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倒映在江水上,清凌凌的,我丢了块石头,打破了圆圆的月,也惊动了小船上的人。

    “谁?”

    “是我。”我说,“好你个李俊,到处寻不着你,你竟躲到这里做梦来了。”

    李俊又躺了回去。

    我坐到船上去,拉他起来:“躺着和我说话,这就是待客之道吗?”

    若是旁人在这,准得目瞪口呆,在江州一代赫赫有名的混江龙李俊,竟被一个小姑娘呼三喝四的,他不会生气吗?当然,如果是童家兄弟或者张家兄弟在这,他们只会习以为常。

    李俊完全不恼,他只是笑了一声,顺着我的力道坐了起来:“连声哥哥都不喊,没大没小。”

    见他坐起来,我理直气壮地靠住他的背,把他当成了椅子。我们俩就这么背靠背坐着。他的后背很宽,靠着令人安心。

    “大晚上来寻我,有何要事?”他问。

    我说你怎么这才想起来问,就算真有要事,也被你不紧不慢地耽搁了……不如他来猜猜好了,猜我为什么过来找他。

    李俊“嗯”了一声,拍了拍我的手背:“因为我们在想同一件事。”

    我抽出手,拍了回去,重重地一声:“真的?”

    “不然我为什么不在家里睡觉。”他说。

    也是,他可不是那种爱好“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风雅文士——哦,宋代还没有这句诗。但如果他是出来喝闷酒的,那酒呢?

    “忘了买。”李俊说道。

    “……我还以为,李俊哥哥你很想去梁山。”我小声地说道。

    “我是很想去。”李俊说道,“但你不想去。”

    我当然不想去,因为最后梁山会诏安,然后发生这样那样的事,我在上一周目已经受够了,不想再重复经历。其实,我感觉水浒原作中的李俊后期也不是很赞同宋江的想法……再结合他的结局,我怀疑他在这个时候就已经对未来有了不少预判。

    但我没办法改变要去梁山的故事线……可恶,既然最后一定要去暹罗,为什么不能现在就去啊,劫法场去梁山这个主线我们是一定得参加吗?

    我撇嘴,问他:“我表现的很明显吗?”

    李俊又笑了一声:“嘴巴都能挂个酒壶了。”

    他都回头看我,怎么知道我是什么表情……这就是青梅竹马的了解?啊,好吧。

    “我就是觉得,虽然宋江哥哥在浔阳楼写了那样的诗,但他毕竟是官差出身,后面如果有机会,他肯定想要再从朝廷那里获得体面的身份。”我往后仰了仰,后脑勺轻轻地撞了一下他,“但我们都知道童贯那群人是狗贼,他们肯定也不喜欢我们……怕不是要拿我们去填大宋的土。”

    李俊说,他倒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见解。

    “是不是早想说了?”他问,“自从宋江哥哥被刺配到这边,我看你就整天闷闷不乐,像是知道迟早会出事一样。”

    ……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

    “我又不是什么道长,哪里能预测到将来会发生什么。”我辩解道。

    “嗯?但我可已经信了你的话了,小道长。”李俊笑道。

    “你真信我?”我扭头看他。

    青年换了个姿势,转过身来,揉了揉我的头发。

    “我哪次没如你所愿?”

    唔。那就好。那他得答应我,以后万事以自己为重,打不过我们就跑,咱们是在水里的龙,别在岸上逞凶斗勇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絮絮叨叨。

    李俊说好好好,又说时间不早了,他送我回去。下船的时候,他拉住了我的手,我从船上跳下来,他仍旧拉着我的手,就像小时候那样。

    后来的后来,我们一起去了暹罗。没人知道国王和王后有时候会出去微服私访,也没人知道国王其实很擅长撑船。

    “李俊哥哥,其实去劫法场之前的那个晚上,你买酒了吧?”我托着脸看他,“我闻到酒味了。”但他怎没喝呢?

    “你还记得这回事……”他笑了笑,放下一本奏折,“因为一喝酒,我就会想到你,于是借酒浇愁愁更愁——愁煞混江龙。”

    都说年少不识愁滋味,他能犯什么愁?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用手里的团扇戳他,反被他握住手。

    “只有喝酒的时候才想我?”我问他,“那我现在得去找人为陛下讨一杯酒。”

    良辰美景,月下对酌。

    李俊说我现在总算是像小时候那样活泼了起来,“也算是如愿以偿了。”他说。

    谁如愿,我吗?因为他总说如我所愿?

    “不,是我。”李俊说着,与我共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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