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别的日子悄然而至。

    冰雪仍和归时一样冻住路道。也是那辆漆红车骑,送他三人离家。

    "此行一去便不知归期了。"白若很低落,不时回望着晓凤山的方向。

    回到仙界以来,白瑾之很久没有大的情绪波动,一直平静得很。但现在,心中五味杂陈。

    一路沉默无言。

    三人又回到了老清山。见到淬冰的仙灵草木,踏着常年不变的雾气,再一次敲响了山门。

    许多过完年节后无所事事的仙友们早早回山,正在练功。

    比年节闭市的牌坊热闹多了。

    "燕兄!"不少仙友同燕临打招呼。

    燕临很受欢迎,一下就被簇拥着进殿。

    原本清静的殿堂此时挤满了人很是热闹,甚至可以说是嘈杂。

    "发生了什么事?"白若和师姐立在门外,只听见周围人不断的交谈声。

    “过年好,阿瑾。”一个白衣的男子上前同白瑾之抱手行礼。

    少女柳眉微蹙 ,并不认识来人。况且他叫得亲密,令人不解。

    "你是?"她有些困惑。

    那男子似乎很受伤,又上前了一步。

    这个距离令她不适。那人有点激动地说:"我是那天与你同竟的…"手自顾自要拉她。

    饶是白若也感到了不对,这人过分热情了,正想上前挡开他。

    只见一柄乌青色的玄武剑柄抵住了白衣热切的肢体动作。

    那白衣男自顾自聊得正热,被突然打断,正是恼怒。

    抬头却被吓住了。

    一身煞气的男人立在白瑾之身侧,面容冷峻,俊朗的脸上满是冷漠,隐隐可见不悦。

    "墨兄?"白衣男不敢确认这是平日冷淡却始终,扯着嘴角淡笑的墨渊。连白若也不敢相信。

    "进去吧。"寔渊却并不理会他,侧头不咸不淡地看了白瑾之眼后,自顾自在前走去。

    " 师姐,你和他认识?"白若后知后觉问了一句。

    竟是比他还积极护着师姐。

    "也许吧。"白瑾之看着男人的背影,正有些疑惑。

    "白兄!你快来。天家来人了。"进门起与白若拜把子的小少年喊道。

    天家?两人俱是一愣。

    只见人群中央围着几个打扮光鲜的黄衣侍者,对首的是金滚边暗祥麟纹袍的青年,面容白净俊俏,双眼清明,周身气宇不凡。

    惹得许多女仙侧目。

    只这一样眼,白瑾之便双手紧握,细眉紧锁。心跳得也更快了些。

    一种来自很远的记忆铺无盖地如潮水般涌来,伴随着强烈的室息感。

    "宋珩初。"白瑾之不受控制地发着抖,双眼满是愤恨,有滔天怒意。

    寔渊侧目,一瞬不瞬地看着少女,她毫不掩饰的恨意。

    "认识?"他侧头在她旁边,吐气如兰。

    鬼魅般低沉的嗓声传来,她下意识看去。

    转头却正对上一张很近的侧脸,近得呼吸都洒在他低头露出的脖颈上。男子的眼狭长,睫毛根根浓密清晰。

    太,太近了。

    她猛然间后退一步。

    “我,我先走了。”

    白瑾之的脸发热,不是被吓到了还是见到宋珩初太激动。

    背影像落荒而逃般。

    莫名其妙!总觉得寔渊近来都莫名其妙。

    身旁两个仙友正在议论。

    “三殿下当真与我们同行?”

    "千真万确,据说他刚从人间历练而归,想来,是想趁热打铁再升几阶”

    ?刚从人间回来?想来是了。

    白瑾之唇角微勾,不禁冷笑一声。宋珩初,当真是天命之人,世世为帝王之家。

    但这一次,她决不会与他有任何关系。

    殿上渐渐静了下来。老清山终年的大雾依用,在肃穆萧索的冬日增添几分神秘。冰霜结在白玉板道上,静湖面一层

    薄冰,幽幽散着丝丝冷气。那株玉兰也结出新苞,白嫩如玉,十分可爱。

    "吾甚欣慰过去一年之期,尔等学有所成,不负吾与父母之寄望。在下山之前,吾欢送尔等进行最终的试炼。这是你们长见识的好机会,亦是修炼的黄金期。万望不忘初心,有始有终。"

    老清仙路高坐殿首很是慈爱地嘱咐着

    "迎三殿下——"一个小仙童唱道。除成神后的老清外,众人纷纷伏半身行礼。这是对天家的礼节。

    来者是一个青年,清风朗月,翩翩风度。立于殿心,一身白玉金边长袍,贵气尽显。眼神似三月春风,温柔无限。

    虽贵为三殿下,他却很谦恭地回敬众人。“见过各位仙友师长。”说道向老清致意。

    "三殿下此番同行。是为修养身性,以求进步。尔等可互对相扶共同进步。"

    老清只觉得天家这是把宝贝儿子交给他护着了。不禁汗颜。

    "谨遵师父教诲。"一众弟子齐声道,纷纷下拜。

    日头高了,冰雪渐渐隐没,一切都润泽起来。

    下山的队伍纷纷而至。

    三界的试炼,并不比试什么,只是闯一闯人魔仙界,行侠仗义,惩恶除霸,求突破几阶修行罢了。

    毕竟三界百年无战,也没什么可打打杀杀的。

    至少大多数人是这样认为。

    白瑾之抚上了焰红金灿的琉璃镯。此行不仅是修为的好时机,更能趁机打探仙魔关系的时局。

    燕临看着垂眸的师妹若有所思。

    自由组队背景下,本疏远他人的寔渊自然落了单。

    他本不甚在意,于他而言,三界之行不过是他计谋中的一步。

    "墨兄!"白若见孤单一人的寔渊,很焦急道,"无人同你组队么?"

    "无妨。"寔渊又恢复了那副笑意的模样。隐约猜到这个少年要做什么。

    白若则是有些气愤,马尾一翘一翘的:"有目无珠,竟无人与墨兄同行,实在有目无珠!"

    说着他双眼一亮,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墨兄,你同我们一道吧?我师兄可照顾你一二。"

    他仍记得对方败给自家师兄一幕。

    本想推辞,寔渊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张娇俏的脸,少女的杏眼在静湖边似来上水汽有泪欲坠。身影单薄。

    "好。"玄黑的身影很轻地道了声,又扯了扯嘴角,"日后同行,叫我寔渊便是。"

    白若也明白了一二,他从前便想过墨家老头的儿子个体壮如牛,长得牛头马面,怎生了这样一个身姿绰约的儿子,原是外门弟子。

    就这样,白若带着他来到了师兄师组面前。

    寔渊似笑非笑,高出白若半个头,如过年那夜一样,好整以暇,抱臂不语看着她。

    怎么又是你。白瑾之望着眼前身姿挺拔的男子,青年平日冷峻的面容眼眸掺着笑意。一时无言

    但下一刻,她的表情变得更加吃惊,望着寔渊的身后。

    不是吧?又来一个!?

    那处立着一个清俊翩翩的金边象牙白袍青年,皎面似玉。

    宋珩初。

    她回仙界已一年有多。与寔渊在自由森林相遇后,他成长快得惊人。

    始终周身煞气,没来由的阴冷压迫。劲瘦的身形愈发高挑,仍爱穿玄黑衣袍,眼眸也不如从前伪装的温柔,毫不掩饰内中的漠然凛冽。

    唯一不变的,是那微微上挑的眼尾,很媚艳的美,比女子还要胜几分。

    而宋恒初已是很多年不见,纵然如此,她仍是一眼认出了他。

    与在人间大体相似,一身天子贵气,眉眼如玉温润,看什么都似水一般温和带笑,无暇的脸上是谦谦君子的俊朗。

    两人天人之姿,都是天都无数女子魂牵梦萦的枕边人。

    此刻一前一后站在自家的车骑前,白若有些瑟缩。

    总觉得气氛不对。

    "殿下这是?"白瑾之极少如此,她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冷硬的语气。

    “见过,这位女仙友,我受父王之托,同行历炼”他很谦顺,甚用了"我"而不是"孤"。

    燕临朝师妹点点头,表示知晓此事。肯定是师父安排的,想来也必然。

    作为破军,燕临和白瑾之已是门中翘楚,加之有白若作为左岐,确实比较稳妥。

    况且,和天家最熟稔的,也是白家。

    “多有叨扰。”

    白瑾之看着对方恭顺的神情,并无感到一丝的欣喜,但也明白他八成是灵识受损,忘却了人间之历。

    亦或是服了忘尘丸。

    这般如此,再计较才显得异样。

    "请殿下自便。"她并无什么表情,衣裙一摆自顾自上车了。

    燕临和白若很狐疑地对视一眼。这态度,明眼人都能明白,但白瑾之很少刻意地和谁对付,实在反常。

    宋珩初则是心里异样。自心中缺的一块,隐隐胀痛。眼前这个明艳如火的身影,让他异常熟悉,心也跳得极快。

    他不懂这是什么情绪。心底不自觉地泛起一阵酸涩。他皱了皱眉,抚上了自己的心。

    怎么回事?

    ………

    白氏只有一辆车骑,却有四匹灵兽。

    三殿下自带一骑两兽。寔渊只带了一匹乌黑亮泽的灵兽,属实上品。

    于是只有白瑾之和宋珩初坐车,一前一后走着。其余之人各骑灵兽。

    气氛不算沉闷也谈不上雀跃,但总归是出发了。

    新的历程,又将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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