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媛心里说不出的难过,她没有什么胜利的快感,她失去的远比她得到的要多得多。她再一次深刻的意识到,人终究是要死的。不论是像陆泽一样优秀,还是像如今的自己一样有钱,在来往交互中获得多少次胜利,终究都是要死的。

    过了一会儿,郑媛合上钢琴盖,坐着发呆。直到手机来电,看到是潘德全的电话,她脸上露出冷笑,起身出去接了起来。

    下面没了动静,郑俊恒又收拾东西让他妈和姐姐走,母女两人不同意,郑俊恒说:“怎么我也是爸爸的儿子,她要拿我怎么样早就动手了,可是妈妈你不一样,你们快走吧。”

    何晓燕扁了扁嘴,觉得很委屈,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郑万兴进了看守所,郑万邦躺在医院,而她儿子要她自己孤零零去往国外,她还不如死了。

    何晓燕脾气一上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还当自己是那个吹几句枕边风就有人护着她的阔太太:“我不走,她还敢杀了我不成?我就在这呆着。”任郑俊恒怎么劝也不听。

    李柳真从刚才的慌乱中回过神来,终于也冷静了,她不像她弟弟一样喜欢躲避,很快就有了一个想法:“这家里现在难道真的是她说了算吗?她把二叔弄进看守所,要让二叔坐牢,难道堂哥就没意见?”

    这话让郑俊恒皱了皱眉头,他担心会被郑媛听到,走到房门口往楼下张望,郑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而这边,郑媛接到潘德全的电话,他在电话中做小低伏向郑媛求饶,希望她能放出部分股票让他平仓。

    郑媛垂眸看着地面出神,把之前在银行门口潘兰兰那番话,原封不动还给了潘德全。然后漫不经心地说:“其实,我这一仗赢得好险啊,要是没有章士的帮助,您这样的老狐狸怎么会上钩呢?”

    潘德全在另一头沉默,郑媛面无表情地挂了电话。

    而密谋三母子这边,郑俊恒有些迟疑,以往家里最向着郑媛的就是郑俊雄,找他有用吗?

    郑俊恒说:“堂哥向来是向着她的。”

    “再向着,比得过自己的亲爸爸?她这样对妈妈,我杀了她的心都有了,将心比心,堂哥难道能忍?郑氏本来就是你和大堂哥的,他甘心就这样被踢出局?”李柳真咬牙切齿。

    何晓燕加了一句:“她要不是趁着你爸爸在医院,联合律师做些见不得人的手段,董事长该是你的!你爸爸怎么会把大头留给她?”

    郑俊恒沉默不语,家里两个女人的声音在他耳边嗡嗡直闹。过了会儿,他出门去了郑俊雄常年呆的华西大酒店。

    章士麻木地坐上自己的豪车,向码头驶去,他要去找郑媛。中途手机响了,是潘德全的电话。章士接起来,潘德全阴仄仄的声音传来,:“章士,你敢耍我?好样的!”

    章士没吭声。

    “老子这辈子没栽过那么大跟头,竟然被你和郑媛那个小丫头片子联手给骗了,你给我等着,这些钱就怕你有命赚,没命花。”

    章士脑子里一时气血上涌,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他没有跟潘德全解释什么,语言在那些巨额的财富面前是苍白的,而真正的答案,也只有郑媛能够给他。

    章士到达码头,等他的快艇已经在码头停泊许久,一路上也没有潘德全和其它寻仇的人找到他,显然这一切都在郑媛的计划之中。

    章士把手伸进自己西装的内袋,里面放了一把□□,指尖触碰到金属冷硬的触感让他剧烈跳动的心脏平静下来,哪怕自己已经万劫不复,郑媛也要跟着一起下十八层地狱。

    带着这个念头,章士踏上了郑媛准备好的快艇。一瞬间,他不由得暗暗怀疑郑媛会不会在船上做什么手脚,把自己淹死在海里。转念一想,却觉得自己可笑,事到如今,她大可不必这么做。

    郑媛没有在津子岛等很久,章士就到了。章士怒气冲冲地走过来,郑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越走越近的身影,麻木的心脏却不由得开始跳动起来。陆泽死后,郑媛以为她不会再有别的情绪了。可她终究是个普通人,看到章士,仇恨就像一剂肾上腺素,让她的整个神经都在叫嚣。

    “你个贱人跟潘德全说了什么?”

    郑媛露出嘲讽神态,对章士也能说这样的傻话显得嗤之以鼻,“这话说得没脑子,你要是帮他挣了几百亿,我说什么他也不会信,还会捧着你供着你。可是,你偏偏让人家倾家荡产了,我说什么还重要吗?”

    章士被郑媛一番话噎得无语,这个女人的确有一针见血的本事,他只得冷笑道:“你高兴了?你又赢了。”

    这句话忽然刺痛了郑媛的心,她反问了一句:“我赢了吗?你不是一向自诩比我强得多?”

    章士没有察觉到郑媛细微的情感变化,巨大的失败打击让他失去了冷静力和观察力,只是发疯似的咒骂:“我不得不承认,不管我再怎么努力,都没你狠,没你毒。这世界上也很难再找到比你更贱的女人了。”

    郑媛只是冷眼看着章士发疯,然后她说:“你现在的样子像只无能狂吠的疯狗。我赢了就是狠毒,难道你输了就是正人君子吗?”

    “我的确输了,但你也没赢。你爸躺在床上,二叔进监狱,陆医生也死了,家破人亡不过如此,哈哈哈哈哈,这就是你的报应。哦,对了,”章士丢给郑媛一个小的蓝色的丝绒盒子,“陆医生给你定的戒指,他打算跟你求婚来着,都没来得及从店家那里拿回来,他就死了。我猜都没人知道,不过我这个人热心,所以找点关系取回来给你。”

    郑媛的手死抓着那个盒子,青筋暴起,然而并没有打开看,眼眶一下子红了。章士知道郑媛难过得要死了,他太知道这种滋味了,心里顿时舒泰不少。

    郑媛缓了缓,踢了一脚自己脚边捆着的人,那人发出了一声嚎叫,可以看得出她没使劲儿,但那人被吓破胆了,一点点动静都让他反应剧烈。

    章士不是没有注意那个人,但他对郑媛耍的花招都不感兴趣。章士正在犹豫要不要这时候一刀捅死郑媛,郑媛却问:“需要我给你介绍一下吗?这位就是林老五,你不是一直在找他?”

    章士果然也变了神色。郑媛和章士两个人果然最知道怎么在对方心窝捅刀子,他们都有直接杀死对方的能力,甚至也有过这样的念头,但他们却都更致力于去寻找一种杀人诛心的方式,来让对方感到痛不欲生,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倾泻他们内心深处的情绪,才能舒展他们紧皱的眉头。

    郑媛把那人的眼罩解开,还能微笑着说:“这位是章士,燕妮女士的男朋友。我这么辛苦把你从看守所弄出来,就想让你们见一面。”

    结果林老五却哀嚎起来:“都是二爷让我那么做的,我全跟警察说了……”

    章士不会相信郑媛,只是一脸看你耍什么猴戏的样子:“你颠倒黑白的戏码还是别在我面前演了。”

    “你这样的败家之犬,我有在你面前演的必要吗?我只是觉得我们都需要一个真相。说啊。”郑媛说着又踢了一脚林老五。

    林老五弄清楚了现在的情况,他不再说话,沉默着。

    见他装死郑媛不悦,又踢了他一脚,依旧没用力,只是用不大的声音问:“怎么哑巴了?有嘴不用,是不是不太需要这个器官了?”

    郑媛的话语中带着阴森森的感觉,林老五进了看守所都能被她弄出来,可见其手眼通天。“我说我说,陆爷给了我五十万,让我给她点颜色看看,我一时鬼迷心窍,就办了她……谁知道她就跳楼了。”

    这话激得章士失去了所有的理智。什么叫一时鬼迷心窍?他扑上去殴打林老五,动作太激烈,事先藏着的□□从衣服口袋里掉了出来。

    郑媛捡起那把□□,林老五已经被章士打晕了,郑媛才说了一句:“别把人打死了,我还要送回看守所呢。”说着,她打开□□仔细地端详。章士余光看见□□,松开晕过去的林老五,起身看着郑媛,目光注视着她手里的□□。他用手捋了捋自己乱掉的头发,然后扯平西装的衣角。

    郑媛盯着刀的盛情神情哀愁又疯狂。章士也紧盯着那把刀,生怕郑媛发疯,要拿刀砍自己了才能解恨,他警惕地观察郑媛,准备趁机把刀抢回来。

    郑媛看出章士的意图,她把啪的拍在桌上,扯了扯嘴角说:“你不是一直想帮你女朋友报仇吗?给你个机会,你都带了刀来了,我也不好不成全你。”

    章士咬着后槽牙不说话,林老五跟个死尸一样躺在地上,他一时从脑充血中回过神,一下子变得茫茫然,看着桌上的刀子却没有了力气。

    郑媛就知道章士是个孬种,她嘲讽地说:“你没有勇气死,我已经没有勇气活了。”

    章士一瞬间感到无比悲凉,他努力了那么久,向郑媛报仇,现在这都算什么?如果只是前面这个躺着的无用的林老五,那这一切都算什么?

    “不论你相不相信,我没想过害陆医生……”

    郑媛面无表情打断章士的忏悔,她不想听到那些虚伪无用的话:“你动不动手?我给过你机会了。”

    章士没说话,郑媛站起来,扭头直接走了,两人的恩怨就以这样的方式落幕。津子岛山上星星点点的墓碑在山风里静静地伫立,像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凝视,在风的呼啸中诉说不为世人所理解的隐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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