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姐姐吃了吗？”宿昭昭见宿衍进了门，从被子里探出头来问。
宿衍没说话，脸色有些黑，沉默地洗漱完，便在隔壁躺下。
宿昭昭等了半晌，她哥哥都没回答她，倒是她打了个哈欠，困得缩进了被子里。
“宿昭昭。”宿衍突然出声，宿昭昭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
“我做饭很难吃？”
“有一点啦。”小姑娘迷迷糊糊地说出了实话，却突然惊醒过来，心虚地缩进被子。
“没有，很好吃的哥哥。”
宿衍神色忽然冷了下来，他翻了个身，心中有些烦躁。
宿昭昭不会说谎，所以方才那个女人明明眉头已经快皱成川字了，还要面不改色地说出好吃这两个字。
谁要她的虚情假意？无渊城路上的饿殍不知道多少，他能填饱他和宿昭昭的肚子已经够好了，要厨艺来做什么？
爱吃不吃。
这般想着，宿衍闭上了眼睛，不再去想。
半晌，帘子那方传来了宿昭昭小小的呼气声，宿衍睁开眼睛，觉得心中有些烦闷。
他起身倒了一口水喝，不经意间瞥了一眼窗户，便看见了那个剑修。
她端着碗，正不紧不慢地夹出里面的肉，一口一口慢慢吃掉。
她吃相很好，即使他现在知道那肉的口感并不如意，可她依旧认认真真，一块不剩地吃掉了。
冷风吹来，她轻轻打了个喷嚏。
宿衍收回目光，躺回了被子里。
无渊城会学来越冷，冷到即使是修士也会觉得难以忍受，离她要离开的日子，也快近了。
……
“阿嚏！”
谢辞姝打了一个喷嚏，她摸了摸脸，有些疑惑。
谁在骂她？
转念一想，这三界骂她的人也还挺多，便坦然了。
手中的碗已经空了，谢辞姝没有浪费，将一碗肉汤全吃了干净。
倒不是那汤多好吃，那汤似乎没有放盐，火候也掌握的不是很好，谢辞姝吃下去完全是因为不想浪费。
而且无渊城的冬日确实比其他地方难熬，喝下一碗热汤，让她恍然生出了一种自己身上热了起来的错觉。
木屋烛火已熄，看来宿家兄妹已经睡了。
谢辞姝打了一会儿坐，忽见自己腰间的宗门令牌一闪，她打开一看，不由有些松怔。
随即，她面无表情地将宗令碾成了齑粉。
玄机道盟这些老头子，只要她一下山，就急得如修真界天要塌了一样。
虽然这样说不合适，但谢辞姝有时候还真想把人拎起来打一顿，但考虑到都是一帮上了年纪的老骨头，还是作罢了。
方才的传音，无不是借着寒暄的借口来打探消息，谢辞姝干脆斩断了联系。
解决了烦人的消息，她闭上眼睛，进入了神识之中。
谢辞姝的神识一片寂静，下着鹅毛大雪，无穷无尽的雪地之上一坐冰山拔地而起，黑袍少年屈膝坐在高高的冰山之上，笑着俯视着自己。
他不说话，谢辞姝便也不说，在神识中随意找了个地方，开始调动灵力打坐。
天气渐渐冷了，若前两天还仅仅只是飘雪，今日一起床，檐下已经有了细小的冰凌。
宿衍收拾好出了门，冬日就要来临，他还有许多东西没有采买。
宿昭昭的身体一向不好，尤其在冬日极度虚弱，无渊城药材稀少，他需要每日到集市上碰碰运气，才能买到合适的药。
宿衍出门时，便看见她仍在闭着眼睛打坐，少女的眼睫下浮动着细小的冰，让她看起来像一座还在沉睡的冰雕。
风一吹，她单薄的道袍猎猎作响，一截白玉般的手腕从袖中露了出来。
宿衍收回目光，没有叫她，径直走了出去。
大雪封山之前，无渊城平民窟的集市会繁荣许多日，许多同他一样的人纷纷带着硕大的口袋来采买过冬的东西。
乾坤袋是用不起的，只有城主府那些道盟的修士才用，但他们几乎很少到贫民区。
哪怕冬日时每天有人冻死在路上，也没有人会关心这里。
拿着那日从地下赌场赚到的灵石，宿衍一一将需要的东西采买了，半晌，他从一个胡子邋遢的修士摊前路过。
那修士衣衫褴褛，看起来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面前的小摊上摆放着一堆破破烂烂的书。
宿衍瞥了一眼，发现都是一些《练气入门》《剑招十法八式》之类的修真入门书籍。
且不说无渊城本土贫民生存都难，遑论修真，就说外来的修士，也看不上这些在外面随处可见的秘籍。
宿衍正要收回目光，却不经意间瞥到一本崭新书皮的书，封皮上《九州菜谱入门》几个大字吸引了他的注意。
“道友买什么？《大衍心法》还是《奇经八脉灵气宝典》？”
见来了客人，摊主两眼放光，却见眼前长相出众的少年冷着一张脸，指向那本他用来凑数的菜谱。
“这个价钱多少？”
修士有些失望，他见少年有出尘之相，本以为是来买修真典籍的，他早已准备好了推销的话术，打算狠赚一笔。
没想到人家只是看中了菜谱。
修士摆了摆手，沮丧道：“十块下品灵石，拿去。”
待宿衍反应过来时，手中已经多了一本菜谱。
他眸子微微一震，他这是做什么？真想当厨子吗？
丢却是不可能丢的，毕竟也是花了钱的，少年只好面色不虞地将书塞进了袋子里。
回到小院时，那剑修已经醒了，正在和宿昭昭堆雪人。
先前那篮胡萝卜总算派上了用处，宿昭昭为了给每个胡萝卜一个家，在院子里堆了十二个雪人，挤得院中满满当当的。
“这是姐姐，这是昭昭，这是哥哥。”
宿昭昭看不清，但却有模有样的指着雪人数着。
“宿昭昭，又不听话？”
宿衍冷着脸走过去，放下袋子。
“谁准你出门的？”
谢辞姝看向宿衍，主动撇清关系：“她自己出门的。”
宿衍眉头一皱，看向谢辞姝。
即使来了这么几天，她一袭蓝白裙装依旧纤尘不染，但或许是天冷的缘故，她的脸色有些苍白。
宿衍深知自己没必要说这些话，但不知为何还是冷声开了口：
“不出半月，大雪就要封城。”
他道：“无渊城寒冬连筑基修士都能冻死，你若此时还不走，就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听完这话，谢辞姝想了想，问：“你在关心我吗？”
宿衍脸色一冷：“你多虑了。”
“我只是不希望你死在我家门口。”
“我知道了。”她点点头，道：“我有分寸。”
言尽于此，宿衍也不再多说，本想叫宿昭昭进屋，宿昭昭却扯着他的袖子撒起了娇，说自己还想再玩一会儿雪。
宿衍犹豫了一下，只能随她去。
谢辞姝一边用灵力护着宿昭昭，好让她不至于感到太寒冷，一边陪着她堆雪人。
她修习冰雪道，注定天生冷情，连带着对寒冷的感受也大打折扣，虽然手看起来冻得通红，但她根本不觉得冷。
在将一篮子胡萝卜放到属于它们的雪人之上后，她走向正拿着雪霁剑切肉的宿衍。
她提供雪霁剑当厨具，他提供吃食，似乎在二人之间形成了一种莫名的约定。
犹豫了一下，谢辞姝问：“晚饭吃什么？”
宿衍一愣，他下意识想说：你不是觉得我做饭难吃么？
但他硬生生止住了。
“炖肉。”
谢辞姝有些失望。
“只是炖肉？”
以前子寂在的时候，她可不会在接连两次吃饭时吃到同一道菜。
不能想了，也许是裴子寂把她的嘴养刁了，如今面前的是宿衍，她的期许应当要降低一点。
宿衍见她面露失望，下意识想出口讽刺，但瞥到一旁雪人鼻子上的胡萝卜，不知为何脱口而出：
“胡萝卜炖肉。”
本想说炖肉也挺好的谢辞姝在心中叹了口气，忽然觉得这样也不错。
至少有荤有素。
宿衍话一出口便有些后悔，他做什么多说那一句话？他就该告诉她只有炖肉，爱吃不吃。
可他话已经出口，此时也不能找补，便冷着脸提着菜刀进了屋。
切好肉之后，他不知想到什么，轻轻啧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没人进来，便从袋子里翻找出了那本菜谱。
好在卖书的修士看起来不靠谱，这本书却是货真价实的食谱，宿衍找到炖肉，一目十行看完。
接着，他试着树上的方法，放上了适量的盐，盯着底下的柴火，试着掌握了一下火候。
“宿昭昭，吃饭。”
宿衍的声音响起时，宿昭昭正玩得高兴，闻言有些不舍。
谢辞姝揉了揉她的脑袋，答应她下次再玩她才一步三回头地回了屋。
今日伙食竟有米饭，桌上的胡萝卜炖肉竟散发出一丝香气，宿昭昭乖巧地坐上凳子，便迫不及待地问自家哥哥。
“哥哥，我要给姐姐送饭吗？”宿昭昭问。
“吃你的。”宿衍说完，起身走出门。
谢辞姝正要回到草庐，便见少年冷脸站在屋檐下。
他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而后目光微微避开，道：
“你，进来吃饭。”
宿衍没说话，脸色有些黑，沉默地洗漱完，便在隔壁躺下。
宿昭昭等了半晌，她哥哥都没回答她，倒是她打了个哈欠，困得缩进了被子里。
“宿昭昭。”宿衍突然出声，宿昭昭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
“我做饭很难吃？”
“有一点啦。”小姑娘迷迷糊糊地说出了实话，却突然惊醒过来，心虚地缩进被子。
“没有，很好吃的哥哥。”
宿衍神色忽然冷了下来，他翻了个身，心中有些烦躁。
宿昭昭不会说谎，所以方才那个女人明明眉头已经快皱成川字了，还要面不改色地说出好吃这两个字。
谁要她的虚情假意？无渊城路上的饿殍不知道多少，他能填饱他和宿昭昭的肚子已经够好了，要厨艺来做什么？
爱吃不吃。
这般想着，宿衍闭上了眼睛，不再去想。
半晌，帘子那方传来了宿昭昭小小的呼气声，宿衍睁开眼睛，觉得心中有些烦闷。
他起身倒了一口水喝，不经意间瞥了一眼窗户，便看见了那个剑修。
她端着碗，正不紧不慢地夹出里面的肉，一口一口慢慢吃掉。
她吃相很好，即使他现在知道那肉的口感并不如意，可她依旧认认真真，一块不剩地吃掉了。
冷风吹来，她轻轻打了个喷嚏。
宿衍收回目光，躺回了被子里。
无渊城会学来越冷，冷到即使是修士也会觉得难以忍受，离她要离开的日子，也快近了。
……
“阿嚏！”
谢辞姝打了一个喷嚏，她摸了摸脸，有些疑惑。
谁在骂她？
转念一想，这三界骂她的人也还挺多，便坦然了。
手中的碗已经空了，谢辞姝没有浪费，将一碗肉汤全吃了干净。
倒不是那汤多好吃，那汤似乎没有放盐，火候也掌握的不是很好，谢辞姝吃下去完全是因为不想浪费。
而且无渊城的冬日确实比其他地方难熬，喝下一碗热汤，让她恍然生出了一种自己身上热了起来的错觉。
木屋烛火已熄，看来宿家兄妹已经睡了。
谢辞姝打了一会儿坐，忽见自己腰间的宗门令牌一闪，她打开一看，不由有些松怔。
随即，她面无表情地将宗令碾成了齑粉。
玄机道盟这些老头子，只要她一下山，就急得如修真界天要塌了一样。
虽然这样说不合适，但谢辞姝有时候还真想把人拎起来打一顿，但考虑到都是一帮上了年纪的老骨头，还是作罢了。
方才的传音，无不是借着寒暄的借口来打探消息，谢辞姝干脆斩断了联系。
解决了烦人的消息，她闭上眼睛，进入了神识之中。
谢辞姝的神识一片寂静，下着鹅毛大雪，无穷无尽的雪地之上一坐冰山拔地而起，黑袍少年屈膝坐在高高的冰山之上，笑着俯视着自己。
他不说话，谢辞姝便也不说，在神识中随意找了个地方，开始调动灵力打坐。
天气渐渐冷了，若前两天还仅仅只是飘雪，今日一起床，檐下已经有了细小的冰凌。
宿衍收拾好出了门，冬日就要来临，他还有许多东西没有采买。
宿昭昭的身体一向不好，尤其在冬日极度虚弱，无渊城药材稀少，他需要每日到集市上碰碰运气，才能买到合适的药。
宿衍出门时，便看见她仍在闭着眼睛打坐，少女的眼睫下浮动着细小的冰，让她看起来像一座还在沉睡的冰雕。
风一吹，她单薄的道袍猎猎作响，一截白玉般的手腕从袖中露了出来。
宿衍收回目光，没有叫她，径直走了出去。
大雪封山之前，无渊城平民窟的集市会繁荣许多日，许多同他一样的人纷纷带着硕大的口袋来采买过冬的东西。
乾坤袋是用不起的，只有城主府那些道盟的修士才用，但他们几乎很少到贫民区。
哪怕冬日时每天有人冻死在路上，也没有人会关心这里。
拿着那日从地下赌场赚到的灵石，宿衍一一将需要的东西采买了，半晌，他从一个胡子邋遢的修士摊前路过。
那修士衣衫褴褛，看起来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面前的小摊上摆放着一堆破破烂烂的书。
宿衍瞥了一眼，发现都是一些《练气入门》《剑招十法八式》之类的修真入门书籍。
且不说无渊城本土贫民生存都难，遑论修真，就说外来的修士，也看不上这些在外面随处可见的秘籍。
宿衍正要收回目光，却不经意间瞥到一本崭新书皮的书，封皮上《九州菜谱入门》几个大字吸引了他的注意。
“道友买什么？《大衍心法》还是《奇经八脉灵气宝典》？”
见来了客人，摊主两眼放光，却见眼前长相出众的少年冷着一张脸，指向那本他用来凑数的菜谱。
“这个价钱多少？”
修士有些失望，他见少年有出尘之相，本以为是来买修真典籍的，他早已准备好了推销的话术，打算狠赚一笔。
没想到人家只是看中了菜谱。
修士摆了摆手，沮丧道：“十块下品灵石，拿去。”
待宿衍反应过来时，手中已经多了一本菜谱。
他眸子微微一震，他这是做什么？真想当厨子吗？
丢却是不可能丢的，毕竟也是花了钱的，少年只好面色不虞地将书塞进了袋子里。
回到小院时，那剑修已经醒了，正在和宿昭昭堆雪人。
先前那篮胡萝卜总算派上了用处，宿昭昭为了给每个胡萝卜一个家，在院子里堆了十二个雪人，挤得院中满满当当的。
“这是姐姐，这是昭昭，这是哥哥。”
宿昭昭看不清，但却有模有样的指着雪人数着。
“宿昭昭，又不听话？”
宿衍冷着脸走过去，放下袋子。
“谁准你出门的？”
谢辞姝看向宿衍，主动撇清关系：“她自己出门的。”
宿衍眉头一皱，看向谢辞姝。
即使来了这么几天，她一袭蓝白裙装依旧纤尘不染，但或许是天冷的缘故，她的脸色有些苍白。
宿衍深知自己没必要说这些话，但不知为何还是冷声开了口：
“不出半月，大雪就要封城。”
他道：“无渊城寒冬连筑基修士都能冻死，你若此时还不走，就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听完这话，谢辞姝想了想，问：“你在关心我吗？”
宿衍脸色一冷：“你多虑了。”
“我只是不希望你死在我家门口。”
“我知道了。”她点点头，道：“我有分寸。”
言尽于此，宿衍也不再多说，本想叫宿昭昭进屋，宿昭昭却扯着他的袖子撒起了娇，说自己还想再玩一会儿雪。
宿衍犹豫了一下，只能随她去。
谢辞姝一边用灵力护着宿昭昭，好让她不至于感到太寒冷，一边陪着她堆雪人。
她修习冰雪道，注定天生冷情，连带着对寒冷的感受也大打折扣，虽然手看起来冻得通红，但她根本不觉得冷。
在将一篮子胡萝卜放到属于它们的雪人之上后，她走向正拿着雪霁剑切肉的宿衍。
她提供雪霁剑当厨具，他提供吃食，似乎在二人之间形成了一种莫名的约定。
犹豫了一下，谢辞姝问：“晚饭吃什么？”
宿衍一愣，他下意识想说：你不是觉得我做饭难吃么？
但他硬生生止住了。
“炖肉。”
谢辞姝有些失望。
“只是炖肉？”
以前子寂在的时候，她可不会在接连两次吃饭时吃到同一道菜。
不能想了，也许是裴子寂把她的嘴养刁了，如今面前的是宿衍，她的期许应当要降低一点。
宿衍见她面露失望，下意识想出口讽刺，但瞥到一旁雪人鼻子上的胡萝卜，不知为何脱口而出：
“胡萝卜炖肉。”
本想说炖肉也挺好的谢辞姝在心中叹了口气，忽然觉得这样也不错。
至少有荤有素。
宿衍话一出口便有些后悔，他做什么多说那一句话？他就该告诉她只有炖肉，爱吃不吃。
可他话已经出口，此时也不能找补，便冷着脸提着菜刀进了屋。
切好肉之后，他不知想到什么，轻轻啧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没人进来，便从袋子里翻找出了那本菜谱。
好在卖书的修士看起来不靠谱，这本书却是货真价实的食谱，宿衍找到炖肉，一目十行看完。
接着，他试着树上的方法，放上了适量的盐，盯着底下的柴火，试着掌握了一下火候。
“宿昭昭，吃饭。”
宿衍的声音响起时，宿昭昭正玩得高兴，闻言有些不舍。
谢辞姝揉了揉她的脑袋，答应她下次再玩她才一步三回头地回了屋。
今日伙食竟有米饭，桌上的胡萝卜炖肉竟散发出一丝香气，宿昭昭乖巧地坐上凳子，便迫不及待地问自家哥哥。
“哥哥，我要给姐姐送饭吗？”宿昭昭问。
“吃你的。”宿衍说完，起身走出门。
谢辞姝正要回到草庐，便见少年冷脸站在屋檐下。
他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而后目光微微避开，道：
“你，进来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