声音在球场回荡,它好像撞进了陈凛狮的大脑。

    目光跟随着那颗白色的足球,只要它去哪,眼睛就往哪走,最后,他看见它以一条弧线冲进球网。

    “砰!”

    声音很响,球狠狠地砸中球门框,往反方向弹了出去。

    略有可惜。

    陈凛狮没有隐藏这个表情。

    不过他仅仅只是为此感到有些遗憾,假使角度再好一些……

    “嘿!”球场里突然有个学生跳出来对陈凛狮大喊,他挥起手,大声问,“同学,一起进来踢吗?我们刚好缺个人。”

    陈凛眨眨眼,抬手指指自己,问:“你说我?”

    “嗯,”满头大汗的男生抬手,肆意地抹去汗,“我见过你,前几次我在这里踢球就看到过你,你会的吧?”

    如果一个人不是对足球有了解,那怎么可能甘愿大中午顶着太阳待在球场边看呢?

    “我……”陈凛狮迟疑了会儿,“我会。”

    “那来啊。”他热情地邀约着。

    “不好意思,今天不太方便,抱歉。”陈凛狮委婉地拒绝他的邀请。

    男生面露失落,但还是保持着友善的笑容:“没关系,那下次有机会来。”

    “嗯。”

    答完,陈凛狮就急匆匆远离了球场。

    他很久没碰球了,快要两年,从足校离开后他就很少去球场,曾经……他的记忆在翻滚,仿佛穿越了时空,回到过去。

    那时他绝不会对足球吝啬时间,他可以把所有精力留给它,他乐于研究让每一个射门都要入网的技巧。

    并且颇有心得。

    老何还让他去给队员分享过。

    老何是他在足校的教练,从一年级就开始教他们足球,他对他委以重任,让他担任了球队的队长。

    他有说过,说他的资质还可以之类的话。

    但他大概想不到,这个他觉得还不错的足球运动员现在已经远离足球了。

    胸口一片满满的落寞,宛若寒冬里落下的大雪,连绵不绝,它们一层一层地堆砌,压得陈凛狮快要喘不过气。

    真沉。

    ……

    “你终于要回来了!你知不知道我等你等得好苦!”已经无聊快半个月的康心月从沙发上弹起来,她握紧手机,再一次惊呼,“你说真的?”

    “当然!”对方肯定地回答她。

    是包雪的电话。

    明明大家都是在欧洲上的学,可包雪却迟迟没有放假,害得她整天过得无聊透顶的,在家待得都快发霉了。

    “那就好,你可不知道,我无聊死了,每天除了玩手机就是玩手机,快吐了!”康心月毫不掩饰地跟好友诉苦。

    对面的包雪哈哈笑了两声,似银铃清脆,她哼哼道:“你无聊什么呀?无聊就找贺成钦呗,难道跟他在一起你也无聊?”

    “成钦?”康心月瘪嘴,不快地抱怨道,“得了吧,他现在比毕业季那会还忙呢。对了,你什么时候到啊?用不用我来接你!”

    “明天下午到,”包雪说完时间,又问,“不过,康小姐,你怎么来接我啊?我行李很多的……”

    康心月自信一笑:“那你放心好了,我啊,开车过来接你,你多少行李箱都塞得下。”

    “你开车?”包雪惊诧,“你敢吗?”

    她这好朋友驾照到手快一年了,她就没见她碰过车。

    “怎么不敢?”

    “前几天我在家这边练过了,还让李叔帮我找了毛病,他说我没问题了!”康心月说得理直气壮。

    包雪沉吟了会儿,接话:“怎么突然就开上车了,我猜猜,这肯定不是你的想法,是贺成钦吧?”

    “你监视我俩是不是?”康心月逼问。

    包雪抿唇一笑,道:“就你,我还用监视啊?跟贺成钦在一块后,你对他那是言听计从的,人家都是妻管严,你可好,夫管严!”

    “什么啊!”康心月被说得面颊通红,她鼓起腮帮子,厉声为自己正名,“你别乱说,什么妻什么夫的……”

    “我只是觉得他说得没错,我爸去年给我买的三尖,我碰都没碰过,很浪费啊,而且……以后我总得开车嘛。”

    “是是是,”包雪知道她嘴硬的毛病,“你说得对!你家成钦说得更对!”

    “包雪!”康心月提上声。

    “我错了!”包雪很干净利落地认错,“不说你了嘛,明天可记得来接我,你自己说的,我呢也要挂电话了,还有东西没收拾呢。”

    “好,明天见!”

    挂断电话,康心月一连好几天郁结的心情才算雨过天晴,她还是会下意识点开微信,进入跟贺成钦的聊天界面。

    其实他们断掉联系也就是在几个小时前,他有课了,指定是不能再聊。

    何况……她也知道,贺成钦这人做事细致又负责,去上的每堂课他都用心准备,每天要管理班级,要备课,还得陪她这个闲人聊天……真挺难为他的。

    可……

    可是她就是想他能怎么办?

    有哪对正在热恋初期的情侣能忍着不说话的?

    康心月倒在沙发上,手机被丢到一边,它快没电了,而她懒得去另一头取充电器,她望着天花板,思绪瞬间就活跃起来。

    学校里面肯定有年轻的女教师吧?

    成钦会不会?

    不会!

    康心月做了个凶狠的表情,可看上去软绵绵的,根本没什么杀伤力。

    她可是康家的大小姐,有谁的条件会比她还好啊?但……凶恶的神色转瞬即逝,但是成钦并不是因为她的身份喜欢她的。

    她在学校没那么高调,高中三年,同学只当她家是个普通的个体户。

    跟贺成钦确定关系后,她跟他坦白时把他吓了好大一跳,好几天都没搭理她。

    假使成钦是个见异思迁的人,他就不会是康心月喜欢的贺成钦了,她相信他不是那种人,而且……她也不是因为这些才喜欢贺成钦的啊。

    会跟他在一起,完完全全是因为他这个人。

    第二天恰好是个周末,天气还挺好的,康心月在上午跟包雪再次确定了她的到达时间后就去车库里取车了。

    放了一年的车,幸而是有爸爸的司机李叔常常保养,看起来还跟新车差不多。

    造型还挺好看。

    康心月回想了一遍开车前的注意事项,还喃喃自语的,确定程序没问题,然后系好安全带,启动出发。

    从家去机场的路得近1个小时的车程,加上周末路比平常堵得多,康心月绷紧了神经,连带着神色都变得紧张不已,她小心翼翼地行使着,生怕出一点意外。

    假如不小心刮蹭到别人该怎么办呢?现在人这么多……她懊恼地想,昨天也忘记问李叔了。

    脑袋里什么都有,乱糟糟的,也令她的心情有点烦躁。

    安全驶过繁荣拥挤的中心区后,康心月才松下一口气,过了那段路,剩下的就问题不大了。

    入眼是那片破旧的贫民窟,死气沉沉的楼里看起来没几个人,路变得不太好,坑坑洼洼的,让康心月颠得差点松了方向盘。

    心脏七上八下,在它快要从咽喉里跳出来的那一刻,终于到机场了。

    康心月把车停好,抬手拍拍澎湃地胸口,安抚紧张过度的心,她舒展开紧皱的眉,说道:“总算是有惊无险。”

    用电话联系上包雪,听说她已经取好行李等着了,康心月赶紧下车赶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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